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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绣球共植时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是被窗台薄荷的影子推醒的。
鹿昭弥睁开眼时,最先看见的是床头柜上那个小小的陶盆——时蹇昨晚送过来的,盆底贴着张便签,用他惯常的工整字迹写着:“绣球花苗:‘无尽夏’,喜半阴,土壤pH值5.5-6.0最佳,今日宜定植。”
便签的角落画着个小小的调色盘,颜料混合的比例标注得清清楚楚:“腐叶土4份+园土3份+河沙2份+腐熟有机肥1份——已查《家庭养花手册》第37页。”
鹿昭弥笑着翻了个身,赤脚踩在地板上,凉意顺着脚心爬上来。昨晚临睡前画的速写本摊在床尾,最后一页画着他送陶盆时的侧脸,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温柔的灰围巾。画的角落,她用红笔写了行小字:“原来理科生的浪漫,是连养花土都要算比例。”
实验楼302实验室的窗台上,多了个新成员。
鹿昭弥抱着陶盆站在窗边时,时蹇正在调试pH值检测仪,电极探头浸在透明的溶液里,屏幕上的数字稳定在5.8——刚好是“无尽夏”喜欢的微酸性土壤。
“土我提前三天就配好了,”他往陶盆里装土时,动作轻得像在摆放实验样本,“腐叶土是上周从中心花园收集的,晒了两天杀过菌。”
鹿昭弥的指尖在盆土表面轻轻划了划,腐叶土的松软里混着细微的沙粒,触感像揉碎的星光。她忽然想起他笔记本里的“土壤颗粒度记录”,原来那些枯燥的数字,都变成了此刻能触摸的温柔。
“你连杀菌时间都算好了?”她往盆里栽花苗时,指尖不小心蹭到他的手背,像碰碎了晨露。
“24小时紫外线照射,”他的声音在晨光里有点发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谨,“刚好能杀死霉菌孢子,又不损伤土壤里的有益菌。”
花苗的根系带着点湿润的泥土,鹿昭弥小心翼翼地把它放进挖好的坑里,时蹇的手覆上来,帮她调整根系的舒展角度:“这样根须不会打结,来年开花会更旺。”
他的掌心贴着她的手背,两人的影子在陶盆里重叠,像两株刚栽下的幼苗,根须在土里悄悄缠在了一起。实验室的绿萝在旁边轻轻晃,叶片上的水珠滚落,像在为这株新栽的绣球鼓掌。
上午去美术系取画材时,温棠正举着相机拍展厅的海报。
“你的流星插画成了‘打卡点’,”她往鹿昭弥手里塞了杯冰美式,“有个学弟问我‘画里的光是不是真的能照进现实’,我说‘你看鹿昭弥和时蹇就知道了’。”
鹿昭弥的脸颊发烫,吸管戳破奶泡的声音在安静的展厅里格外清晰。海报上的流星尾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她忽然发现时蹇算的“视觉角度”有多妙——从任何方向看,流星都像从她和他名字交叠的地方流出来的。
“对了,”温棠忽然想起什么,往她包里塞了包花肥,“缓释型的,适合‘无尽夏’,每两个月埋10克就行——时蹇昨天来问过养花技巧,说‘怕昭弥忘了施肥’。”
鹿昭弥捏着花肥的包装袋,塑料的响声像颗小小的心跳。她能想象出时蹇站在花店,认真听老板讲解施肥量的样子,眼镜片后的目光亮得像在记重要的实验数据。
中午的食堂,糖醋排骨的香气漫过整个大厅。
时蹇往鹿昭弥碗里夹排骨时,骨头上的肉总是剔得干干净净——他说“你啃排骨会弄脏手指,画速写时炭粉会蹭得不均匀”。靳云磊在旁边看得直笑:“某人连排骨的‘处理参数’都定好了,我看你俩以后过日子,盐都得精确到克。”
许梓艺往时蹇碗里倒了点醋:“他这是‘精准投喂’,怕昭弥吃多了腻——上周昭弥说‘糖醋排骨有点甜’,他记到现在。”
鹿昭弥咬着排骨,听着时蹇低低的辩解声,忽然觉得这些被“量化”的细节,比任何情话都动人。就像他记着绣球花的pH值,记着她画画的习惯,记着她随口说的每句话,把爱意藏在最不起眼的数字里。
“下午有节《植物生理学》,”时蹇忽然想起什么,往她嘴里塞了块青菜,“老师会讲花青素的合成机制——‘无尽夏’的颜色变化就和这个有关,你不是想画它变色的过程吗?”
鹿昭弥的筷子顿了顿,青菜上的水珠滴在米饭上,晕出小小的绿:“你怎么知道我想画?”
