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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周一次的“封印服务”
宿醉的头痛像有只地狱钻地虫在太阳穴里打洞。艾德里安挣扎着睁开眼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上那个熟悉的弹孔,阳光从孔里斜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亮得刺眼的光斑,像块烧红的烙铁。
“操……”他低骂一声,试图坐起来,却被一阵天旋地转按回床上。昨晚在“无信者酒馆”喝的“三倍怨恨特调”后劲比想象中足,现在喉咙里还烧得慌,像吞了把硫磺砂纸。
隔壁房间传来“咚”的一声巨响,紧接着是克里斯汀的怒吼:“哪个混蛋把我的酒壶踢床底了?!”
艾德里安翻了个白眼,用被子蒙住头。他这公寓自从克里斯汀搬进来(准确说是强行霸占了客房),就没清静过。昨晚她喝到兴头上,非要用□□打蟑螂,结果把墙又打穿了个洞,现在估计是在找那把“功勋卓著”的枪。
挣扎了十分钟,艾德里安终于扶着墙走出卧室。客厅里一片狼藉:空酒瓶堆成了小山,烟蒂塞满了骷髅头烟灰缸,克里斯汀的红头发像团乱麻般散在沙发上,她本人正趴在茶几底下,不知道在掏什么。
“醒了?”克里斯汀从茶几底下探出头,脸上沾着灰,猩红的眼睛布满血丝,“快去看看冰箱,还有没有能吃的。”
艾德里安拖着脚步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门——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半瓶凝结成块的硫磺牛奶,标签上的过期日期还是去年的。“没了。”他面无表情地宣布,“连你藏在速冻层的‘暴怒环特供人肉罐头’都没了。”
克里斯汀猛地从茶几底下钻出来,头发上还挂着根面条:“不可能!我昨天还看见……”她冲到冰箱前,把空架子翻来翻去,最后颓然坐下,“操,肯定是被隔壁那只该死的地狱鼠偷了!”
“与其骂老鼠,不如想想现在怎么办。”艾德里安靠在厨房门框上,黑眼睛里没什么情绪,“是饿着,还是出去买?”
“出去买?”克里斯汀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知道外面有多热吗?色欲环的魅魔都热得把皮裙换成长裤了!要去你去!”
“我宿醉。”艾德里安理直气壮,“头疼。”
“我也宿醉!”克里斯汀瞪着他,“我还腰疼!昨晚不知道是谁非要跟我拼酒,输了就用椅子砸我后腰!”
“那是你自己站不稳撞的。”
“放屁!”
两人对视了三分钟,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烟和隔夜酒的混合味,以及一丝谁都不想出门的倔强。
“石头剪刀布。”艾德里安率先打破僵局。
克里斯汀眼睛一亮:“来就来!谁怕谁!”
三分钟后,克里斯汀捏着拳头,指节捏得咯吱响。她又输了。从认识艾德里安那天起,不管是石头剪刀布还是掷骰子,她就从没赢过,这简直比被圣光烧到还让她憋屈。
“妈的!”克里斯汀一脚踹翻了面前的空酒瓶,“肯定是你出老千!你的手速比色欲环的魅魔解扣子还快!”
“愿赌服输。”艾德里安摊手,嘴角勾起抹欠揍的笑,“快去快回,我想喝新鲜的硫磺橙汁。”
“喝你妈的橙汁!”克里斯汀骂骂咧咧地站起来,从墙角捞起她的皮夹克,胡乱套在身上,“等我回来就把你的头发剃光,让你变成谎言环最亮的电灯泡!”
她一边骂一边走向门口,手刚碰到门把手,突然顿住了。
艾德里安挑眉:“怎么?怕了?”
克里斯汀没说话,只是慢慢转过身,猩红的眼睛瞪得溜圆,下巴微微抬起,示意他看门口。
艾德里安皱了皱眉,走到她旁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门外——
门口站着个高大的身影。
那人披着件纯黑的斗篷,兜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一截线条紧绷的下颌和抿成直线的嘴唇。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像尊沉默的石像,斗篷的边缘垂在地上,沾了点清晨的露水。
即使只看到个轮廓,艾德里安也一眼认出了他。
除了那个面瘫天使长,谁会把“站着不动”这件事做得这么有仪式感?
