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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薯
冬天可真冷,也真长,一年天气可以对半分成夏冬两季,可假期还是只有那么短。
时值中午,窗户纸发黄透过的光暖洋洋的,范有笙正给一块红薯剥皮,铁炉子边上还有几块正烤着。
刚热的红薯烫手,祝斜白给他找了一张废稿垫手,自己拿火钳给炉子上红薯翻面。祝斜白看这人卷着过长的大衣蹲地上,显得特滑稽。
“我给你拿个马扎去。”祝斜白去院子里搬,范有笙也觉得大衣窝得慌,脱下来看一圈没找着挂的地方,就折叠放到衣箱上围巾旁边。
“坐这个吧,前两天院里来人搬出去用了。”祝斜白掀开帘子,打开马扎放到炉子旁边,“坐这暖和。”
范有笙看到这个就想到上次祝斜白坐上面搅麦芽糖,他凑近看:“这边豁了个角。”他把远离炉子马扎上的一条边指给祝斜白看。
祝斜白翻过马扎查看,“没事,别把重量全压上去就摔不了这个。”
“哎行。”
祝斜白看他坐得稳当,跟他说:“之前我老家有一个马扎,左边全坏了,没修也没换,特别绝,必须要把整个身子都往右靠才能支撑住。”
“那坐着不更累。”范有笙想象了一下,很不理解,他咬一口红薯,撕掉外皮之后里面焦黄,甜滋滋的,很好吃,“说请我吃饭就请这个?”
“怎么啦不好吃吗?”祝斜白也给自己找一张废稿纸,夹一块红薯包进去,坐一边椅子上低头看他。
范有笙笑了笑:“特好吃。我喜欢吃甜的。”
“这是我昨天吧,街上有卖的,入冬了嘛我也买了点。”祝斜白边说边指墙角小半网兜红薯,“分骆奶奶他们一半。”
“不说还真觉得你们是一家人。”
祝斜白给红薯撕皮,道:“一家人不这么客气。”范有笙笑着“诶”一声。
祝斜白又给红薯翻了个边,靠里的一面被油浸湿,他拿钳子夹到炉子一边:“这个也熟了。”红薯特别香,尤其是在大街上,远远就能闻见,可谓香飘十里,可真吃嘴里也就那么回事。可是祝斜白爱吃,在老家每到冬天后院里就埋白菜坑,顿顿吃,红薯就没那么产量大,每次都为它能换白菜口味欣喜。
范有笙把最后一口塞嘴里,皮子扔到搓斗,又捡起新的一块撕皮,“甜的特别好,我之前开印刷馆之前,就想着开个什么店好呢,看到人家甜品店,差点给盘下来。”
祝斜白道:“我当时听你的语气,不会真是临时想的吧。”
“嘿,”范有笙咬一口红薯被烫到了牙,拿舌头顶了一下,又把红薯拿远,回答他,“不骗你,其实真是临时想的。”
祝斜白给他倒了杯水放炉子边上,问加不加茶叶,范有笙拒绝理由是北平的水全是茶叶组成的,祝斜白也觉得如此,看范有笙一口一口吃红薯,笑他:“刚认识你时候大老板样子一点没有了。”
范有笙道:“本来也不是大老板,埃利可说是小作坊。”
“埃利还说范老板骂人可凶了。”
范有笙挑起眉,又挺无奈的样子,“我脾气还蛮好的吧。”
祝斜白道:“不知道,反正在我这一直挺好的。”
范有笙吃罢拍拍手,端起水杯喝一口,“那就好了。”
祝斜白把搓斗拎远点,问范有笙:“你下午有事情吗?”
范有笙道:“没事,怎么了?小工管饱饭了要接着帮忙干活了?”
“什么呀,没有活了。那个稿子虽然我写完了,但是要再誊抄一遍,你要是没事就在这坐着,看书休息做什么都可以。”
“行,你忙你的。”
祝斜白看他往后一扬,又靠床上了,就不去管,从书堆里找出稿子写。
金小姐又收到第二封信。上面写着,报告警察厅没有用,我是来索命。金小姐惶然扔掉信封,她知道写信的是谁,那个在上海的男人。玫瑰花每天换一束,整个公馆都找不出换玫瑰的人,就好像真如信上说那样。
总计一万左右字,祝斜白边誊抄边修改病句错字,抄了半个下午,中间手累了酸得很,站起身决计活动活动时候,被床上的人吓了一跳。范有笙躺着一点声音都没有,认真改稿子都忘了还有这么个人了。
“写完了?”
