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就一定要和恶魔绑定吗

　　莉莉丝猜测这个作者一定为了写这段禁忌爱情下了不少功夫，光看这满满当当的参考书籍，就看得她眼前发晕。

　　一行行细密的小字手拉着手，整齐地跳着踢踏舞。莉莉丝有点急，一只手托着它们，伸出另一只手摁住书页，小声祈求着：“你们别动啊。”它们点点头，放慢了速度。

　　她眯起眼睛集中精神分辨着。除了《创世纪》《启示录》这种老掉牙的能被供起来的书，有好多眼生的，比如《神的面具》《门钥匙》这种长得很言情但看引用内容很历史的，还有《地上的天使：魔法理论与实践》《恶魔证人：黑夜里的抗争》这些一看就很学术的命名。

　　女巫看得头晕眼花，只是看了小半页字，怎么脑袋里自动跳转出这么多其他书来，想关也关不掉。她烦躁地想：出去！都出去！没看见我小小的脑子塞不下你们吗。

　　大脑瞬间清净了，莉莉丝得到了久违的安宁，露出一个静谧的笑容，心想：难道这就是辛西娅姐姐说的冥想吗？

　　“嘻嘻嘻。”一阵诡异的笑声从书架对面飘来，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激起莉莉丝一阵鸡皮疙瘩。她警惕地把书抱在胸前，后背靠上书架，企图由这个动作生出一些安全感。

　　笑声再次传来，但这次仿佛近在耳边，细小的绒毛被微弱的气流拂起。

　　莉莉丝咽了咽口水，神圣之地，人类心脏，光明大本营，应该不会……

　　感应到多余的视线，莉莉丝猛地抬头。透过她抽出书后留下的缝隙，对上一双闪着寒光的眸子，那显然是一双不属于人的眼睛，瘆人的竖瞳令人不寒而栗。

　　她吓呆了，用尽全身力气靠紧身后的书架。再抬头时对面却什么也没有。她长舒了一口气，准备把书放回原位。那股视线再次出现，从头到脚地萦绕着她。

　　她僵硬地转过头，那双橙黄色的竖瞳近在眼前，一动不动地紧盯着他的猎物。

　　一声短促的惊叫卡在喉咙里，被一双覆着鳞片的爪子堵回去，像一块冰，棱角分明地戳在她的脸颊上。这块冰又紧紧地包裹住她的双手，浑身的温度迅速流失，几乎握不稳怀里的书。

　　莉莉丝几乎维持不住她的变身魔法，棕色的眼瞳开始闪烁着生出茸茸的绿意，在暗处像一汪沉静的湖水，不发一言地倒映着岸边的植被。

　　莉莉丝惊恐地转过头，视死如归地闭眼，稳下心绪又睁眼面对。

　　那眼睛可惜地眨了眨，生动的森林和湖水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平实无趣的大地。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可怕，随即变换形态，眼睑外缘飞速缩小，只留下一些隐蔽的鳞片散落在四周。

　　面对人形生物，莉莉丝显然放松了很多，她想自然地把书放回书架，但因为紧张而长时间僵硬的手臂却不自然地发着抖。

　　书在空中瑟瑟缩缩地缓慢前进，一把被对面接过，稳稳推进了整齐排列的书里。

　　莉莉丝注意到那只爪子也变成了一截人类手臂，柔软又微微起伏的肌肉线条。

　　她好奇地发问：“你是龙？”

　　一张俊美的面孔转过来：“是啊，很明显吧。准确地说，我是人和龙的后裔。”

　　人和龙？莉莉丝表情不太对劲，人和龙要怎么…

　　对面立马似有所感地制止了她的发散：“先停一下，不要擅自想一些失礼的事。”

　　莉莉丝从善如流地低头道歉：“对不起。”

　　“好吧，原谅你了。准确地说，我是龙的后代，被人类孵化出来的。”

　　莉莉丝迷惑了：“那不就是龙吗？”

　　“不，我是被人类教养长大的，理应也是人的后代。”

　　女巫一下子被这个惊世骇俗的理论震住了，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哆哆嗦嗦憋出一句：“好吧，帅哥。”

　　对面好像听见了什么惊天笑话一样，前仰后合着拍上莉莉丝的肩膀：“哈哈哈……你真有意思，我有点喜欢你了。”

　　对方这个反应，莉莉丝才仔细观察面前的这张帅气面庞，俊美中流露出一丝邪气。两条眉毛，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还有两只耳朵。五官完好，一头火红的短发刚到肩膀，有些雌雄莫辨的意味，怪不得自己会认错。

　　似乎是感觉有些冒犯，她斟酌着开口：“你是女性？”

　　对方很快地反驳道：“不，我是雌性。”

　　莉莉丝又疑惑了，隐隐感到对方自有一套邪门歪理：“有什么分别？”

　　对方勾起一个看破一切的笑容：“当然有，比如，你就是人类女性。”

　　莉莉丝心猛地揪紧，眯起眼睛紧紧盯着对方，手已经伸进宽大袍子下的口袋里。

　　对方似乎没读到这个动作里的危险意味，有些炫耀地继续：“龙可是魔法生物，当然可以看穿。但是放心，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莉莉丝还是警惕地看着她，没有相信这个恶劣的家伙。她想尽快离开又被拦住，有些生气地问起：“而且你能化人形，为什么要吓我？”

　　不等回答，她又指责道：“还有，你都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满不在乎地回答：“因为龙生性邪恶。王国的中心是人类的心脏，不化人形怎么进来？”

　　随后顿了顿，有些郑重地说：“瑟希，我的名字是瑟希。”她抬起头，期待着莉莉丝交换自己的名字。

　　莉莉丝不情不愿地吐出自己的假名：“利斯。”

