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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辩
苦主姓杨,自称其女便是《松山文刊》那篇文章所载的受害者,杨家数年前求助无门,本已放弃,不想如今峰回路转,满城百姓都知晓刘家恶事,遂特意求个公允。
张太守有点头疼,杨家是宛丘县百姓,即便击鼓鸣冤,也不能越级上诉。当初的案子便是由宛丘县衙移交至州衙,杨家人现下越过宛丘县衙,算是越诉了。为了维持稳定,达到无诉的目的,官府并不推崇越诉,甚至还明确对越诉者施以笞刑。
只是此刻围观百姓众多,案子已涉及官府信誉与司法公正,张太守不便处置,只是提醒了一句程序不对。
杨父还有些害怕,他请来的小讼师沈言庭却胆大包天:“回太守大人,今日越诉本是无可奈何,只因杨家女之案牵扯到宛丘县衙吴知县与上任郑太守,此二人官官相护、贪赃枉法、天理不容,还请大人一并查明,不可叫这种蠹虫坏了大昭的法度纲纪!”
沈言庭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以一介白身直接叫板朝廷命官。
张维元玩味一笑,萧映这回交的朋友还是个硬茬。
边上百姓一听到这少年要硬杠知县跟上任太守,莫名一阵激动,后连连叫好。
萧映跟朱君仪混迹在其中,不时鼓掌助威。
“彻查刘家,彻查吴知县与前任太守!”
“必须得还天下一个公道!”
“罪犯贪官凭什么能逍遥法外?”
张太守:“……”
起哄声不绝于耳,张太守的头更痛了。
前任太守都已经被调走了,还调去了京城,这会子翻出这些陈年旧案,朝中那些人没准还以为他故意针对人家。
可沈言庭都已经放出来了,又有这么多的百姓支持,若是不管不顾,旁人只会以为自己同他们是一丘之貉。
张太守没办法,让人先去传刘家人,再命人速去县衙将宛丘知县、县丞、县尉等一众人都叫过来对峙。他有种直觉,今日若不公允处置,这些百姓包括眼前这个少年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州衙的差役立刻出动,众人赶忙为他们让出一条路来。
街上的人口口相传,没多久,城中大多数人都知道杨家告状一事,有好事者好将沈言庭的身份扒了出来。出生平平无奇,唯一值得称道的便是成了松山书院的学生。看来松山书院还真是人才辈出,无论今儿结果如何,这少年竟然敢为民请命,便已然是个英雄了。
就是不知道刘家该如何应对。
刘父与长子刘善赶到时,便发现周围百姓目光有异,看戏之外还夹杂着一丝迫切,恨不得他们今日就能认罪伏诛。
是啊,看一个巨富之家倒台,可真是遂了他们的心意了。尽管刘父对即将发生的事儿心里没底,可面对这些贱民,却依旧没有什么好脸色,尤其发现他们盼着自家倒霉后。
父子二人冷着脸踏进了州衙的大门,身后不出意外的传来了阵阵嘘声。
刘均也想赶过去,今日书院放假,刘均回家后刚好撞上衙门的人上门。虽然说是请他父兄前去,可态度却不由分说,连刘均都看得出来,这哪里是请?分明是押。
他们刘家还没被人这么侮辱过。
上一任太守在时,从来都是给刘家礼遇三分,刘均习惯了这份优待,是以在发现州衙态度大变时更为恼怒,感觉遭到了背叛一样。
刘均着急里头情况,忙着上前,但刚走两步便被管家给拦住了。
这里是衙门,可不是他们府上的正厅,不是他们想进就能进的,管家只道:“今日传的是老爷跟大公子,旁人可去不得呀。”
萧映在旁边看到这一幕,笑眯眯地道:“急什么,总有你进去问话的时候。”
这一大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真要清算起来,一都跑不了。
刘均恨恨地瞪着他们。本来书院弄出那些文章针对他们家就已经够让人恼火了,结果沈言庭、萧映这几个竟还趁火打劫,他当初怎么没胆大点,直接找些恶霸将他活活打死。
打死了,也就一了百了。
萧映见对方还敢瞪他,回敬一眼:“再看,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朱君仪吓得赶紧拉着他往后躲。放狠话是快活,可他也不想想刘均身后带的家丁有多少?万一真打起来了,他们两个毫无胜算,还是安心看案子言如何审吧。
待刘家抵达后,张太守也看完了沈言庭地诉状,上面罗列的罪名,跟他之前看到的那篇文章并无太大出入,甚至还更详细些,那杨家女在此之前可是有夫君的,可因生的貌美被刘家长子看中,强掳到府上。因不忍受辱伤了对方,刘家为此将其告上公堂,杨家那位新婚夫婿也顺势休妻。
如今刘家人也来了,张太守便将诉状告诉他们,且看他们有何分辨的。
刘善当即愤慨道:“大人,此事当初已结案,那杨家女本与草民之间本是你情我愿的买卖,谁知杨家人从中挑拨,让她生了奸计,想要盗取家中钱财。被我识破之后才怒而伤人,我胸口至今还有伤痕,大人一验便知。”
说罢,刘善指着杨父:“结案后,杨家还勒索刘家三十贯,我父仁善,见他们家境贫寒,便把钱给了他们。时隔多年,这杨家又来申诉,谁知是不是钱花光了想要再捞一笔?”
