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廊尽头是你

　　凌晨六点半，老巷还浸在朦胧的雾里。林野被闹钟吵醒时，窗外的梧桐叶上还挂着露水，空气里飘着隔壁包子铺传来的面香。他翻身下床，套上件灰色连帽衫，刚推开门就撞见沈砚站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两个保温杯。

　　“醒了？”沈砚转身，把其中一个保温杯递过来，“刚去买的豆浆，还热着。”

　　林野接过杯子，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心里也跟着暖了暖：“这么早？”

　　“怕去晚了糖糕卖完了。”沈砚笑了笑，眼角还带着点没睡醒的倦意，“林小婉喜欢甜的，特意让老板多放了点糖。”

　　两人没再多说，并肩往巷口走。晨雾把石板路润得湿漉漉的，踩上去有点滑，沈砚下意识地往林野这边靠了靠，偶尔碰到他的胳膊，像两片轻羽擦过，又很快分开。

　　城南的糖糕摊在一个老菜市场门口，摊主是对老夫妻，炸糖糕的油锅冒着白汽，甜香飘出老远。沈砚熟门熟路地走上前：“张叔，来六个糖糕，要刚出锅的。”

　　“是小沈啊。”张叔麻利地用漏勺捞出糖糕，放在纸上控油，“今天怎么这么早？”

　　“送孩子去幼儿园。”沈砚的目光落在油锅里翻滚的糖糕上，声音带着点笑意，“上次跟您说的，多放糖的那种。”

　　“记着呢。”张婶把装着糖糕的纸袋递过来，眼睛在林野和沈砚之间转了转，笑着说，“这是你朋友？看着面生。”

　　“嗯，同事。”沈砚接过纸袋，付了钱，“我们先走了，张叔张婶再见。”

　　走在回巷的路上，糖糕的甜香混着晨雾的湿气，让人心里发暖。林野拿了一个咬了一口，糖馅烫得他龇牙咧嘴，沈砚赶紧递过豆浆：“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挺好吃的。”林野含糊不清地说，嘴角沾了点糖霜。沈砚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他一张，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嘴角，两人都顿了一下，像被晨露打湿的叶子，轻轻颤了颤。

　　“对了，林小婉的书包里，我放了包湿巾和创可贴。”沈砚率先移开视线，假装看路边的野花，“她昨天说怕在幼儿园摔跤。”

　　“想得挺周到。”林野擦了擦嘴角，把纸巾揣进兜里，“我早上检查书包时，看到里面还有你放的小饼干。”

　　“她早上没胃口，垫垫肚子。”沈砚说得自然，好像这只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到林墨家门口时，门没锁，虚掩着。推开门就听见林小婉的笑声，小姑娘已经穿好了幼儿园的制服，正坐在沙发上，由林墨给她梳辫子。看到林野手里的糖糕，眼睛立刻亮了：“是甜的吗？”

　　“是你喜欢的，多放了糖。”林野把纸袋递过去，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小口小口地吃着，糖馅沾在鼻尖上，像只偷吃东西的小花猫。

　　林墨放下梳子，眼眶有点红：“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们。”他昨晚加班到凌晨，回来时看到林小婉抱着新书包睡着了，嘴角还沾着饼干渣，“要不是你们，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孩子解释‘为什么别人有爸爸妈妈陪’。”

　　“说这些就见外了。”沈砚帮林小婉整理好衣领，“快走吧，别迟到了。”

　　幼儿园门口已经有不少家长了，孩子们背着小书包，有的兴奋地往里冲，有的抱着家长的腿哭。林小婉一开始还紧紧攥着林野的手，看到门口站着的老师手里拿着卡通贴纸，眼睛亮了，慢慢松开了手。

　　“小婉真勇敢。”老师蹲下来，给她贴了个小兔子贴纸，“跟老师进去好不好？里面有很多小朋友在等你玩积木呢。”

　　林小婉回头看了看林野和沈砚，又看了看站在后面的林墨，用力点了点头：“好！”她挥了挥小手，“野哥，沈哥，晚上见！”

　　“晚上来接你吃蛋糕。”林野笑着说。

　　看着小姑娘的背影消失在教学楼门口，林墨长长地舒了口气，像卸下了千斤重担：“我得去上班了，晚上麻烦你们再来接她一趟？”