“他……”克里斯汀的声音有点发飘,“他站在这儿多久了?”
艾德里安没回答,只是抬手,猛地拉开了门。
冷风瞬间灌了进来,带着点天堂特有的、干净得发腻的气息。伊瑟克抬起头,兜帽滑落,露出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冰蓝色的眼睛像两块冻在极地的玻璃,没什么温度,却精准地落在艾德里安身上。
“你站在这儿干什么?”艾德里安率先开口,声音里的宿醉沙哑被刻意压成了嘲讽,“来推销天堂的‘赎罪套餐’?还是来看看我们这些地狱恶魔有没有在好好忏悔?”
伊瑟克的目光扫过他乱糟糟的头发和没系好的衣领,又瞥了眼旁边一脸警惕的克里斯汀,冰蓝色的眼睛里依旧没什么波澜。“敲门了。”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冷得像刚从圣水里捞出来,“三次。”
克里斯汀愣了一下:“什么时候?我们怎么没听见?”
“你们在吵架。”伊瑟克淡淡回应,视线又落回艾德里安身上,“关于谁去买食物。”
艾德里安的脸瞬间有点发烫——不是羞的,是气的。这混蛋居然站在门口听墙根?还听得这么清楚?“关你屁事!”他往前一步,几乎要贴到伊瑟克身上,黑眼睛里淬着毒,“偷听别人吵架是你们天堂的新爱好?还是说,天使长闲得没事干,来地狱体验生活了?”
伊瑟克没后退,也没生气,只是微微偏了偏头,似乎在打量这栋破公寓。“封印。”他吐出两个字,言简意赅。
“封印?”艾德里安皱眉,随即想起在矿道里那下冰凉的触碰,“你那破封印还带保质期的?”
“七天。”伊瑟克点头,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淡的波动,快得像错觉,“需要续。”
克里斯汀突然嗤笑一声,靠在门框上,抱着胳膊打量伊瑟克:“所以你就站在这儿等?等我们吵完架,决定好谁出门买东西,再请你进来给艾德里安续那个破封印?天使长还真是……有耐心啊。”她故意把“有耐心”三个字咬得很重,带着点嘲讽的意味。
伊瑟克没理会她的嘲讽,只是看着艾德里安:“可以进去吗?”
“不可以。”艾德里安想也不想地拒绝,“我们家不欢迎天使,尤其是你这种自带圣光的。万一把我家的硫磺地毯烧了,你赔得起吗?”
“艾德里安。”克里斯汀突然拽了拽他的胳膊,压低声音,“让他进来。总不能让他站在门口续封印,被邻居看见又要传闲话——上次你和色欲环的魅魔多说了两句话,都被传成你要去当鸭了。”
艾德里安的脸黑了黑。他确实在乎名声,不是因为爱惜羽毛,而是嫌那些闲言碎语太无聊——尤其是被瓦伦丁那老东西听到,指不定会编出什么更离谱的故事。
“进来吧。”艾德里安侧身让开,语气冷得像冰,“但别碰任何东西,你那圣洁的手要是弄脏了我家的地板,我就让克里斯汀用你的斗篷擦地。”
伊瑟克没说话,低头走进公寓,斗篷的边缘扫过门槛,带起一阵冷风。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客厅——落在空酒瓶山上,顿了顿;看到骷髅头烟灰缸,又顿了顿;最后停在茶几底下那根可疑的毛发上,冰蓝色的眼睛里终于闪过一丝……困惑?
“别看了。”克里斯汀翻了个白眼,“地狱的公寓都这样,没有尸块就算干净的了。”她转身走向厨房,“要喝的吗?只有硫磺啤酒和‘灵魂特调’。”
伊瑟克刚想拒绝,艾德里安就抢先开口:“给他来杯‘灵魂特调’,加四倍怨恨的那种。让他尝尝地狱的‘待客之道’。”
克里斯汀笑了:“这个主意不错。”
伊瑟克站在客厅中央,像个误入贫民窟的王子,浑身不自在。他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酒精味、烟味,还有点……腐烂水果的味道?和天堂永远洁净的檀香完全不同,混乱,污浊,却又带着种奇怪的……生命力。
艾德里安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黑眼睛毫不避讳地打量他:“说真的,伊瑟克,你这每周来一次的频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给我‘上钟’的。怎么,天堂给你的俸禄不够,来地狱搞兼职了?”
