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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救美
薛琼玉接过药罐,叫停准备起步的马车。
拧了拧眉,回头冲翠儿一笑:“我要去把药罐还回去,你在这里等一下我。”
少女想着几步路应该很快到,就没有披披肩。
冷风过境,冻得她直哆嗦。
西苑很静,远远看去,竹林遮挡之中,浮现一座房子。
屋檐高翘,房梁上有蜘蛛网,很是破败荒凉的南方建筑。
寒风一吹过,破窗嗖嗖漏风。
泉小叔在里面吗?
少女胡乱想着,手指勾着头发打圈圈。
一阵悠扬动耳的琴声从不远处传出,少女一愣,随即笑了笑。
看来来的正是时候,蔡泉在屋内。
少女搓了搓掌心,试图让身子暖起来,跨进屋内,灯却不亮。
一颗心莫名吊起来,总觉得氛围不太对。
她攥紧手中的瓶子,正准备开口唤泉小叔。
却听闻哐当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摔个粉碎。
她定了定神,左右扫视一番,才最终判断,声音来自后院。
后院?
本来她可以循着动人心魄的琴音继续走下去,找到蔡泉的位置。
但随着一条绷紧的琴弦断裂,曲子不由得终止,独留这突兀的一个音调在空气中久久回旋。
夜色如墨,灯没开。
黑暗中,似乎有谁在后院的一间上锁的屋子。
白天路过此处,薛琼玉多看了一眼,因为这屋外打扫的很干净。
对于没有嬷嬷专门来清扫的西苑,被冷落的荒芜之处,这屋子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太干净了,就像时常有人走动一般。
薛琼玉躲进竹林一侧,抬眼看进去。
什么也看不清楚,但是模糊之间,似乎是有两个人影。
“少爷,您吩咐下去的事儿,属下已经尽力去办了,但那蒙面的刺客,一直都没有出现过。”
一道苍老的嗓音从黑暗之中骤然响起,少女机灵的动了动耳朵。
这句话如同被抛掷进入水中的浮萍,久久没有回应。
空气莫名焦灼,少女则蹙起眉毛,更为仔细聆听。
听墙角不好,但方才分明听见了“蒙面人”的字眼。
似乎和季延有关系。
古琴弦被拨动,窸窸窣窣发出毫无规则的动静,很是难听。
良久,屋内的一端才有一道沉稳的嗓音默默吭声。
“真是没用!那人若是真的如你所说只图钱财,又为何要自告奋勇替我们去杀蔡峰?一百两白银可远远不够买蔡家嫡长子的命……”
少女和说话这人隔着百米之距,她呼吸一滞。
原来方才抚琴之人是蔡泉,而两人现在密谋交谈之事。
若是他们口中所说的“蒙面人”是季延,那事情似乎变得复杂起来了……
“二少爷莫忧心,老奴有一计,一方面能够杀了蒙面人,另一方面又能将此事和我们撇的干干净净。”
那道苍老的嗓音继而响起,似乎是想要平息主上的怒火。
薛琼玉一惊,季延可不能死!
转念一想,历史上连皇帝都敢杀的人,甚至被誉为古今第一大奸臣的他,不一定会落入此人陷阱。
且静观其变,少女缩了缩脖子,让自己暖和一些。
细长的指节轻柔抚上古琴,薛琼玉听了几个响,但又被按平。
青年没抬头看,注视着古琴的名字。
浑身古铜色的琴身上,用楷书精细地雕刻了“青山”二字。
他嗓音似乎沙哑,或许是屋内空气不流通,显得闷闷的。
“有长进,这是我最赏识你的一点。”
办事周到,态度诚恳,兢兢业业的老奴。
泉小叔顿了顿,不知为何又继续赞赏一句:“母亲的旧部里,许叔您辈分最大吧?”
他倒了一杯茶水,在黑色之中神色不明,腔调却带着一丝笑意。
“这些天,辛苦许叔了……不过,这只是一个开始,蔡家属于我的一切,我终究会夺回来的。”
被唤作“许叔”的老头佝偻着背,沉重的咳嗽从肺部挤出。
“咳咳咳……我为二少爷所做都是应该的。只愿二少爷不要忘记了夫人是如何被蔡家人害死的。”
许叔眉心上划过一丝悲切,深沉的看了一眼蔡泉。
“亦不要忘记咱们南齐的故国……”
少女诧异捂嘴,她知道蒙面人就是季延,是结合历史上的猜测。
但她不知蔡二公子,人前翩翩公子的泉小叔,居然是南齐逃难之人所产下的孩子。
蔡泉的母亲姓许,十有八九就是南齐那个大臣的女儿。
被蔡夫人害死?
薛琼玉一愣,许姨娘不是难产而死的吗?
这是什么话?
