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寒村事

　　神明，是在对我们家族的人降下神罚吗？我询问我身旁的神明，却没有丝毫回应。
　　“尸体飘到村落里的时间与汐子你从圣天泉洞回到这里的时间差不多，村长，这个方向河流的方向上游是哪个村庄？”常守哀玥沉思。
　　“上面应该是邻村灯华村，没其它村庄了。”
　　“我们有办法去灯华村吗？”
　　“恐怕现在是没办法的，我们村通往外面的路只有那一条。”
　　“那，岚山沐司......”
　　沿着河流再往上，就是被烧毁的桥，而岚山沐司的尸体，是正在检查桥附近的白马公成和黑羽鸣一发现的，也就是说，除非是他们两个作伪证，岚山沐司是从桥的外面被杀害的。
　　他是怎么出去的？
　　我想，此刻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心里肯定都怀疑这座村子还有我们不知道的路吧。
　　“如果有人知道这座村子还有哪里可以通向外面，请务必说出来，现在待在这座村子里的危险性难道还有秘密比自身安危还重要吗？”经历了丧子之痛和妻子走失之痛的父亲瘫倒在地，现在是村长公由一助在维持局面。
　　一阵沉默席卷了祭堂。
　　“那么先不说这件事。我想，现在我们能做到的最重要的事情应该是找到这一系列事件的元凶。”公由一助看向常守哀玥，“常守小姐，你有什么想法吗？我听说你是个名侦探。”
　　“的确难以理解岚山沐司是怎么去村外的，抛开这件事不谈，我想凶手应该锁定在岚山沐司离开到尸体被发现这一段时间内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岚山沐司是在我们一起从岚山家里出来前往祭堂的时候临时说有事离开的，也就是说，在这个过程中没有离开过祭堂的人和被渔菱小姐封闭在近密室的岚山汐子都没有嫌疑。渔菱小姐，我姑且确认一下，你从头到尾都在圣天泉洞口是吧。”
　　渔菱点了点头。
　　“那么大家有注意到谁在祭祀过程中离开过祭堂吗？无论离开时间长短。”
　　“常守小姐，我一直都注意着大家的动向。”江之岛婉子说道，“岚山雪子离开过很长一段时间，岚山挽月和岚山希世离开到现在还没回来，别宫和蔚山婉子也离开过很长一段时间。我中途出去上了厕所，其他的人我有印象的就岚山宗厚，那几个小姑娘和老师都有离开过。”
　　我不免暗暗惊叹江之岛婉子的观察力之强，不如说别人关注的都在祭祀本身，只有她关注的是人，这真是个民俗文化学者吗？
　　不过祭祀时间那么长，要不离开不去上厕所的也太强人所难了，所以重点放在离开时间长的比较可信吧，毕竟要杀死一个人还要分尸，同时还要精确的找到岚山沐司的所在之处，分完尸还要再遥远的地方把尸块抛到河流中。不如说，也有可能是岚山沐司根本就没出过村子而是被杀后被凶手带到村外抛尸入河流而来吧。但不管怎样，以现有的状况，无论是凶手还是岚山沐司，到底是怎么跨过河流去往村外的，我能想象到的只有还有其它连村长都不知道的隐秘的小路。
　　“岚山挽月和岚山希世还没回来......”
　　话音未落，岚山挽月就回来了。“你去哪了？”岚山宗厚无力地看了看自己的妹妹。
　　“怎么了？大家表情这么可怕。我刚回家了一趟，昨天和今天两天有点累，找点东西休息一下。”
　　“你不知道吗？岚山沐司，你的侄子被分尸杀害了，就在你们这群人之中离开的时候!”父亲的表情既痛苦又愤怒。
　　岚山挽月向后倒退了几步，表情也变得恐怖且害怕:“跟......跟我没关系，我跟他无怨无仇，怎么会杀自己的亲侄子。”
　　“先不说这些了，岚山挽月，你能详细说说你的动向吗？找什么东西？回家都干了什么？”
　　“我......我，我找什么东西重要吗？我回家就稍微吃了点东西然后休息了一下而已，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什么都没干!”
