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他的野犬少年

　　晚自习后，樱花学院高中部的操场上躺着旋风小子乐队。

　　很久没有这么放松地躺着看星星了，紧张的学习生活加上演出的排练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还是很有挑战的。转眼他们即将结束乐队表演生涯，不知以后还能不能再次有机会相聚演出。

　　上官赋和黄天宇下学期即将参加高考，不出意外的话就会步入大学生活。而此刻最舍不得的不仅是乐队成员，还有他的恋爱对象麦吉娜。

　　黄天宇给大家买了百事可乐匆匆赶来，让大家围坐一圈聊聊天。打开一瓶先喝为敬，唠叨了起来：“少桢，你是我们乐队主唱，高三的时候，你和小风还有小娜可以继续找人代替我们两个，可以继续表演。”

　　程少桢接着打开一瓶百事可乐与葛如风碰了一下，道：“旋风少年是想换人就换人的吗？每个人的手法和乐感都不同。即使我是主唱就可以随便给个伴奏就没问题了吗？如果是那样，直接给伴奏唱歌不是更好，还要成员做什么呢？”

　　上官赋问道：“少桢的意思是我们毕业了，乐队就解散了吗？”

　　程少桢点点头。

　　黄天宇道：“不觉得可惜吗？旋风小子也才成立了两年就解散了......”

　　程少桢笑了一声反问上官赋：“阿赋，不觉得可惜吗？刚谈了几天的恋爱，半年后就要分开了？”

　　麦吉娜抢先回答：“少桢，这两件事不能相提并论吧？我会考进阿赋的大学还会在一起的。”

　　上官赋笑了，道：“我和小娜不会分开的，我们会一起上大学，毕业后就请你们喝喜酒......”

　　黄天宇笑了，道：“我可记住了，就是说还有五年，五年后我们可是要喝你们的喜酒的啊。”

　　程少桢道：“那就约好了，五年后，你们的婚礼旋风少年再重聚。如果你们不结婚，那就不会再重聚了。”

　　葛如风道：“少桢这话太深沉了吧，难道我们乐队注定要解散吗？五年后再相聚演出，只为了乐队成员的婚礼？”

　　不知怎的，大家此刻的心情反而变得不那么明朗了，谁都无法保证，五年后，麦吉娜是否会和上官赋如他们今日所说的那样终成眷属。

　　程少桢却笑着点点头，道：“那可是我们旋风少年的婚礼啊，乐队永远不会解散，但希望大家都能记住我们在一起的美好时光。”

　　黄天宇道：“废话，少桢现在说话越来越文艺了。你以前的腔调哪去了？你该不会是转文科生了吧。”

　　上官赋也惊问道：“就是，我也觉得少桢这次从桃花源回来就像变了一个人，是因为我们要高考了吗？舍不得我们了吧？”

　　麦吉娜却问:“那你们俩有没有想好将来考什么专业？去哪里上大学？”

　　上官赋嘴一瞥，道：“小娜，如果我考不上大学，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呀？”

　　麦吉娜却板着脸，道：“嗯，算你有自知之明。所以，你一定要考上了。”

　　上官赋却道：“啊？这就要抛弃我了？如果我高考没考上岂不是连老婆都丢了。那我还不如不参加高考呢，起码还有个老婆，兄弟们，你们说对吧。”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麦吉娜却觉得上官赋故意恶搞他们之间的感情，气不打一处来。站起来身来就要凑过去揍他。上官赋像只兔子，拔腿就跑。

　　大家看着麦吉娜追着上官赋在星空下的操场下奔跑，没跑两步就抓住了上官赋，只听上官赋说了两句求饶的话。

　　远处，两人摔倒在地，麦吉娜被压在身下，全身放松闭上双眼，任上官赋的薄唇在她的口腔内游离探索......

　　黄天宇惊道：“卧槽，这是现场观看啊。这两人要不要这么刺激啊，真是没把咱们当外人啊......”

