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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山别墅
直升机降落在半山别墅的私人停机坪时,香港的夜空正飘着细密的雨。
雨水在探照灯的光束里划出千万道银线,将整座山头笼罩在湿冷的静谧中。
别墅灯火通明,早已接到消息的医疗团队候在廊下,神情肃穆。
段袭楚抱着段凌辞走下舷梯,保镖撑开黑伞紧随其后。
严舟涯和成锐意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目光扫过雨幕中若隐若现的维港夜景,又收回。
对于有些事,心知肚明。
雨水再次落在段袭楚被打湿的肩线上,那个永远笔挺的背影,此刻透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紧绷。
别墅主卧已被临时改造成医疗室。
段袭楚将弟弟轻放在床上,私人医生林修远立刻上前。
他五十出头,戴着金丝眼镜,曾是港大医学院最年轻的外科教授,七年前被段袭楚重金聘为家庭医疗顾问。
“段先生,请在外面等候。”
林修远的声音温和而不容拒绝。
段袭楚站在门口,没动。
他的目光锁在段凌辞苍白的脸上。
段凌辞即使在昏迷中,眉头也紧锁着,嘴唇抿成一条脆弱的直线,后背早已被汗水浸湿。
段袭楚的目光始终落在他的身上,久久不移,直到林修远礼貌地咳嗽了一声,段袭楚才离开。
成锐意靠在对面的墙上,双手插兜,目光低垂。
他在想刚才船上录下的那段对话——海擎渊的威胁,段家内部的龌龊,还有那个冰冷的、来自“叔父”的警告。
这些碎片在他脑中旋转,逐渐拼凑出某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图景。
段家内斗,比他想象的更肮脏。
卧室门轻轻关上,将三人隔绝在外。
走廊里一片死寂,只有雨水敲打玻璃的细微声响。
佣人端来热茶,段袭楚没接。
他走到落地窗前,望着外面被雨雾模糊的山景,点燃了一支烟。
烟雾在灯光下升腾,缭绕,最终消散。
“海家那边,不会善罢甘休。”严舟涯打破沉默,声音压得很低,“海擎渊失踪,他们的人肯定已经察觉了。”
“让他们闹。”段袭楚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我倒要看看,谁敢跳出来。”
成锐意抬眼:“刚才那段录音,我发你一份。虽然杂音大,但关键部分能听清。”
“谢谢。”段袭楚吐出烟圈,“这份情,我记着。”
“不必。”成锐意摇头,“我欠过你的人情。”
他说的是三年前那件事——成锐意在美国的项目遭遇地方势力的打压,是段凌辞借段袭楚的名义,动用了私人关系,一夜之间清场。
那件事做得干净利落,甚至没在媒体上掀起半点波澜。
“他们为什么要动凌辞?”成锐意问,“威胁你?”
“不止。”段袭楚将烟蒂按灭在水晶烟灰缸里,动作缓慢而用力,“我弟弟手上,有父亲留给他的百分之五的家族信托投票权。平时由我代持,但凌辞成年后,随时可以要回去。”
严舟涯微微皱眉,像是在思考。
段家信托基金控制着家族核心资产百分之四十的股权。
百分之五的投票权,足以在重大决策中左右局面。
“他们要凌辞签字转让。”严舟涯明白了,“或者在逼迫中让他‘意外死亡’,投票权按遗嘱回归信托池,再由他们操纵分配。”
段袭楚没说话,但下颌线绷得像刀刃。
其实,严舟涯想错了,段家只是想得到信托,完全用不着去谋杀段凌辞,他们只是想制造麻烦,想给段凌辞一个教训,给他段袭楚一个警告。
卧室门在这时打开了。
林修远走出来,摘下口罩,表情凝重但不算太糟。
“身体没有大碍。”他开门见山。
“一些擦伤和瘀青,已经处理了。轻微脱水,静脉补了液。药物检测显示,他被注射过镇静剂,剂量不算大,代谢得差不多了。”
段袭楚肩头的肌肉几不可查地松了一丝:“精神状态?”
林修远叹了口气。
“这才是问题。”他示意段袭楚到书房谈。
书房里,林修远调出了平板上的检查记录。
“幽闭恐惧症发作的典型生理反应很严重:心动过速,血压骤升,过度换气导致呼吸性碱中毒。这些都已经缓解了。”
他滑动屏幕。
“但心理创伤需要专业评估。刚才我尝试和他简单交流,他处于半清醒状态,反应迟钝,回避眼神接触,对触碰有惊跳反应。”
段袭楚的拳头在身侧握紧:“能恢复吗?”
“需要时间,和专业的心理干预。”林修远谨慎地说,“但段先生,有件事我必须提醒你——在这种状态下,不适合进行任何正式的心理评估或治疗。他的防御机制太脆弱,强行挖掘创伤,可能会造成二次伤害。”
“那就等。”段袭楚毫不犹豫,“等他愿意说的时候。”
林修远点头:“目前最重要的是安全感重建。熟悉的环境,信任的人,规律的作息。药物辅助可以少量使用,但不宜依赖。”
“我明白了。”
段袭楚声音低沉,“谢谢,林医生。今晚请你留宿,随时观察。”
“应该的。”
林修远收拾医疗箱,“我每两小时会去看一次。如果有异常,随时叫我。”
林修远离开后,书房再次陷入沉默。
窗外,雨下得更大了。
“七号舱?”严舟涯重复这个词,“海擎渊特意提到,那是‘私人定制密舱’。也就是说,不是船上原本的设施,是后来加装的。”
“专门用来关人的。”
成锐意接话,“隔音,屏蔽,独立通风。这种级别的改造,不可能瞒过船方。奥德赛号的船东是意大利的老牌家族……”
成锐意的话没有说完,但是严舟涯已经听懂了,成锐意的话意,七号舱是被有心之人特意改造的,肯定和船方有关系,而且交情不浅,放眼香港,也只有段家有这个能力了。
段袭楚从书房里出来后,看着严舟涯和成锐意,语气冰冷地问道:“二位要不要坐下来聊聊?”