少女觉得情况越来越不对劲,再听下去,怕不是会杀人灭口。
她从半蹲姿势起身,强忍着双腿的麻痹,挪步正门。
咔嚓,少女踩上枯树枝,断成了两节。
夜深人静,细小动静也能传到百米之远。
屋内,蔡泉飞速抬眼一瞥,发现竹林小径上隐隐绰绰有什么东西在动。
厉声喝道:“谁在那里?”
少女最怕死了,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她自认为对蔡府的构造还算熟悉,西苑正对面是东苑,那可是蔡夫人居住的地方。
她赌蔡泉不敢进去,虎头虎脑往里冲。
少女飞速扫一眼里面,见没人,便朝内廊走去。
曲折的内廊恰好没人,她火急火燎提起裙摆,却在尽头拐角处听见交谈声。
是蔡家主母,身后跟着两个提灯的婢女。
主母略微悠闲的打了个呵欠,诧异道:“方才好像有什么动静?”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犹豫上前一步,声音很轻:“许……许是近来的鼠患较为猖獗,管家还未清杀。”
她眯起眼,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打量了长廊的另一端。
仍是有疑心:“这几日我忙着处理峰哥儿的丧事,倒是你们这些贱蹄子松散了!”
“还不下去领罚?”
主母抬手,两个丫鬟识趣的点了点头,面露惧色退了下去。
少女还是第一次逃亡,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让自己镇定下来。
一扭头,许是蔡泉的人马,十五六个小厮一脸严肃举着火把。
她左右为难地扶住内廊的柱子,颇为紧张地攥紧手中的衣袖。
前方,蔡主母仍是一脸审视地迈步靠近,没有要绕路的迹象。
她的身份,和现下的时间,都是最不应该出现在蔡府的。
身后,蔡泉派来的小厮踏步音渐渐逼近,果真和预料的那般,在蔡主母东苑前止步。
东苑的大门从外面响起:“主母大人,府内进贼了,怕贼人躲藏在东苑内,对您欲行不轨,还请让我们进去瞧一眼。”
蔡泉匆匆赶到,他眼底的怨恨一闪而过,调整成最谦卑姿态。
“母亲,是我,那小贼偷了我的玉佩,此物对我十分珍贵,还请母亲开恩,让我的人进去东苑搜一搜。”
少女脑子一片空白。
这还往哪逃啊?
泉小叔这一喊,反倒间接激怒了主母大人。
女人面容已经爬上了细细的皱纹,但仍然可以看出年轻时的风华绝代。
她衣着低调奢华,还在丧礼期,不是白素丝绸的长袍,就是乌黑的大袄。
主母是恨蔡泉的。
青年长着一张和她那个青楼母亲一样祸水的脸,也很擅长狐媚子般伪装。
她亦知晓蔡泉是恨自己的。
许姨娘难产那日,下了漫天大雪。
火盆子中烤着漆黑的木炭,屋外,蔡主母站着,鹅毛般的大雪压在她的肩头。
很轻,却担子沉重。
这一年,蔡家失去了男主人。
蔡泉和蔡峰的父亲离世。
许姨娘一用力,将火盆子一脚踹到了地上。
咣当——
火盆子内炭火滚落,地上的毛毯被点燃。
许姨娘本就大出血,让接生婆心中不安,只得双手合十,祈求神仙保佑。
床榻上的女人面目因过分的痛苦而狰狞,却仍然看出她闭月羞花之色。
“啊!好痛!救……救救我……我不生了……”
接生婆拿起湿毛巾,仔仔细细地给徐姨娘擦汗,鼓励她。
“夫人,快了快了,再加把劲!已经看到孩子的头啦!”
另一个婢子将火扑灭,担忧的看了看外面,又直直的看着床上痛苦挣扎的许姨娘。
哀求道:“我家主子这般痛苦了,就不能够喊大夫来吗?”
接生婆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门外,还算年轻的蔡家主母站着,宛若一尊冰雕,屹立不倒。
人命关天,接生婆叹了口气,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接生婆嘴角长了一颗黑痣,显得油嘴滑舌,但这般境地,她怕闹出人命,也不得不结结巴巴。
“主母大人,您看这许姨娘怕是难产了,不如我上街找个大夫?”
丈夫死了,她往日就和许姨娘不对付,现在更肆无忌惮。
嘲讽般勾勾红唇,笑道:“谁也不准去!今日就看她的造化,生得下来,我替她养,生不下来,那便一尸两命。”
这便是许叔让他时时刻刻都不能够忘记的,杀母之仇。
蔡泉见那个女人走出,很难不疑心今日偷听的小贼不是蔡主母派来的。
“贼人?泉儿,你是想说我是贼人?”
蔡主母对上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儿子,丝毫不胆怯。
蔡泉撇了撇嘴,倒是想这样说,垂着一双黑亮的眸,在下人面前很是恭敬。
“泉儿若是打扰到了母亲休憩,在次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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