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19 章
傅知麟拧眉跟在他身后,脑中疯狂思索。
虞祯要去林中郡,但避开了所有人,他不会自己走而不通知红鲤他们,表面上也不会在这里逗留太久,也就是说,红鲤他们迟早会出发继续前往林中郡,而真正的虞祯本人则带着她先行一步。
两厢错开,他是要打林中郡一个措手不及。
她忽然有些担忧,那些不知名的刺客并不知道虞祯已经出发了,在他们的视角中,虞祯被她和他们的计划蒙在鼓里,他还会按计划接见林中郡太守,而此番提前,不知他们的陷阱是否已经布置妥当。
牵出来马,虞祯先一步上马,向她伸出手。
仰头一愣,他竟想他们两人共一匹马。
“主人,贱奴会骑马。”
虞祯也愣了一瞬,伸出去的手僵了一会又收回,他压低斗笠,不自然道:“去牵马。”
拉着缰绳,他看着傅知麟顺了顺鬃毛,拍了拍马嘴,低声说了什么,而后从容牵出了马。
她踩着马镫,一眨眼便跨上了马,身姿轻盈动作流畅,上马之后拉动缰绳,马蹄高高扬起似是不服,可她面无惧色单手牵着缰绳用力把着马的方向,另一只手在后拍了拍马臀。
“唬——唬——”
她脸色有些发红,一边拽着一边发出类似低吼的声音,很快,她驯服了马。
整个过程前后不过几个呼吸,可她自然地像是每天都在做这件事一般。
兴奋嘶鸣的西玄铁骑出现在眼前,马上,是身披铠甲,拉弓射箭的傅知麟。
收回了视线,这只是平常的一幕而已,虞祯自己也会驯马,这没什么。
回头又压低了斗笠,可他明显感觉到心跳加快了一些,捂着心口,他沉默夹了夹马腹。
傅知麟以为他要说些什么威胁她的话,比如让她乖乖听话之类的,可他一言不发,只驾着马闷头前行。
她不认路,只能紧跟在他身后,但虞祯挑了个坏日子,夕阳时分下起了雨。
“此去林中郡,星夜兼程大约十日就可抵达,但这雨一下不知要多久,先避雨再出发,免得生了病,本王还得找人照顾你。”
他们躲在山神庙内,虞祯抱臂立于门口,盯着夜雨他没有转头,但傅知麟肯定会知道他在和她说话。
“好。”
简短一个字。
他思索着要说的话,忽然听得一道清脆声,回头,傅知麟割开了自己的手掌,血滴在已经烤好的饼上,她抬起手臂,示意他吃饼。
看着那道血,他突然想起来,今日,是双生蛊毒发。
走到火堆旁,他伸手接过,看着饼上的血他又看向傅知麟的手,她撕了块布粗略缠了两圈,整个过程没说一句话,也没向他开口要药血。
上一次他们不得不蜷缩在破庙中也是如此,她沉默地做着力所能及的事,他吩咐的没吩咐的,都压在她身上,可她愣是靠着自己将他送回了红鲤他们身旁。
定了定心神,他撕下半张饼,用自己的匕首划开掌心,滴血在饼与她如出一辙,而后,他也递了饼过去。
如他所想,傅知麟没说什么,默默接过饼,然后就着水吞吃。
他坐在一旁细细咀嚼,看着她翻出轻弩,转动拨片,调试弦的张力,而后夹在自己手臂上,插入箭矢对准了门框。
流畅,熟练,认真,她面无表情却好像又写满了情绪,他能看清她架起弩时眼底流动着的千言万语,他说不清那是什么,他只觉得那目光里满是活人的气息,她好像活过来了。
嗖!
短箭插入门框,她又起身拔走了箭,再度调试轻弩。
他知道,夜间无人守护,他们要自己保护自己的安危,轻弩可以在千钧一发之际发挥作用,傅知麟是要架着轻弩入睡。
“你用过?”
虞祯冷不丁问了一句,傅知麟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射出一箭后再回答。
“用过。”
这个问题就像问她吃饭时会不会用筷子,她不解其意。
“你用得很熟练,是在校准张力吗?”
“是。”
她回收了箭朝他望过去,火堆映照出半张温和的脸,虞祯若是对她温和起来,大约不是他有了对付她的主意,便是他又起了欲望。
这会天色已暗,不知还会不会有过路人进来避雨,她拧着眉有些犹豫。
视线对上一瞬,她偏开了头,而后便听得:“本王只是随便闲聊几句,你大可不必如此警惕。”
默了一瞬,答:“是。”
这场雨竟然下了一整夜,她躺在门边远离虞祯的位置,心里始终放不下那些刺客。
那些人真的会去救知靖吗?
她不敢确定,更不敢将希望完全放在他们身上,她怕到头来又是一场空,不仅是一场空,被虞祯发现了他又会将知靖藏得远远的。
默默呼出一口气,她已经很久没读到关于知靖的信了,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不知道她有没有生病......