“诶没有,手酸。我当你睡着了。”
范有笙没有睡,歪靠累了就直直平躺,闭着眼不知道想些什么,他听到动静,就睁开眼看祝斜白甩手。范有笙招呼他过来,握住祝斜白的右手腕,放在筋的部分轻轻捏着。
祝斜白怕痒想动,范有笙一把扯住他,“别乱动。”
从手腕往上小臂内侧来回捏着,不一会范有笙松开手让他感受一下。祝斜白感受不到胳膊了,一阵酥酥麻麻,再活动真好了许多,甩甩手腕道:“真管用哦,从哪学的?”
范有笙不告诉他,只说:“小祝多吃点,骨头硌得慌。”
那是我骨头太大了对不起哦。祝斜白仰着脸笑:“谢谢你啦。”说完就还坐回桌边誊抄。
范有笙也不躺了,跟过来看一个个墨水字,祝斜白捂住不让他看,指着旁边抄过的稿子让他看那些。范有笙捡起来两张,因为是重新誊抄过,几乎没有错字很干净,只是字写得快没那么横平竖直,连笔也多。范有笙往下看内容,到玫瑰花那里不自觉看了一眼窗台,空荡荡的,忍俊不禁。
埃利自从看完金玉奴,人就有点魂不守舍的,西皮摇板和流水的几个调总在脑子里打转,特上头。荣邶没有这个精神头,话剧社新册子销量挺好,吸引来许多找点尘出版个人作品的,他忙得要死。
这些个人作品良莠不齐,就托冯思忆来审,他之前是每周五来只看霖师周报内容就好,这次又加了几本稿子。这些作品印刷馆一概不买版权,其实无所谓好赖,平时是寄售在几家书店,书店卖出后八五折给钱,一本算一本。这个钱全算给个人,印刷馆只赚印刷费用和联系书店寄售的代理费用,不为出版物背书。
然而这周冯思忆都处在暴躁状态,前两天接到祝斜白稿子放松了一会,再看了几页某个人个资要出版的册子,整个人又不行了。
“这写的什么也要出版?这一本也卖不出去吧。”眼前这个手稿内容是明皇登基始末,小标题,最真实的历史,然而绝大多数是杜撰。冯思忆知道这肯定好卖,但还是骂:“文章要有良心!这个决不能出版。”
杨岳知进门听到骂声,也抓过来看:“这个人心真大。”
冯思忆道:“最主要不是他写什么始末,而是摆历史家的姿态妄加揣度,其实都是他自己臆想杜撰,全篇假货。
“他哪怕说自己写的是小说,不也行了。但这是什么东西,矫揉造作。”
范有笙指着这个文章:“扣下来就行了,咱小作坊担不起这责任,可别再把你气坏了。”
冯思忆真觉得他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关心我那有笙,真关心涨涨工资呗。”
范有笙瞧他一眼,“你现在工资也不低了吧?”
冯思忆没得逞,翻下面的手稿,这周共收到三份,余下两份虽然质量一般,但是个人出版就没什么问题了,钱够就行。大概看过开头结尾,冯思忆道:“行了有笙我走了,对了《凤仙花》因为‘冷冬’这次销量可好了,你可要看看。”
范有笙早看过了,还是手写版本。
冯思忆又说:“刚才宛兰在这我忘记提,她们那个《女子园地》专号可以出了,因为最近话剧社的各种活动销量好多了。现在专号就可以开始征稿,过完年刚好发行,那时候大家正好也闲,趁此机会打一下知名度,等到将近毕业时可以再出一本。”
范有笙点点头,计划再找小祝去联络。
杨岳知道:“他们本来只想在学校里宣传各种思想,像比他们年长二三十岁的前辈一样没谋求盈利,真没想到能办长久,这都半年了吧,印刷馆都让他养活咯。”
冯思忆膘住范有笙肩膀:“你都得谢谢我!”又晃动两下,自顾自走了。
范有笙看杨岳知还站在事务部里,没搞明白他来为了什么。杨岳知一拍脑门,“哎有个事我给忘了,本来就是来说这事的。”
杨岳知从挎包里翻出一张名片,递给范有笙:“我今天去北郊那边处理油墨厂的事,回来路上那人力车路走错了,绕了一大圈,就给我发现了这家书店。”
范有笙翻看名片上的字,“有什么特别的这个书店?”
杨岳知道:“这是家同人书店,我进他们店看,他们也接洽寄售。我进去时候正在吵架呢,说是什么坏了,杂志出不了了。我就问,咋回事啊。他们说他们名下有一份同人杂志,才刚出了一期,印刷机器就坏了,正发愁呢。
“我一听,这是好生意啊,就问他们,你们知道点尘印刷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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