　　葛如风低头不语，面无表情，拿起自己的外套转身就走。

　　程少桢则缓缓起身，对黄天宇道：“走吧......给他们留地儿方便。”

　　黄天宇跟随程少桢其后，把胳膊搭在程少桢的肩上，对着他的耳朵小声问道：“你看看，小风是不是又吃醋了？溜得贼快。”

　　程少桢嬉笑一声没回答，看着葛如风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

　　黄天宇见人不见了，收回了手臂，淡淡问道：“少桢，你还没有遇到喜欢的人吗？”

　　程少桢站在男生宿舍大门口，对着路灯仰望，反问：“你都快要告别高中了，那你呢？”

　　黄天宇摇摇头，道：“就是因为快要告别高中生活了，即将失去才会想起，我都没有好好看过身边的女孩儿呢。”他看着程少桢沉默的样子，又道：“上官赋其实挺勇敢的，比我们每一个人都勇敢。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十七岁喜欢的人会是一个人一辈子喜欢的人。就是我们高中阶段。”

　　程少桢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黄天宇摇摇头。

　　黄天宇又问：“追你的女孩子那么多，你就没有一个中意的吗？”

　　程少桢又摇摇头。

　　黄天宇瞪大了眼睛，走近两步，小声轻问：“少桢，你是不是那个地方不行啊？”

　　程少桢冷脸瞥了一眼黄天宇，抬手准备挥过去，又悬在半空，怒喝道：“你他妈的讨骂啊！”话落，放下手臂径直往大门内走去，没有任何解释。留下黄天宇一个人在原地发愣。

　　回到宿舍的程少桢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座机电话，坐在床边换着拖鞋，脑海里反复回荡着黄天宇的一句话：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十七岁喜欢的人会是一个人一辈子喜欢的人。

　　待程少桢一手拿着毛巾擦着湿头发一手端着脸盆从洗漱间回来。此刻室友正在接听着电话，一见到程少桢进门就道：“回来了，找你的。”

　　程少桢见闻心跳有些加速，放下脸盆，一手还拿着毛巾继续擦头，一手接过电话筒，嘴角上扬道：“我是程少桢。”

　　电话那头道：“少桢，我是夏逸涵。”

　　程少桢的笑容立马消失，表情突兀道：“夏逸涵？找我有事？”

　　夏逸涵道：“你跟叶子洛联系过吗？”

　　程少桢道：“没有。他怎么了？”

　　夏逸涵道：“真没联系过？你怎么当哥哥的？”

　　程少桢面露不耐，道：“他已经有江老师照顾了，还要我这个哥哥干嘛？”

　　夏逸涵不解道：“江老师是谁？”

　　程少桢道：“安兴高中的老师。”

　　夏逸涵又道：“你知不知道他今天被人打了，好像挺严重的。他一个人在那里，我想回去看看他，给你打电话是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回去看看？”

　　程少桢瞳孔放大，惊道：“被人打了？哪个王八蛋敢欺负我弟弟？”

　　夏逸涵沉默不语。

　　程少桢随手把正在擦头的毛巾往台子上一甩，目露凶光，厉声喝道：“你他妈哑巴了，问你话呢?”

　　室友站在床边正吃着甘蔗看着《春宫图》，闻言，表情立马僵住了，一不小心书掉了，轻轻蹲下去捡随手塞在枕头下面。悄无声息地拿着洗漱用品出去了。

　　电话那头夏逸涵却道：“如果我说，欺负他的那个人是我，你会怎么做？”

　　程少桢怔住了，面无表情淡然道：“什么意思？”

　　夏逸涵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喜欢他呢？”

　　程少桢犹如晴天霹雳般惊呆了。

　　缓了缓神后，笑道：“夏逸涵，你觉得这个玩笑有意思吗？你告诉我，叶子洛被谁打了？”

　　夏逸涵怒道：“你真的觉得我在开玩笑吗？那好吧！叶子洛被谁打了，等我回去就知道了。再见。”

　　电话那头已经挂断，程少桢拿着电话却迟疑着：这通电话是在向他宣誓主权吗？

　　叶子洛在单人床上肚子疼得翻来覆去睡不着，午夜时分，整栋楼都静悄悄的。他摸着黑拿出手机和卡号悄悄来到宿舍外的路灯下，站立了会，肚子还是一阵阵地肿胀，忍着痛把手机安装好。

　　坐在了台阶上，开机，摸索着。

　　抬头仰望着星空，又想起沈慧。意识到眼眶开始有些湿润，立马调整了情绪，手机里的信息滴滴响了几声。

　　第一声：欢迎开通移动手机号码，机主选定套餐......