从袖子里抽出一页纸,轻轻打开,纸上是画像,傅知靖的画像。
绿寅的人起初不知道他们改了路线,一时没有与他们汇合,这张像便也晚了几天才送到。
今早他才收到画像,本想找个合适的时机给傅知麟,但一路上,他竟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与之交谈的机会。
像,送不出去。
心中默默叹气,他又默默收起。
马蹄踩着水坑溅起泥水,两个戴着斗笠的人迎着清晨的日光一前一后继续前行,行程过半后,红鲤也护送着“虞祯”继续前往林中郡。
入夜,拉动缰绳,下马,虞祯摘下斗笠对同样下马的傅知鳞解释:“前面就是林中郡,天色已晚此时入城恐引起注意,我们在城外过一日,明天一早装作赶集人入城。”
“好。”
牵着马,他走在前傅知鳞在后,一路上都没什么话,他几次搭话也只能得到寥寥几个字。
城外是郊田,他敲开一户还亮着灯的人家,操出一口浓重的乡音,笑道:“老乡,今天来晚了,城里客栈贵,我们身上也没几个钱,能不能行个方便,让我俩歇一晚?”
来开门的农户皮肤黝黑,面容朴实憨厚,一开始还谨慎,一听到他这口外乡话便知是来讨生活的,顿时和善起来,请他们入内。
“老乡,你这是南方来的吧?可老远了,来来......这是你媳妇?一路上可辛苦,忒瘦了......”
虞祯回头,傅知鳞依然没什么表情,对被称为他媳妇这件事也没什么反应。
心里忽一动,他点头回应:“是啊,是我媳妇,麻烦老乡给点水喝喝。”
“好好,看你们也没什么行李,一路上可挨饿了吧?我叫我媳妇下点面去。”
农户为人热情,人也利索,一听到要借宿只片刻的功夫便在杂房收拾出一张能睡的床,虞祯和他客套了几句,没一会,农户的媳妇便端出两碗热气腾腾的清水面。
“你们吃你们吃,吃完那碗就搁地上好,明早我媳妇来收拾。”
农户和他们打过招呼后,便给了他们二人独处的时间。
虞祯扫了一眼,这里大概是堆积杂物的屋子,有农具有坏了织布机,没有桌椅只有几个矮小的板凳,他和傅知鳞便是端着面坐在板凳上吃。
他余光瞥着傅知鳞,她吹了吹热气,先喝了口汤,他也跟着她喝了口汤,抿了抿,清汤寡水没什么味道,只有淡淡的鸡蛋油味,可傅知鳞舒展了眉头,看起来很满意。
“好吃吗?”
她头也不抬,点头:“好吃。”
“可是这汤几乎没有味道,之前那些酱菜你都吃完了,我以为你会喜欢味道重一点的。”
搅动碗中细面,她盯着面汤忽然沉默,这份沉默也让他的搭话变得尴尬起来。
他还想再说些,可傅知鳞忽然又开口:“主人给什么,贱奴吃什么。”
不,他不是想听这个,他是想听她发自内心的想法,而不是这些如死规矩一样冰冷的回答。
心里焦躁,他隐隐有些急:“你不用再自称这些了,叫我王爷就好,不,现在也不要叫我王爷,叫我......”
想了想,又顿了顿,他忽然不知道民间的夫妻是怎么互相称呼的,更不知道他和傅知鳞能不能用这样的称呼。
搅动汤水,良久,他轻轻叹了口气:“罢了,叫我王爷就好了。”
“是,王爷。”
这碗面食之无味,虞祯吃得也没什么心情,反倒是看傅知麟吃得很有滋味,是寡淡是咸鲜,她好像都不挑。
他真的很想知道她究竟喜欢吃什么,在西玄又是吃什么能变得那么健壮......摇摇头,他在好奇什么啊,这个人是敌国人,他究竟在心软什么呢?
深深呼吸,他要把这些困扰他多日的念头都呼出去。
傅知麟把面碗叠放在床脚下,看看床,看看地,抱起一个枕头就准备缩到地上。
虞祯本来就烦躁,看见她的动作又是一股无名火。
“你对本王就这么避之不及?本王有说过不让你上床睡觉吗?你这副姿态是做给谁看?”
他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各个刁钻难以回答,傅知麟抓着枕头站在原地,盯着虞祯默默思量。
思量什么呢?
说她要上赶着和他睡在一处?
是他失忆了,还是她失忆了?
“没有。”
她又走回到床边,将枕头扔回去,蹲在虞祯面前伸手准备解他的衣带,没想到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脸色愠怒:“本王说了要你服侍吗?”
仰头,紧拧着眉他似乎真的在发怒,可她不清楚自己怎么又惹到他了,只能低声问:“王爷要我做什么?”
要她做什么?
虞祯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心里那口气出不出去,问她问题,她答得让他不满意,可他不能将真正想问的问出来,他不能被她看出自己的心思,他会瞧不起自己。
拉着她的手臂将她推到床上,推到里边,自己去吹了蜡烛用力躺下。
他们只有一条被子,可这条被子谁也没盖,傅知麟面对着墙抱着自己的手臂,虞祯也是同样的动作,只不过是面对着门。
谁也没有闭眼。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