严舟涯刚坐下,他的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屏幕上闪烁着一个备注是海云峥的号码,严舟涯一眼就认出来了——海家二房长子,海擎渊的侄子。
严舟涯和成锐意交换了一个眼神,保持沉默。
段袭楚的电话向来不是什么人都能有。
严舟涯接起电话,段袭楚却示意把电话给他。
“段先生。”海云峥在得知自己和段袭楚对话时,声音透过电波传来,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镇定,但尾音微微发颤。
“这么晚打扰,实在抱歉。但家叔从今晚八点后失联,最后出现的地点是‘奥德赛’号。我们查到,段先生的直升机曾在那时登船。”
海擎渊被押入了段袭楚名下的一栋私人老宅里,段袭楚的人全面接管了老宅,消息被暂时封锁。
段袭楚靠在书桌边沿,语气平淡:“所以?”
“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家叔的失踪与段先生有关。”
海云峥的措辞变得强硬了些,“家叔是海家现任家主,他的安全关系到整个家族的稳定。如果段先生有任何信息,希望您能告知。否则,我们恐怕不得不采取一些……公开手段。”
“公开手段。”段袭楚重复这个词,轻轻笑了,“比如?”
“比如,向媒体披露段先生非法扣押海家家主,动用私人武力在公海实施绑架。”
海云峥的语速加快,“段先生,我知道您势力大,但舆论这把刀,有时候比枪还快。海家在香港经营三代,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说完了?”段袭楚问。
海云峥顿了顿:“段先生,我不是在威胁您,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交出家叔,一切都好谈。否则——”
“否则怎样?”段袭楚打断他,“否则你就把你手里那份伪造的财务报表,交给廉政公署?还是把你们海家在东南亚偷税漏税的证据,捅给国际刑警?”
电话那头,呼吸声明显一滞。
“你……你在说什么?”海云峥的声音变了调。
“我在说,海云峥,你比你叔叔聪明一点,但也就一点。”
段袭楚的声音冷得像冰,“你暗中转移家族资产到开曼群岛的账户,以为做得天衣无缝?你挪用公司资金去澳门赌场洗码,以为没人知道?你和你叔叔那个情妇搞在一起的时候,没想过酒店走廊有监控?”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精准地刺进海云峥最恐惧的地方。
“你……你怎么会……”海云峥彻底乱了方寸。
“我给你两个选择。”
段袭楚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第一,继续闹,我会把你们海家所有见不得光的东西,一样一样摊在阳光下。到时候,不用我动手,你们自己就会从内部烂掉。”
“第二,闭上嘴,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海擎渊不会再出现了,但海家的生意,我可以留一条活路。你配合我,清理掉你叔叔的旧部,我就扶你坐上家主的位置。”
长时间的沉默。
只有电流的细微噪音,和海云峥粗重的呼吸声。
“你……真的会扶我?”海云峥终于开口,声音嘶哑。
“我说话算话。”段袭楚说,“但你记住,我能扶你上去,就能拉你下来。背叛我一次,海家就从香港彻底消失。”
“……我明白了。”海云峥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会处理家族内部的反应。媒体那边,我会压住。”
“聪明。”段袭楚挂了电话。
客厅里一片寂静。
成锐意轻轻吹了声口哨:“段先生这手,漂亮。”
“海云峥野心大,胆子小,早就想取代他叔叔了。”
段袭楚重新点燃一支烟,“给他一个机会,他会抓住的。海家内部一乱,就没精力来烦我了。”
*
晚上段袭楚派专车送成锐意和严舟涯离开后,段袭楚走到书桌前,打开加密的卫星通讯设备,拨通了一个号码。
几秒后,电话接通。
“何助。”段袭楚说,“是我。”
何文轩,段袭楚在美国纽约公司的首席助理,一个三十出头就秃了顶的金融天才。
此刻纽约应该是早晨,但何文轩的声音清醒得像喝了三杯浓缩咖啡。
“老板,您那边应该是凌晨吧?出事了?”
“嗯。”段袭楚言简意赅,“我之前让你查海家的金融漏洞,进展如何?”
“正要向您汇报。”何文轩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带着专业的快速节奏,“海家这三年在东南亚的扩张太激进,资金链绷得很紧。我们通过三个离岸基金,做空了他们在新加坡和马来西亚的上市资产,已经造成了百分之三十的账面亏损。”
成锐意如果在场,肯定会立马明白为什么海擎渊要如此铤而走险了。
资金链快断了。
“具体数据。”
“海家控股的南洋航运,股价从三个月前的每股4.2新元跌到2.8,市值蒸发十二亿新元。他们在吉隆坡的港口运营公司,因为之前爆出的环保丑闻,被当地政府罚款,加上我们散播的破产谣言,股价腰斩。”
何文轩停顿了一下:“更重要的是,我们发现海家在过去五年里,通过关联交易虚增利润至少八亿港币。他们的审计方是德诚会计师事务所,我们挖到了一个前合伙人,愿意做证。”
段袭楚接过来佣人递过来的蓝山,轻轻抿了一口。
“证据可靠?”
“绝对可靠。交易记录、邮件往来、虚假合同,全套。只要公开,海家立刻会被证监会停牌调查。”
段袭楚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还不够。”他说,“我要他们彻底崩盘。”
何文轩沉默了两秒:“老板,您是想……”
虽然段袭楚已经答应要保海云峥上位,可他本质上还是不爽,他必须要把海家弄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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