　　“没问题。”沈砚点头，“你安心工作。”

　　从幼儿园出来，阳光已经驱散了晨雾，老巷里的店铺陆续开了门。杂货铺的张姨在摆货，包子铺的蒸笼冒着白汽，赵小胖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跑出来买早餐，看到林野和沈砚，嘴里叼着包子含糊不清地喊：“野哥！沈哥！程序弄好了，快来看看！”

　　“忆光工作室”里，苏晚已经到了，正坐在心理咨询角整理文件。看到两人手里的糖糕，笑着说：“给我留了吗？”

　　“当然。”林野递过去一个，“特意多买了两个。”

　　赵小胖拉着沈砚去看他的程序，屏幕上跳动着一行行代码：“只要触摸刻着名字的地方，不仅能播放上课铃声，还能触发李老师的录音！我把上次去她家时录的‘王小明，别揪女生的辫子’这句话嵌进去了，是不是很有感觉？”

　　“不错。”沈砚点头，“再加个延迟功能，让声音出来得慢一点，像回忆慢慢浮上来的样子。”

　　“收到！”赵小胖立刻埋头修改代码。

　　林野坐在工作台前，拿出李老师的书架设计稿，开始画底层的抽屉。沈砚走过来，靠在桌边看他画，阳光落在纸上，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紧紧挨在一起。

　　“抽屉的把手做成石榴籽的形状吧。”沈砚突然说，“李老师不是说学校有棵石榴树吗？呼应一下。”

　　林野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好主意。”他拿起铅笔，在抽屉的位置画了个小小的石榴图案，“下午去买木料时，顺便找块红木头。”

　　“我陪你去。”沈砚说得自然，像只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苏晚端着水杯走过来，看着他们凑在一起改设计稿的样子，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她最近接了个新案子，是个年轻人，总说自己“不懂怎么喜欢别人”，苏晚本来还想找机会举个例子，现在看来，或许根本不用多说——喜欢从来不是轰轰烈烈的宣言，是记得对方爱吃的糖糕要多放糖，是知道对方怕黑所以走夜路时总走在外侧，是看着对方低头画图时，眼里藏不住的温柔。

　　中午吃饭时，赵小胖突然说：“我发现野哥和沈哥最近总待在一起啊，送林小婉是一起，买材料是一起，连吃个糖糕都要分着吃，你们俩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林野一口呛住，咳嗽起来。

　　沈砚不动声色地递过水杯，瞪了赵小胖一眼：“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赵小胖嘿嘿笑了两声，没再追问，却冲苏晚挤了挤眼睛，苏晚笑着摇了摇头。

　　下午去买木料的路上，林野总觉得心里有点不自在，好像被赵小胖说中了什么。沈砚却像没事人一样，跟木料店的老板讨论哪种木头更适合做抽屉，偶尔转头问他：“这个红檀木怎么样？颜色够深，做石榴把手正好。”

　　“嗯。”林野点头，看着他认真挑选的样子，心里的那点不自在慢慢消失了。

　　或许这样就很好。不用急着说破，不用刻意改变，像老槐树一样，春天发芽，秋天落叶，自然而然。那些藏在细节里的惦记，那些不用说出口的默契，会像树根一样，慢慢扎进土里，长成参天大树。

　　傍晚去接林小婉时，小姑娘手里拿着张画，上面是三个手拉手的小人，旁边写着“我，野哥，沈哥”。她扑进林野怀里，举着画说：“老师夸我画得好！”

　　“确实很好。”林野接过画，小心地折好放进包里，“想吃什么蛋糕？”

　　“草莓蛋糕！”

　　夕阳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画在地上的一幅温暖的画。林野看着身边蹦蹦跳跳的小姑娘，看着走在另一侧的沈砚，突然觉得，所谓的幸福，或许就是这样——有需要守护的人，有并肩同行的人，有藏在糖糕里的甜，有落在画纸上的暖，还有很多很多，慢慢铺展开来的，平凡又珍贵的日子。

　　老巷的风穿过树梢，带着糖糕的甜香，好像也在笑着说：别急，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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