　　瑟希笑了一下，摇摇头：“好的，利斯。”

　　莉莉丝不想再继续这种无意义的聊天了：“好吧，邪恶的龙，我要离开了。”

　　瑟希舔舔嘴唇：“我改变主意了，我要跟着你。”

　　女巫无所谓地耸肩，随便你喽。

　　龙紧紧跟上去：“你也觉得这里不对劲吗？”

　　听到“不对劲”这三个字，莉莉丝就知道先前的异状并不是想象，文字怎么可能会跳踢踏舞呢？还有巴菲罗斯之前说的，他听到书在唱歌。

　　想到这里，莉莉丝暗道，糟了，巴菲罗斯！她急急忙忙地朝对面快步走去，双手顺势开始摆臂。

　　看莉莉丝没回答，瑟希还以为她不感兴趣，紧跟着她大步流星，不死心地继续：“那是因为你在试图呼唤祂，祂能听到。”

　　瑟希神神秘秘地说。

　　莉莉丝减慢了速度，转头瞥她一眼，示意她继续：“祂是谁？”

　　见对方终于有了回应，瑟希高兴地眯起眼睛，开始卖关子：“哦，你说祂啊…”

　　头上出现了历史区的标牌，黑发少年安静阅读的样子似乎并不引人注目，莉莉丝马不停蹄地要冲过去，和他分享自己的进展。

　　龙在远处停下，兴致盎然地指着他：“他也是新生？”

　　莉莉丝满脑子都是拉着手转圈的文字，有些不明所以，还是回答道：“是啊，我们都是。”

　　随即警惕地转过头：“你问这个做什么？”

　　然后手再次隔着袍子按在口袋的位置上，一脸威胁地紧盯着瑟希。

　　瑟希哈哈大笑，她不禁有点开始期待接下来的生活了。作为一条龙，她自出生就被严加看管，人类的心脏成了龙的牢笼。但基因里的记忆和本能不会改变。一个女巫和一个恶魔来到这里会想做什么呢？瑟希无比期待他们给自己无聊的生活带来一点乐子。

　　放肆的笑声在安静的馆内传得格外远，另一边的管理员气势汹汹地冲过来，嘴里喊着：“好哇，又是你！你等着，我这次一定要去投诉你，让你再也进不来！”

　　瑟希朝莉莉丝缓慢地眨了眨左眼，随后大摇大摆离开，做足了势头，反倒显得后面紧跟着她的管理员大惊小怪。

　　莉莉丝长长呼出一口气，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这条龙好危险。不过也难怪，龙是以贪婪和好斗著称的，内心的欲望长时间得不到满足，还被圈在这里，莉莉丝觉得自己也会疯掉。

　　不自由，毋宁死！

　　所以为了防止危险分子流窜，应该立马把瑟希打包送去萨姆那里，那条龙成天就是冬眠，偷他点水晶都没发现，无聊了就打一架，多好。

　　送走了邪恶的龙，莉莉丝转头去看那个更邪恶的家伙。

　　黑发少年抱着书靠在墙上，低垂的头让莉莉丝莫名想起小说里恶魔被审判的场景。眉心蹙起，眼睛紧闭，眼睫不安地颤动着，像振翅欲飞的蝴蝶。恶魔的面颊无比苍白，罕见地流露出几分虚弱，像等待莉莉丝拯救的王子。

　　莉莉丝立刻伸手，契约阵短暂地亮了一下又熄灭，这意味着她无法感应到巴菲罗斯了。

　　女巫面色凝重，轻轻抽走他怀里的书，封面上赫然写着“恶魔证人：黑夜里的抗争”。

　　巴菲罗斯的手指还无助地蜷在半空，还没意识到先前紧握着的书已经离开。

　　她的心控制不住地下坠，被属于恶魔的黑焰烧灼着。她紧紧拥抱住恶魔，试图增加肢体接触的面积，在心底不住地呼唤着他的名字，但是没有回应。

　　这简直就像时空裂缝一样，她试图理智一点想，只是他的身体还留在原地。

　　哦，好极了，我们有了点头绪，所以这意味着什么呢？莉莉丝无助地想，所以我能做什么呢？

　　她摇摇头，试图把悲观的情绪抛出去。最重要的问题是，他的意识去哪里了？

　　瑟希神秘的话语在脑中回响。他在试图呼唤祂。

　　可是是怎么呼唤的？祂又是谁？

　　莉莉丝仔细回想不对劲的地方，她读完了天使和恶魔的故事，文字开始跳舞。在这里，祂似乎只有一个身份，至高无上的光明神。

　　如果说是因为看到了神相关的内容，就会被认为是呼唤祂，那不可能，每天有这么多人在阅读、祈祷，祂会什么都听不到。

　　只能说是有某种原因让祂选择回应，所以她才会感觉到不对劲。难道是因为她产生了探究的欲望？那也不可能，学校里只会有更多人在研究，更别说恶魔对光明神一点都不感兴趣！

　　但巴菲罗斯可是一开始就听到书在唱歌！

　　所以只有一个原因，是祂想见，在主动吸引。

　　这个惊天的猜想激得莉莉丝一身冷汗，她担忧地抱紧巴菲罗斯。神肯定能看透他们的魔法。对一只出现在光明首都的恶魔，祂会怎么做呢？

　　一股慌乱的情绪涌上心头，契约还是没有反应，怀里的恶魔还在无意识地皱眉。

　　书掉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半点声音。

　　但也许，还有别的原因呢？

　　莉莉丝的目光落在旁边被抽出一点的书，眼神一颤。这不是那本《神的面具》吗？小说里提到了“神圣空间”的概念，应该就是神殿的另一个名字吧。

　　不是吧，难道真的被天使拖进去干这干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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