　　我注意到了岚山明子看向母亲畏惧而不信任的眼神，难道明子也像我一样遭受了她的虐待吗？我想应该不会吧，不然干嘛还天天虐待我，明子可能也注意到了她母亲的异常。
　　“行，我无权干涉你的隐私。”常守哀玥示意岚山挽月冷静，“不过希望你之后的行动尽量和大家一起，因为你现在的嫌疑很大，在这种时候还独自行动，说不顾自身安危也未免太神经大条了。”
　　岚山挽月擦了擦自己冒的冷汗。夜已经深了，而岚山希世还不见人影。
　　“别宫，蔚山婉子，岚山雪子，你们能分别解释一下为什么离开那么长时间吗？”
　　“常守小姐，我和蔚山婉子是一起离开的，因为她说她要回长崎明文的家里找点东西，我担心她一个人不安全就陪她去了，我们两个应该可以互相应证。”
　　蔚山婉子点了点头:“不过我找东西的时候我们两个人并没有待在一起，虽然时间应该不足以跑去杀了人又分尸就是了。”
　　“哥哥......岚山沐司走之前叫我等汐子进圣天泉洞之后回家一趟，他叫我翻翻母亲的卧室找一下有没有暗道。”
　　母亲的卧室？这也算是跟哥哥唯一有关系的了吧。好久没听姐姐说这么多的话了。
　　“有发现什么吗？”
　　“没有，我找了一遍什么都没有就回来了，我也不知道哥哥他有什么用意。”
　　看来现阶段而言，毫无不在场证明的姐姐，姑姑和叔叔可疑性毫无疑问是最高的。
　　一群人仍然待在祭堂，而转眼已经到晚上九点了，麻藤长老示意渔菱让大家离开。
　　“我希望大家能有些自觉，现在的情况无论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他人尽量不要单人行动。”公由一助说道。
　　说句实话，说是被分尸，其实在祭堂里的这些人应该是都没见到尸体的，据说白马公成现在已经号召了村民自治会的几位成员将尸体整理在警务所里，等待之后如果能和外面联系上进行进一步不用解剖的研究。
　　“汐子，我现在要去警务所看一下尸体，你应该不怕吧，跟我去吧，江之岛小姐要是不怕的话也可以来，毕竟现在单独走确实太危险了。”
　　我们跟着常守哀玥和村长去往警务所，其他人则在父亲的带领下回到了岚山家。
　　“哀玥姐，你觉得凶手会是参加了这次祭祀观礼的人还是没参加的村里人呢？”我小声问常守哀玥。
　　“现在没什么证据指向啊......不过至少当时正在祭祀的你，和一直待在祭堂里的我，你父亲等人应该可以排除了，除非是多人作案。”
　　“不过常守小姐，还得建立在没有任何小路的基础上，从现在看来村子里肯定有什么秘密的小道通往外面。而凶手知道其他人不知道。”江之岛婉子将下巴点了点村长，村长边走边苦笑:“我想应该不至于会有小路连我们几个老骨头都不知道凶手还会知道的，这村子也不大哪有那么多秘密。”
　　可是现在看来就是有很多秘密......再说了家里我房间的那个小道父母也不知道就我知道。
　　“汐子，你在祭祀的时候没什么异常吧。”
　　“没有，就感觉，灵魂升华了，世界上果然存在神明啊。”
　　常守哀玥若有所思的看着我，的确是没办法的吧，没有经历过那样奇妙的体验的人怎么会相信存在神明的，这世界上就是存在这么神奇的事，能够把我内心的一切污浊与罪恶全部都洗涤干净。
　　“但是，事实上，渔菱应该也是有嫌疑的吧，毕竟她只要顾及好我完成仪式的时间就可以确保杀完人后赶回来，也没有什么其他人能佐证她确实一直待在那。”
　　“的确如此，所以现今确实很难确定凶手是谁，我们太缺少能够证明凶手的直接证据了，嫌疑人也太多了，无论是渔菱，还是你家的人，还是客人，甚至是村里人，大家都有可能。”常守哀玥沉思，“这会是一场极其复杂的案件，凶手也许是个很聪明的人，汐子，你要做的就是保护好你自己，破案是我的事。”
　　我无需保护自己，神明会保佑我的。再怎么阴险的犯人，也不可能突破神明的加护。
　　我们来到了警务所，白马公成探出头来。
　　村长向他解释了我们的来意，他疑惑的看了看常守哀玥，仿佛在说:这样的人真的是个名侦探吗？然后就把我们带进门了。
　　许多块尸体分步在警务所内室桌上的器皿里，尸体并没有被分割成许多块，头部依然是完整的，不过看上去凶手分尸的时候应该比较匆忙，尸体并没有被切的比较整齐，而是刀工非常粗糙。
　　“有找到凶器和死因吗？”
　　白马公成摇了摇头:“尸体被分尸成这么多块，想要查明死因可能比较困难，很有可能就是被分尸的刀给砍死的。”
　　“有手套吗？”白马公成递给常守哀玥一双白手套。
　　常守哀玥戴上手套后，拿起岚山沐司的手掌仔细观察。白马公成和公由一助皱了皱眉头，似乎对这样一位贵族小姐这样丝毫不害怕也不感到恶心反而如此轻描淡写地对待尸块感到生理不适。
