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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你的人生被截断了,分为父母的一截、阿畅的一截、周锦行的一截,现在轮到牧白的一截。
牧白坐你床边,你拒绝和他交流。
拒绝牧白很容易,他不会用强硬手段强迫你。
“你不可以出去,周锦行还在找你。”牧白向你解释你的处境,他从周锦行手中救出你,你在牧白家的疗养院,“而且你身上有伤,等你伤好了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好吗?”
“你怕我一出门就回到他身边是吗?那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保证爱他比爱你更多。”
“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了好吗?”牧白可怜巴巴,“我知道你说这些话是为了刺激我,我没有强迫你爱我,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
你笑他真是木头,“那我有同意你把我关在这里吗?我希望你放我出去你会做到吗?”你明知你在无理取闹,谁叫他擅自向你表明爱你,这是他赋予你的作恶特权。
“这是两件事,我没有把你关在这里,你留在这里是目前对你的最好选择。”他不讲他把你弄来这里花了他多大心思又费了多少努力,他不讲你失踪的一年又三个月他每天都心焦如焚多痛恨当初没能及时追上你。
他只认真看着你,“如果你真的想出去,我会想方设法让你能安全出去,如果你希望离开我,我也会努力做到你在离开我后能正常生活,但不是现在。我希望你在希望我实现你要求的同时,也冷静思考一下你的愿望是否可行。”
你冷笑,“所以你在尝试换种方式控制我,让我心甘情愿留在这里是吗?”
“这不是控制。”等你说完他才回复你,“我从来没想控制你。现在是你想用我对你的爱来控制我。”
你被他戳穿,只好嘴硬,“是又如何?我告诉你,我根本无法理解你口口声声的爱,也搞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我拜托你不要等了,你等不到的。”
牧白很坦然,“我不介意你爱不爱我。我一开始就没介意过这件事。”
你忽然厌憎他这副被爱得富足所以根本不介意分你那么一点爱的样子,“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玩?在你纯净到像张白纸的人生中我是不是特别到不可思议,就像一滴浓稠到刺眼的墨一样让你无法不注意?”
“嗯,你很特别。”牧白一向温和的眼忽然凛冽,“特别到你明明知道你被摧毁的原因却还是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把自己推向火坑,我不得不承认你在自焚的时候很吸引我。”
“所以你还是忍不住想扮演我的拯救者是吗?”
“不用扮演,我已经是了。”他脸上张扬泛起的让你无可辩驳的笑容令你愤怒和胆寒。
你哑口无言。这种时候你无论什么反应都是认输。
“所以我希望你能够认清你在这里的身份,配合治疗,也给我时间,这样我能帮你实现你所希望的一些事。”
你不再说话。你开始发抖。
“你可以相信我没有任何伤害你的意图吗?”牧白又问你。
你摇了摇头。你抖得更加厉害。
楼下在修剪草坪,机器切割青草的声音就像时间切过你。你又陷入了大部分时间都在发呆的状态。
你早已习惯这样的存在于你记忆中的大片空白。最开始始于一场打架,那是你还能读书的中学阶段。
你长得在一众男生当中格格不入,你的成绩虽然在你的努力下维持得还算可以,但也没好到让老师成为你保护伞的地步,这些足以让青春期蠢蠢欲动又惯于惹是生非的男生,对你进行愈演愈烈的恶作剧。
有人把红墨水倒在你的椅子上,说你经常弓腰捂着肚子的样子像来那个。他们把你堵在厕所门口,一边对你吹口哨一边检查你性别大笑说你该去女厕。
你选择沉默和无视,这不是你不够胆量和他们对抗,而是阿畅说过,你要是敢在学校搞出什么事,你就只能离开学校。
你不想失去这个和外界接触的唯一机会。小学时有那么多老师夸过你,说你是个多么聪明的学生,你家最显眼的一面墙贴满奖状,你从来是你们班的三好学生和学习榜样。
因此中学的男生们对你再怎么过分,你都一视同仁地回避。
当时你的班长是个仗义的女生,她帮你把这些所谓的男生之间无伤大雅的恶作剧报告给班主任,还帮你捡起扔进垃圾桶的书和文具,你把这些捡起来的东西塞进书包转身就走。
你懂得她的善意,但你也懂得男生之间的规矩。
你不能对她说谢谢。你不可以和她有过多交集。班长帮你只会连累她自己。甚至让她讨厌你才是你对她最好的回报。
但你实在没办法伤害她,伤害这份你在青春阶段难得收获的纯真善意。
果不其然,第二天,黑板上出现了辱骂班长的话。你看着班长扬起手臂愤怒地擦黑板,你低下头,心不在焉地捏着她昨天从垃圾桶帮你掏出的橡皮。
你的橡皮没办法帮你擦掉圆珠笔和美工刀在你桌面留下的不堪入目字眼,它们和你和班长有关。
你后座突然一脚踹你椅子,他正是带头欺负你的人。你难得有反应地回身看他,他恶劣地打量你,做了一个你对牧白做过的手势。
他问你:“她爽吗。”
你突然抡起椅子朝他砸去,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被你砸得倒地不起。
阿畅当天就给你办了退学,在你被他折磨的时候你同样不出声。你宁愿陷入空白,在空白之中你确定是安全而不被打扰的。
在你和周锦行的小家,还有你和牧白同住的那一个月,你也总是发呆,用发呆来捱过你找不到其他方式打发的时间。
你的生命早被掏空,像被白蚁蛀空的树。你想不出除此之外你的生命还有别的什么可能。
牧白帮你剪指甲,咔哒、咔哒,指甲钳清脆剪落你指甲,令你想起你在修理星球工作的时候。
“修理星球现在怎样了?”这是你少数能和牧白聊起的话题,你们的相处实在有限。
“你之前呆过的广城那家现在是木楠当店长了。”牧白低头仔细用指甲锉磨你指甲,“海城这边准备开分店,正在选址筹备。”海城是你现在所在的城市。
“木楠还好吗?”你尽量问得漫不经心。
牧白用湿纸巾逐一擦净你指甲,你手顺从地搭进他的手心里,牧白说,“木楠很想念你,等过了这一阵,你想见她吗?”