　　第二声：叶子洛，我是江寒，这是我的手机号码。

　　第三声：叶子洛，我有白姑娘的消息了。她在非洲，是常驻外交工作者。

　　叶子洛双手微颤，神色微怔，大脑瞬间变成了一片空白，来不及思考。看看时间凌晨一点半，他没有回复江寒的信息。他把手机关机了，装进了口袋，独立在冷风里站立了半个小时后回到了床上。

　　第二天，六点半叶子洛已经在食堂吃早饭了，正准备回复信息，食堂一下来了好多人。他便快速来到教室，而同桌却比他早到。无奈，晚点再回复吧，他在口袋里悄悄地关了机。

　　“作业借我抄一下。”同桌还是与往常一样的口气。

　　叶子洛虽被年级主任批评过了，作为班级公敌般的存在，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怨言的。他道：“你不知道上次年级主任要找我麻烦吗？你还跟我要作业抄？”

　　同桌反问道：“我就是想抄你作业，不行吗？”

　　叶子洛看看时间还有十五分开始早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懒得与人争论不休，便说道：“那你快点，不然老师来了，又要被批评了。”

　　“嗯嗯。”同桌乖巧地点点头。

　　叶子洛迅速把作业摆好后，又拿了一本课外书《追风筝的人》放在桌面上。

　　同桌看了一眼后，趁着叶子洛上厕所的时候，竟偷偷地把课外书本拿过来翻了又翻，之后又放回了原处。

　　上午音乐老师生病请假，这节课上公共课。年级主任老师代课，上了一半课程后，要求大家自主学习看书。

　　叶子洛的书被另一排的同学看到了，用手势打着哑语想要借过去看看。他二话没说，就把《追风筝的人》一个飞镖扔到了那同学的手里，只是，从空中飞过的时候，夹着的一张纸条从书中飘落下来，掉在了两排座位的地上。

　　这一幕，不光让所有同学都看到了，就连年级主任老师也看在了眼里。

　　本来借本书是很正常的事情，没什么不妥。大家也不会觉得此举有什么不当之处，同桌见到主任老师径直地朝纸条走过来，偏偏离自己又那么远，正想着弯腰去捡。手指刚伸出去，就被主任老师逮个正着。

　　她无奈一笑，道：“老师，我捡一下东西可以吗？”

　　主任老师道：“是你的东西吗？”

　　同桌表情瞬间僵住了，全班同学的目光都注视着。只见主任老师捡起纸条，两秒过后，脸竟然黑了下来，怒声吼道：“刚才那本书是谁的？”

　　借书的同学此刻心里无声地咒骂着：特娘的，叶子洛克我啊！借本书而已，就闹了这么一出。

　　“站起来！”主任老师凶神恶煞的瞪着借书的同学。

　　王畅此刻坐在窗边侧脸望着叶子洛，心想：昨天挨了打，今天又要挨骂，兄弟，你这是瘟神附体的节奏啊。

　　借书的同学像树懒般缓缓站了起来，一副认栽的表情。

　　谁知，老师却道：“说!这是谁的书？”

　　借书的同学思想正在打架：认为做人这点仗义还是要有的，人家好心借书给你，现在不小心出了状况，总不能就把人家给出卖了吧......

　　叶子洛见那位借书的同学一直低头不语，老师气急败坏的样子又怒声吼道：“赶紧说！这是谁的书？不说。今天就不准下课，全班所有人都陪着你这么耗着。”

　　这时，叶子洛主动站了起来，道：“老师，那本书是我的。”

　　借书的同学转头一看，叶子洛已经站起身来对他面露微笑。

　　主任老师又仔细看了看叶子洛的同桌此刻低头埋在桌面上，谁也不知道那张纸条上写了什么？

　　老师：“你可以坐下了。”

　　待借书的同学坐下后，主任老师又缓缓走向叶子洛的位子，低声道：“这张纸条是谁写的？”

　　叶子洛道：“我不知道。我的书里没有纸条。”

　　主任老师又看了一眼同桌，又盯着叶子洛道：“下课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话落，铃声响起。

　　主任老师恶狠狠的眼神让叶子洛终身难忘，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位老师总是针对他。

　　老师走后，叶子洛准备去一趟办公室问个清楚，被王畅拉住了，道：“你去了办公室什么也不要说，她说什么你就说好，一百个好就行了。”

　　叶子洛不解，此刻同桌又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道：“叶子洛，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叶子洛更不明白这没由来的道歉，忙问道：“那张纸条是你写的吗？”

　　同桌点点头。

　　叶子洛忙问：“我们是同桌，你有什么不能直接跟我说吗？写纸条夹在书里做什么？”

　　同桌道：“因为那种话不能说。”

　　叶子洛追问：“什么话？”

　　同桌害羞的低头小声道：“表白。”

　　叶子洛傻眼了，这下麻烦大了......