“你胡说!”杨父气得呕血。
那钱是刘家为了堵他们的口才给的,他们家无权无势,若是不拿这笔钱,要如何给女儿打点?她一个女孩家被判了流放,若是再无银钱傍身,能不能活着赶到岭南都还未知。
刘父鄙夷:“你敢说你没拿这笔钱?”
“钱的事先不论。”沈言庭强行打断了他们混淆是非的意图,当机立断地问,“那杨家女被扭送官府时已失身于你,这一点,卷宗上可是有记载的。”
刘善睨着沈言庭,这小子不过十三四岁,刘善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沈言庭问:“杨家女事先已成婚,是有夫之妇,你与她有何关系,难不成,是无媒苟合?还特意去你刘家府中行苟且之事?”
沈言庭言语犀利,压根不想防守,只图进攻。
刘善下意识回怼,沈言庭却厉声道:“想清楚再回话,别说什么你情我愿,更别说对方别有所图。不管杨氏女人品如何,只要是通.奸,你刘大少爷同样得受刑,轻则杖刑,重则流放。”
为了今日的案子,沈言庭已经将大昭律法给翻烂了,吓唬一个刘善并不是什么难事。
杨父面上难堪,可想到沈言庭的交代只能忍下,并没有说一句。
刘家父子对视一眼,也觉得棘手。本来脏水已经泼到杨家人的头上,是那杨家女水性杨花,贪得无厌,但若是屎盆子扣到自己身上,那可就难受了。这个沈言庭,貌似并不想洗刷杨家的罪名,他根本就是专门针对刘家。
千万不能让他得逞。
刘善思索半天,这才停下继续抹黑杨氏女的打算,慎重道:“我与杨家女的确是心意相通,这才将她迎入府中。只等她夫君写完休书知后,便名正言顺地在一起。”
“迎入府中做正妻?”
刘善恼火:“自然不是。”
杨家那种贱民哪里配得上做他们刘家的亲家?给他们刘家人提鞋都不配。
“那是做妾?”
刘善拧着眉头,轻轻点头。
沈言庭冷笑,几步上前,公然质问:“纳妾也有纳妾的规矩,你给杨家纳妾资财了么?况且你是什么身份?无官无职,又不到年岁,竟敢私自纳妾,这是想让官府治你一个□□之罪?”
刘家夫子对视一眼,都开始慌乱起来,他们也没想到沈言庭会这么抠字眼,他们说一句,对方就堵十句。纳妾这种事朝廷是有明文规定,五品官员才能纳一妾,但刘家人嚣张惯了,私下并不在意这些,可放在明面上就不行了。
不尊律法,这事儿可轻可重,不给个解释根本过不去。
张太守眼神在双方身上转悠一圈,忽然发现没有自己发挥的余地了。这松山书院的小学子,还真是口才了得。
堂外的百姓也看得目不转睛,大气儿都不敢出,生怕打扰了沈言庭发挥。
逼问之下,刘善已是冷汗涟涟,他惊觉自己着了沈言庭的道,怎么回都要被治罪。霎时间,刘善灵机一动,忙说:“杨家女并非妾室,她为人不检点,刘家只拿她当通房婢女看罢了!”
“荒唐!”沈言庭冷斥,“她是良民,你府上奴婢是贱籍,你是准备逼良为贱?知道这样做是什么处罚么,刘大少爷?”
刘善张了张嘴,说不出一个字,只是猛然回头,望着他父亲。
快救救他……
刘父本来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可在沈言庭的步步紧逼问也失了分寸。主要是沈言庭就没想着申辩,而是一盆又一盆地泼脏水,泼得父子俩都乱了阵脚,攻守之势在沈言庭开口之际就已颠倒。
堂外地刘均已经急得站不住了。
他要弄死沈言庭!
沈言庭转身,义正言辞地回禀张太守:“刘家父子满口胡言,没一句真话,足可见结案不实。且当初杨家女不肯招供,宛丘县衙是用了刑的。还望大人一视同仁,给刘家父子及涉事奴仆用刑。重刑之下,方可有句实话。”
“不可!”一道声音从外头传来,原来是宛丘吴知县急吼吼地领着人来了,听到沈言庭的话,想都没想就开始阻拦:“怎可屈打成招?”
沈言庭眼见又有人来了,顿时兴奋起来。他才嫌刘家人不中用,转眼就又来了一批贼。
真不错呢。
沈言庭盯着吴县令,眼中光彩闪烁。
系统却一阵头皮发麻,它知道这是沈言庭搞事的前奏,这家伙天不怕地不怕,别说一个知县了,天王老子来了也一视同仁地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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