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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谢时予半晌没说话,再开口时声音有些轻微颤抖:“对不起,总是给你添麻烦。”
李奉心这次没有生气,事实上,能让他入心且真正生气的事情并不多,面对谢时予更是如此。
他温言笑了笑:“你不觉得,自己能来麻烦我、能在我面前任性一些,其实是信任我的表现吗?”
谢时予的呼吸微微一滞,李奉心的指尖还停留在他掌心,钥匙的金属边缘硌着皮肤,泛起细微的疼。窗外掠过一阵风,银杏叶沙沙作响,像是代替他说出了那些哽在喉间的话。
“李奉心……”他忽然反手握住了那枚钥匙,奖章的划痕抵在两人相贴的肌肤上,“你知不知道……你这种温柔才最让人没办法。”
李奉心低笑一声,白大褂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那道为连夜开车磨出的红痕:“你这倒是发现重点了。”他俯身拍了拍对方肩头,呼吸轻轻拂过轻颤的睫毛,“我的战略计划书第上写着一条——‘要让倔强的患者学会依赖'。”
休息室的门突然被敲响,方主任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李奉心!3床患者……”话音戛然而止,接着是刻意提高的嗓门,“哦走错了!你们继续!”脚步声慌乱远去,还夹杂着“年轻真好啊”的感叹。
谢时予耳尖通红地后仰,却被李奉心就势用白大褂裹住:“现在,请典型案例配合治疗。”他从口袋里变出个保温盒,掀开盖子,里面是用菌菇熬的粥,香气扑鼻,“第一步,把这碗‘战略物资’喝完。”
门口传来的声音虽然知趣地戛然而止,可谢时予自然也知道轻重缓急,两人相视一笑后,他出声道:“你去忙吧,我没……”那句没说出口的“我没事”被咽回喉间,他面不改色改口道:“我今天会休息的。”
李奉心站起身,白大褂带起一阵微风。他从口袋里掏出个迷你计时器,调到90分钟:“这是我查房的最长时间。”他把计时器放在谢时予枕边,指了指床头柜上的按铃,“如果它响之后我还没回来……你知道重症监护室的呼叫铃长什么样吧?”
谢时予对时间把控的精准度还是在线的,他躺在值班休息室逼仄的板床上小憩了一会,睁眼时正好过了一个小时左右。李奉心意料之中没回来。他按了按胃部发现是真的好了很多,才踱步去到手术室门口,正赶上手术结束。
“典型案例擅自离床,”李奉心将手里的本子合上,推门走出来时那身无菌的衣服还没脱,看起来倒真像个正经医生。他觑了谢时予的脸色,感觉还算可以,便继续打趣他,“按《医患守则》第3条,应该罚写保证书。”
“保证书就算了,”谢时予倚在门前,眉间舒展开,“不过你说得对,我一会儿去跟蔡姐请两天假,希望不会耽误工作。就当是……放过自己,片刻。”
李奉心此时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满意地微微一笑:“嗯,去吧。”
他说话不耽误做事,将谢时予一路送到宣传科,期间仍然保持公事公办的样子。只是在人转身离开的时候,张口欲说什么话,犹豫一下还是把未出口那句“希望你看不见我的时候也能想起我”吞进了喉间——却也咽到了心尖。
谢时予在B市和回来后的宣传科轮番受挫。他越不想让别人关照自己,越南辕北辙地在更多人面前“丢人”,就算是出于保全面子的目的,也还是依照医嘱在宿舍休息了两天,并警告这个热心过头的好室友不要真的磨磨唧唧向一个说不上什么关系的人汇报自己的行动轨迹。
他没什么事的时候,基本上也不会在床上度过,如果不去图书馆看论文的话,也大概率是在宿舍看书。四下无人的时候,他在哪怕闲书中的专注度足以忽略胃里剩余的那一点点不适感,抬眸仰望阳光的时候,也觉得阳光似乎也足够温暖与柔和。
林辉成心里有数,自然也不会真的傻到给别人报备自家舍友的行踪。他甚至渐渐也觉得李奉心和谢时予似乎没有他想象中关系那么紧密,但直到有天调休没去上班,在宿舍刷手机的时候,忽然看见谢时予“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连忙问:“咋了,出什么事了?”