伊瑟克没理他的嘲讽,走到他面前,冰蓝色的眼睛认真地看着他:“低头。”
“凭什么?”艾德里安挑眉,“你让我低头我就低头?你以为你是谁?”
伊瑟克没说话,只是微微弯下腰,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千百遍。他的指尖泛着淡淡的金光,悬在艾德里安头顶上方,快碰到头发时,艾德里安突然偏头躲开。
“别用你那碰过圣父脚趾头的手碰我。”艾德里安的声音冷得像淬了毒,“恶心。”
伊瑟克的指尖顿在半空,金光黯淡了一瞬。他没说话,只是收回手,直起身,冰蓝色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
气氛瞬间变得尴尬。克里斯汀端着三杯冒着绿光的“灵魂特调”从厨房出来,正好撞见这一幕,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说你们俩能不能正常点?一个非要低头,一个非要躲开,演什么苦情戏?”她把其中一杯放在伊瑟克面前的茶几上,“喏,你的四倍怨恨。”
那杯“灵魂特调”看起来确实很“特调”——墨绿色的液体里漂浮着几块碎掉的灵魂结晶,边缘还冒着细小的气泡,散发着股像是腐烂海藻混合着硫磺的味道。
伊瑟克低头看着那杯东西,没动。
“怎么?不敢喝?”艾德里安端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大口,故意发出“啧啧”的声音,“还是说,你们天堂的天使只配喝露水?喝这种‘凡俗之物’会脏了你的金嗓子?”
伊瑟克拿起杯子,杯壁上的绿光映在他冰蓝色的眼睛里,像两团鬼火。他顿了顿,然后仰头,居然真的喝了一口。
“噗——”克里斯汀没忍住,笑出了声。她看见伊瑟克的喉结明显地滚动了一下,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皱,显然那味道对他来说相当“刺激”。
艾德里安也有点惊讶。他本以为伊瑟克会直接放下杯子,或者用圣光净化掉这杯“污秽之物”,没想到他真的喝了。
伊瑟克放下杯子,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刚才喝的不是难喝到能让恶魔皱眉的“灵魂特调”,而是天堂最纯净的甘露。“封印。”他又提起这两个字,目光落在艾德里安头上,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
艾德里安看着他,突然觉得有点没劲。他扯了扯嘴角,最终还是低下头:“快点,别耽误我睡觉。”
伊瑟克的指尖再次落下,这次没有躲闪。冰凉的触感落在发旋上,比上次在矿道里更清晰,带着点微麻的电流感,顺着头皮往下窜。艾德里安能感觉到一股温和却坚韧的力量流进身体,像一层薄纱,轻轻覆盖住他原本混乱的气息。
整个过程很快,不超过十秒。伊瑟克收回手时,指尖的金光已经完全消失了。
“好了。”他直起身,整理了一下斗篷的领口,“下周同一时间。”
“谁稀罕。”艾德里安抬起头,语气又恢复了刻薄,“你最好别来,省得被当成可疑分子抓起来——色欲环的巡逻队最近在抓‘行为怪异的外来者’,你的面瘫脸就挺怪异的。”
伊瑟克没接话,只是拿起自己那杯没喝完的“灵魂特调”,对克里斯汀微微颔首——算是道别。然后转身走向门口,步伐依旧平稳,像走在天堂的白玉桥上,而不是这栋充满烟味和酒气的破公寓。
“喂!”克里斯汀突然喊住他,“你的酒还没喝完呢!”
伊瑟克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斗篷的一角在门口的阳光下闪过一丝金芒,人已经消失在楼道里了。
“啧啧,”克里斯汀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个黑色的身影渐渐远去,“这天使长,还挺有意思。”
“有意思?”艾德里安嗤笑,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我看是有病。每周跑一趟地狱,就为了给我续个破封印,他是不是觉得天堂太无聊,想找点刺激?”
“也许是担心你呗。”克里斯汀转过身,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毕竟是前男友,就算分手了,也总得有点‘余情未了’吧?”