　　年级主任的办公室与其他班级教室不同，她拥有独立的办公环境，即走过办公室区域内有两间独立的房间。一间是年级主任办公室，另一间则是广播室，从办公区域进来的是广播室的后门，还有一扇大门通向走廊。

　　叶子洛此刻进入这间独立办公室有些窒息，空间太小令他呼吸困难，加上腹部有伤强忍着。

　　年级主任这会卸下了那凶神恶煞的面具，露出一脸慈祥温柔的面容，让叶子洛有些分不清，心里不得不感慨一下：女人变脸为什么这么快？

　　“叶子洛啊，你来我们学校也有一段时间了吧。还有什么地方不清楚的吗？上次我也没有找过你们班主任。新学生嘛，总是要给一段时间好好适应的。不过，你跟你同桌是怎么回事？能跟老师说说吗？”

　　叶子洛忙解释道：“老师，我和同桌就是同学。”

　　“那小纸条怎么回事？”

　　“老师，我真不知道。”

　　“你还不承认？是不是要我广播点名通报批评你才知错？”主任老师又变脸了。

　　叶子洛道：“老师，我真的不知道。您就是上电视发新闻稿我还是不知道啊。”

　　主任没想到这个叶子洛竟然公然顶撞她，便拿出杀手锏道：“让你家人来一趟吧。我教育不了你。”

　　闻言，果然奏效，叶子洛怂了。

　　低头不语。

　　主任又道：“现在知错了？”

　　叶子洛的眼眶有泪水在打转，用衣袖擦拭了两下，道：“嗯。知错了。”

　　那好，现在自己写份检讨报告去广播室读出来。

　　叶子洛猛地抬头，双目注视着老师，道：“老师，我已经知错了，为什么还要写检讨去广播室广播？”

　　“怎么？你对我的做法有质疑？”老师双手环抱，翘起二郎腿道。

　　叶子洛道：“您这样真的好吗？不觉得很伤人自尊吗？”

　　“家有家法，校有校规。你触犯了校规就要接受惩罚。功过不相抵。你现在跟我谈自尊？有什么资格？是你犯错在先，我不好好教育一下你，难道我这个年级主任是个摆设不成，全校这么多双眼睛，都跟着你学吗？”这次主任摆出了师威，让叶子洛无话可说。

　　主任望着叶子洛沉默不语的样子，又道：“这种事情难道要女生站出来，让她来写检讨去广播室吗？”

　　叶子洛脱口而出道：“不要。我去。”

　　“只要你敢于认错，女生自然就懂了，这件事就不会再发生了。”主任喝了一口茶，看了一眼叶子洛，接着拿出纸笔让叶子洛坐到对面的办公桌上去写检讨。

　　叶子洛就这么站着用最快的速度写了一份模板检讨书。

　　下午两点广播室的音乐换成了叶子洛的检讨报告。他拿着检讨书一步一步走向广播室的那张桌子，对着话筒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按下开关键。

　　主任老师进来了，问道：“你再不读，上课时间就要到了。你不回去上课了吗？”

　　叶子洛此刻的眼神很无助，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仔细想来最近发生的事情，他突然眼眶红了。

　　“两分钟的时间，赶紧读完检讨书。”主任已经没有了耐心直接下了命令。

　　叶子洛此刻手指颤巍巍，心神不宁，按了红色按钮开关键。

　　刺啦——喇叭响起一声噪音，接着是回音。

　　叶子洛一字一句地读着手稿：

　　我是初三2班转校生叶子洛，在校期间犯了错误，让女同学......

　　叶子洛实在读不下去了。

　　他没有关上红色按钮，主任闯了进来，问道：“为什么不读完？”

　　叶子洛带着哽咽的嗓音，道：“老师，我没有做过，我说不出口。”

　　“你......”老师怒道：“让你读个检讨你都能搞砸，像你这样将来能做什么？”

　　叶子洛似乎被人触碰到了底线，加上这段时间的家庭变故，所有的情绪竟像火山爆发一般，气势汹汹涌来，由不得他自己控制。

　　他站起身把检讨书揉成了一团，道：“学生求问，何为师？”

　　主任的威严受到了挑衅，冷声道：“教书育人就是把你们培养成有用的人。”

　　叶子洛辩论道：“古人曰：今之师。举业之师也，执经授书，分章截句，属题比类，赚摘简略，剽窃程式，传之口耳，安察心臆，判圣弃古，以会有司。是故今之师，速化苟就之术，干荣要利之媒也......”

　　“混账！谁教你这些的？”主任怒气难消，摔了一叠册子在办公桌上。

　　叶子洛沉默着站着，校园内却响起了阵阵掌声和欢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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