谢时予握着手机的手像是在抖,语言却仍然稳重:“附院那边有点状况,我去一下,今晚你自己吃饭吧。”
他出门的时候甚至用了“跑”的动作,显然是急事,林辉成还没来得及拉住他问清楚,那人已经往附院方向走了。他福至心灵,打开手机搜索同城新闻,有一条略有些刺目:
[附院那边好像动刀子了,听说是消化那边的,求验证真假?!]
谢时予一路上也没坐地铁,而是直接打车过去的。他在出租上才想起来给李奉心发个消息问问,但竟然真的没有回音,甚至没有[正在输入中]的标识。来到附院急诊大厅,导引台的护士果然也在议论什么。谢时予逆着人流往里冲,耳边飘来零碎的对话:“听说李医生空手夺白刃……”
拐角处,他猛地刹住脚步。谢时予虽然每天上班都要经过一楼,但基本上直接左拐上电梯,大厅里的人他都不认识,但这时候他也顾不上了:“您好,请问你们刚刚说的是真是假?”
两个护士起初很警惕地闭了嘴,直到他急慌慌说出李奉心的名字,她们才觉得谢时予好像是有些眼熟,斟酌道:“就是今天消化科有人搞医闹,听说有个姓李的医生去夺刀来着,具体情况我们也不太清楚。”
谢时予听的心中发凉,狂跳的心脏几乎连累了腹腔的器官。他一路往熟悉的科室跑,只见那边好像是有争执的痕迹,不由得冲状况不明的诊室喊了一声:“李奉心!”
在门外的人齐刷刷回头看他,谢时予平时最怕这种万人注视的场面,但此刻也多少顾不上。
屋里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在他气还喘不匀的当口,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插兜出来,见到他立即愣住了:“时予?”
谢时予看见他全须全尾站着,狂躁的心跳慢慢复位,冷静后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什么身份上前,呆愣在原地没动:“你……没事吧?”
李奉心站在原地想了片刻,忽然意识到他可能不知道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立即抓起手机,果然看到这人发的消息。他抱歉地轻轻一笑:“对不起,没及时跟你说一声……”
他伸出手来,上面有一道浅浅的划痕,看起来应该不是用刀,而是什么带尖的东西划到的:“刚刚是有病人家属过来惹事,拳打脚踢闹过一阵,但是他们的对象是方老师,我这劝架纯属误伤……你听到什么消息了?”
“新闻说……”他的声音哑得自己都陌生,“有医护人员接了刀……”
李奉心突然上前两步,消毒水的气息瞬间逼近。他衣服的第二颗纽扣,露出里面的深色毛衣——完好无损,连褶皱都很少。
“媒体总爱夸大其词,这一点也应该更清楚。你看,我好好的。”他手指轻轻拂过谢时予冰凉的手背,“只有手上这一道儿,是家属摔了血压计,碎片划的。都没用包扎,不会耽误我以后从‘准医疗之光’升到正牌。”
谢时予想说其实和媒体没关系,是他自己非要刷同城消息、是他自己没弄清楚状况就直接过来,但对上李奉心乌黑色的瞳仁,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走廊尽头传来方主任中气十足的推辞声:“说了不用不用,就会浪费医疗资源。”李奉心立刻回头,看着满脸写着拒绝的老师应当是刚换好衣服,过来后冲两人解释道,“我就蹭破点皮,那帮小兔崽子非说想押着我去做CT!”
? 李奉心上去扶了一把:“关心您还不行,方主任的威名都传到时予这边了,何况是目击者。”
谢时予跟着李奉心去了诊室,果然见到里面的狼藉还没来得及完全收拾好——翻倒的轮椅旁散落着玻璃碎片,但李奉心白大褂上的拖擦痕迹,此刻看来更像是搀扶方主任时蹭到的。
“典型案例。”老师一脸小题大做的回了诊室后,李奉心突然用指节敲了敲他额头,好像终于想起他刚刚没说出口的那个话题,"这种事其实很常见啊,好像不值得上新闻吧?你是从哪里看见的?”
他眼底漾起笑意,话锋一转,“或者说……你是在担心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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