“不。”你摇头,牧白看见你露出他从未见过的柔软笑容,你好像朵蓬松的蒲公英:“我不敢见她。”
“为什么?”
“她太过好了,在我的记忆里。”你说这话时,脑海浮现的却是你中学时候的班长。
“你也一样很好。”牧白的声音碾过你,“你需要我满足你什么吗?”
“你一向知道我希望你配合我满足什么。”你说得婉转又直白。
他摘下一根香蕉递给你,一板一眼说,“也许进食可以部分满足你的需求。”
你简直被气笑,“拜托,你平时就是这样‘满足’你的需求吗?那不能满足的部分怎么办?”
“可以通过运动,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复健。”他拎起你拖鞋就要帮你穿上。
你一脚踢开,白了他一眼,“你这样真的很扫兴。”
“说明其实你没那么想满足这部分。”他还分析你,“你有没发现你每次想转移话题,你就会用这件事来转移我的注意,但你并不是因为喜欢我而想和我一起发生什么,你只是迫切想通过我来发泄你的需求而已。”
“我们所有的接触都被你这样归类了吗?”你咬了一口香蕉。
他低下头移开视线。
“我准你这样对我哦。”你笑。
“可是我不想这样对你。”牧白摇头。
“为什么?”你的话说得半真半假,“你不认为你的这些反应会让我受伤吗?”
“对不起。”每一次对话都会被他截停在这里。
“我很记仇的。”你三两口嚼碎香蕉,“我会因为你拒绝而伤心难过的。”
“可是如果我真的那样做,你会更加伤心难过的,这对你来说是不健康的循环。”牧白闷闷地说。
“我们下楼吧,你在房间里呆太久了。”他忽然起身。
“那你要不要牵我的手啊?”你向他挥挥手,像逗猫棒,在他快要抓住你的时候,你又飞快抽回。
“我可以给你牵我手指。”你又向后伸出一根手指给他,“我不要你走在我后面,我要你跟我肩碰肩。”
他轻轻握住你手指。
天很阴,雨要下不下的样子,你们走进疗养院的林间。
疗养院坐落山间,你住的是隐藏在阔叶林里的单独一栋,房子设计得像立在林间的竖琴,优雅又和周围相融,疗养院的个分区都由平坦易走的林间道路连通。
“这片疗养院是你家的吗?”你蹲下看路边一朵开得正盛的黄朱槿。
“不是我家的,是我姐姐的,这块产业都是她经营的。”
“是她们在养你吗?就像你养我一样?”你为什么想要在这种地方找你和牧白的平等呢?
“只有修理星球是我的。”
你“哦”了一声,换了个话题,“那你爱我什么呢?难道你不比我更清楚爱也可能是大脑产生的幻觉吗?”
可是你又不敢听他回答,很快又说,“你要不还是叫我宝贝好了,你会把我当宝贝吗?”
可是有些时候,他比你更能察觉到你带着自毁的试探,他郑重而珍视看着你:“答案我之前就说过了,直到现在也没有变,我爱你,全部的你,是此刻站在我面前的你,是你。”
你沉默,摘下一朵朱槿在手中碾碎。
随后你听见牧白说,“可是我不需要你爱我。我会给你一切我能够为你实现的自由。然后把我用完即弃就好了。”他说得很慢也很坦诚,笃定得像对你宣誓,原来他早就深思熟虑过的了。
“谢谢你。原来你的爱也很残忍。”你扬手把融烂的花扔进林间。
春雷在远处微鸣,毛毛雨竟然下得像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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