　　常守哀玥发了大概四十分钟把尸体的每一部分都看了一遍，我们就在一旁沉默了四十分钟，尸体的腐臭味蔓延在空气中，我不免感到有些恶心想吐。
　　“被害者看上去是一击毙命的，四肢都没有什么擦伤的痕迹，致命伤应该是这处。”常守哀玥举起岚山沐司的胸的尸块，“虽然躯体很多地方都有刀伤，但胸部的刀伤看上去最深，至于为什么其它部分会有那么多刀伤，我想凶手应该是担心一击没能杀死。从刀口看，应该是从背后捅死的。我的推测，很有可能是凶手与被害人约定好在某处，然后凶手趁被害人背对的时候用刀杀死被害者，然后将被害者分尸。分尸比较粗糙，连带尸块出粘连的肉明显很不齐整，既然看上去分尸时间不太充分，为什么凶手要做这么一件事？分尸之行为，一般是通过无头尸来掩盖尸体身份，或是便于运载。可是尸体是从河流飘来的，无论是分尸还是齐整的尸体不都一样吗？如果说凶手是为了造成某种恐慌或思想上的目的，那当山诚为什么没有被分尸，除非解释为不只一个凶手，不是一个人进行的连环杀人案。”
　　可是事实上，的确如此，分尸的必要性可以说难以理解，而费时费力乃至被人发现的风险都是成倍上升。
　　“白马先生，既然是分尸，应该是不同尸块分别漂流到这里是吗？找齐尸块挺难的吧。”
　　“并没有，尸块是分成两个袋子装起来的，黑色的袋子，就在那里。”白马公成指了指桌上的两个袋子，血迹依然残留在那。
　　常守哀玥凝视这袋子，顺着她的目光，我似乎感受到她已经看透这起案件的凶手和分尸的理由，以及离开村子的方法和杀人的方法。应该不会吧，如果她知道了又为何不公布，也许这就是侦探的智慧的眼光吧。至少从我这个推理小说迷伪侦探而言，现在的案件实在是一头雾水，要是凭借不在场证明锁定所谓的姐姐，姑姑和叔叔，那未免也太轻易了，我想常守小姐想的肯定没那么浅。对我来说，现在什么连特别怀疑的对象都没有。姑姑岚山挽月，虽然说我一直觉得她想杀我，但是我实在是不觉得她会为了杀我饶那么一大圈杀死这么多无关的人，她根本不是疯，她只是单纯憎恨我和我的父亲，要是说因为这个所以把我母亲和哥哥也杀了，也不是没可能，但是只是我的主观感受，我觉得她不会杀死除我之外的人，更不会有这样的智慧制造杀人诡计。她甚至也根本就没那么多信仰与必须达成的思想目标，更不用选择在这样人山人海的时候进行杀人，更别提杀害了无关的砀山城，的确在人多的时候杀人嫌疑人也就更多，但是事实上大部分人豆羹容易想到一般这种案件都会是岚山家或者说岚寒村相关的人杀的吧，人这么多的时候杀害被发现的风险其实是大大增加，要是平常人那么少杀，其实是很容易的一件事。说实话，也许我是染上了那个被虐待者对施暴者产生奇怪的情感的病才为姑姑说话，但我的确并不觉得姑姑有那能力和勇气杀这么多人。至于姐姐，我更是丝毫不觉得她有可能杀人。而叔叔，我的确不太了解他。可以说，现在的一切推理都是建立在主观的感受上，没有任何客观的证据倾向。
　　“凶器。”我和常守哀玥还有江之岛婉子走在回去的路上。常守哀玥自言自语道。
　　“杀死阿秀的，长崎明文的以及岚山沐刀，应该是个大刀，如果是个小刀很难做到这么多分尸的事，很有可能和汐子你母亲藏在一起。藏在一个我们无法找到的地方。岚寒村绝对有很多我们无法知道，甚至村长这些老人也无法知道的地方，不然这一切确实太难解释了。明明是座不大的村子，却怎么也找不到人和凶器，我想，我们的确有必要去把每个人的房子都搜一遍了。”
　　入夜入梦，我并没有再做任何恐惧的噩梦，梦中，神明包裹着我，温暖着我，平复我的焦躁与困厄。我想，如此生活，何此幸事。我第一次为自己是岚寒村的子民，是神明的子民感到幸运与幸福。
　　不过，常守哀玥究竟看透了什么的，我想，即使她还不知道凶手，也已经想到比我们所有人都多的多的事情了，看着同样的线索与事情，也许只有她能做到别人无法做到之事。
　　我感到一阵兴奋。
　　第二天起来，我是被疯狂的摇醒了，家里一片混乱，仆人，客人，岚山家的人，村民，都里里外外跑来跑去，常守哀玥拉着我跟着父亲前往祭堂道口。迷迷糊糊之间我才知道，一大早渔菱就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说在祭堂道口发现了母亲的尸体。
　　母亲的尸体，分割的很细，很细很细地粘贴在稻草人上。
　　引来一阵乌鸦和害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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