“余情未了?”艾德里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把我推下地狱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余情未了?现在装什么深情?我看他就是闲的!”他把杯子重重放在茶几上,玻璃和木头碰撞发出刺耳的响声,“再说了,他那种‘洁身自好’的天使长,怎么可能对我这种地狱恶魔有‘余情’?别恶心我了。”
克里斯汀看着他泛红的耳根,没再说话。她太了解艾德里安了,越是嘴硬,心里越有事。刚才伊瑟克喝那杯“灵魂特调”的时候,这家伙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人家的脸,连杯子里的绿光照在伊瑟克下巴上的样子都看得清清楚楚。
“行了,别说他了。”克里斯汀转移话题,拿起沙发上的钱包,“我去买吃的。你要什么?硫磺橙汁,还有记忆面包?”
“再买两盒硫磺麦片。”艾德里安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要加辣椒的那种。”
“知道了。”克里斯汀拿起钥匙,走到门口又停下,“对了,刚才你说色欲环在抓‘行为怪异的外来者’,是真的吗?”
“骗你的。”艾德里安的声音闷闷的,“就是想怼他而已。”
克里斯汀笑了笑,转身出门了。
公寓里只剩下艾德里安一个人。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伊瑟克身上的、干净得发腻的气息,和硫磺烟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有种奇怪的和谐。
艾德里安睁开眼,看着茶几上那杯伊瑟克没喝完的“灵魂特调”。墨绿色的液体还在冒着细小的气泡,像某种活着的东西。
他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拿起那杯酒,闻了闻——还是那股腐烂海藻加硫磺的味道,难喝得一如既往。
艾德里安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把剩下的半杯喝了下去。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四倍怨恨的灼烧感,却奇异地压下了宿醉的头痛。
“神经病。”他对着空杯子低声骂了一句,不知道是在骂伊瑟克,还是在骂自己。
楼下传来克里斯汀和小贩讨价还价的声音,夹杂着地狱鼠的尖叫和毒花开放的呻吟。这是属于地狱的、乱糟糟却又无比真实的声音。
艾德里安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克里斯汀挥舞着短刀,把一袋记忆面包的价格砍到了半块灵魂碎片,红头发在阳光下像团燃烧的火焰。
他突然觉得,其实每周被那个面瘫天使长烦一次,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至少,能有个理由怼他。
艾德里安勾起抹嘲讽的笑,转身回卧室补觉去了。
至于下周伊瑟克会不会来,来了之后又该说什么刻薄话……
先睡再说。
在地狱,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尤其是当你的前男友是个每周都要来给你续封印的面瘫天使长时。
克里斯汀回来的时候,艾德里安还在睡觉。她把买的东西往厨房一扔,走到卧室门口,看见这家伙蜷缩在床上,眉头皱得紧紧的,像是在做什么噩梦。
“啧,梦到伊瑟克了?”克里斯汀撇撇嘴,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她从包里掏出个小瓶子,里面装着从梅杜莎那里顺来的蛇油,小心翼翼地涂在自己的□□上——果然像传说中那样,擦得锃亮。
客厅里,那杯空了的“灵魂特调”杯子还放在茶几上。克里斯汀看了一眼,突然笑了,拿起杯子扔进了垃圾桶。
有些事,看破不说破,才是在地狱混的王道。
她打开收音机,里面又开始播放那首嘶哑的摇滚乐,夹杂着主持人用砂纸般的声音播报新闻:“……色欲环的魅魔们发起了‘清凉一夏’活动,凡购买新款皮裙者,赠送‘诚实者的舌头’一根……暴怒环的角斗士锦标赛即将开始,冠军奖品是莫尔领主亲自下厨做的‘脂肪蛋糕’……”
克里斯汀靠在沙发上,喝着新买的硫磺啤酒,听着窗外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声,觉得这日子虽然操蛋,却也挺有意思。
至少,比在暴怒环当打手时,有意思多了。
至于那个每周都要来的天使长……
来就来吧。
正好让艾德里安有个人可以怼,省得他把毒舌都用到自己身上。
克里斯汀举起啤酒罐,对着卧室的方向,轻轻碰了一下。
敬这该死的、每周都有新乐子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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