“你昨晚在速写本上写了‘目标:记录绣球从粉到蓝的蜕变’,”他从口袋里掏出张折叠的纸,上面是她的字迹,旁边有他用红笔做的批注,“pH值5.5→蓝色,pH值6.0→紫色,pH值6.5→粉色——已查《花卉色彩原理》。”
便签的边缘有他画的小小的色卡,每个颜色旁边都标着对应的土壤酸碱度,像份严谨的实验报告。
《植物生理学》的课堂,阳光透过百叶窗,在黑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
鹿昭弥坐在前排,速写本摊在膝盖上,炭笔在纸上勾勒着老师展示的花青素分子结构——像朵抽象的花,螺旋的链条里藏着颜色的秘密。时蹇坐在她旁边,笔记本上除了课堂笔记,还画着她握笔的手指,指腹的薄茧被他用炭笔轻轻晕染,像蒙了层柔光。
“你看,”老师指着PPT上的分子模型,“‘无尽夏’的神奇之处,在于它能根据土壤酸碱度,调整花青素的合成——就像会呼吸的调色盘。”
鹿昭弥的笔尖顿了顿,忽然看向时蹇。他的目光刚好落在她的速写本上,眼镜片后的眼睛亮了亮,像被点醒的星:“我们的绣球,也会这样吗?”
“会的,”他的声音很轻,像怕被前排的老师听见,“我准备了两种调节剂,想让它先变蓝,再变粉,最后停在紫白相间——像你画的那株。”
他连绣球变色的顺序都计划好了。
下课铃响时,鹿昭弥忽然发现,时蹇的笔记本背面,贴着张她画的小像——是她在实验室栽绣球时的样子,嘴角的弧度被他用红笔描了又描,旁边写着:“她认真的样子,比任何实验数据都好看。”
傍晚的画室,松节油的味道里混着泥土的腥甜。
鹿昭弥把画好的花青素分子结构图贴在画板上,旁边是她为绣球花画的成长日历,每个日期旁都留了空白,等着记录它的颜色变化。时蹇坐在旁边的画架前,手里拿着支水彩笔,正往她的日历上补画小小的太阳和雨滴——标注着“晴天浇水50ml,雨天不浇”。
“你这是把我的日历变成‘实验记录’了,”鹿昭弥笑着抢过画笔,往他画的太阳旁边加了个小小的笑脸,“养花不是做实验,偶尔多浇点水也没关系。”
时蹇的指尖在“50ml”旁边轻轻划了划:“但我想让它长得最好,就像……想让你每天都开心。”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颗石子投进她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鹿昭弥靠在他肩上,看窗外的夕阳把天空染成橘子汽水的颜色,忽然觉得那些“参数”“数据”都变成了最柔软的承诺——他要精准地爱她,就像要精准地养好他们一起栽的绣球。
晚自习后的图书馆三楼,旧书区的老座钟敲了十下。
鹿昭弥靠在时蹇的怀里,翻着他借的《绣球属植物栽培学》。书页间夹着片压平的“无尽夏”花瓣,是他从花店老板那里要的样品,边缘用铅笔写着“初开时粉白,pH值降低后变蓝——像你画的渐变。”
“你说,”她指着书里的“花色调控”章节,“我们的绣球会开出蓝紫色吗?”
时蹇的指尖在“pH值5.8”处停了停:“按现在的土壤酸碱度,明年夏天会是淡紫色,再加点硫酸铝溶液,就能变成你喜欢的蓝紫渐变。”
“那我们就等明年夏天,”鹿昭弥的指尖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划了个圈,“看它从粉白变成蓝紫,像看我们的日子,一点点变甜。”
时蹇忽然合上书,从背包里拿出个小小的丝绒盒:“给你的‘养花奖励’。”
盒里是枚银质的绣球花吊坠,花瓣的弧度和他们栽的“无尽夏”一模一样,背面刻着行极小的字:“2023.11.5,与昭弥共植,待来年花开。”
鹿昭弥的眼眶忽然有点热。她想起实验楼后墙的爬山虎,想起植物园的向日葵,想起天文台的流星,原来所有的相遇都是伏笔,只为了此刻——他们一起栽下一株花,等着它和他们的感情一起,在时光里慢慢绽放。
回宿舍的路上,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鹿昭弥把吊坠戴在脖子上,银链和之前的星星吊坠缠在一起,像两株缠绕的植物。时蹇的手牵着她的,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毛衣传过来,熨帖了一路的凉意。
“许梓艺说,”鹿昭弥忽然想起什么,“靳云磊把我们栽绣球的照片发在了‘青芜说’上,标题是‘最好的共生,是一起把日子过成花’。”
时蹇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她时,眼镜片后的目光亮得像星:“那我们要让这株花,开得比任何时候都旺。”
路过中心花园时,鹿昭弥忽然发现,他们栽在实验室的绣球花,被时蹇移到了窗台上——月光透过玻璃照在叶片上,把新抽的嫩芽照得像块半透明的绿水晶。
许梓艺已经睡了,手机屏幕亮着,是靳云磊发来的消息:“时蹇让我明天带个温湿度计去实验室,说‘要精确记录绣球的生长环境’——他连夜间的湿度变化都要记,我看他是想写篇《绣球花与爱情生长报告》。”
鹿昭弥笑着关了手机,翻开速写本,在新的一页上,画了两株依偎的绣球花,背景是实验室的窗台,月光下,她的侧脸和他的发顶凑得很近,像在说什么悄悄话。
画的角落,她写下:
“共植一株花,共赴一段时光,看它抽芽、展叶、开花,就像看我们的心意,在日常的褶皱里,悄悄长大。”
窗外的月光落在纸上,把字迹照得软软的,像猫的肚皮。鹿昭弥摸着那行字,忽然觉得,最好的爱情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是两个人一起栽下一株花,一起记着它的浇水时间,一起等它明年开花,把平凡的日子,过成藏着期待的诗。
(第十九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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