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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篇
钥匙插进锁孔时,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刺耳。推开那扇熟悉的门,空气里还残留着陆淮惯用的雪松味洗衣液气息,混着江禾种的绿萝蒸腾的潮气——这是我们三个人的味道,是我曾以为能抵御所有风雨的港湾。
客厅的沙发上还搭着陆淮没来得及叠的外套,阳台晾着我和他一起买的条纹床单,书桌上摊着江禾留下的《小王子》,书签停在“驯养就是建立羁绊”那一页。阳光透过窗户斜斜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绿萝晃动的影子,像极了我们曾经笑着打闹的模样。
我站在玄关,看着这一切,突然笑出声,眼泪却顺着脸颊往下淌。父亲的话像魔咒般在耳边盘旋:“丧门星”“身边没有一个人好过”……江禾倒在血泊里的样子,陆淮囚服上的编号,还有母亲临终前模糊的脸,突然在眼前重叠,压得我喘不过气。
原来他说的是对的。我拼命抓住的那些温暖,最终都变成了伤害他们的利器。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我,江禾或许还在图书馆里安静看书,陆淮会继承家业过着顺遂人生,母亲也不会……
指尖触到茶几上的打火机,是陆淮上次点生日蜡烛剩下的,金属外壳还带着他的温度。我拿起它,一步步走向卧室,将床单、被套、还有我们攒了满满一相册的照片堆在地上。那些照片里,江禾举着槐花笑,陆淮在雪地里朝我伸手,我们三个人挤在海边的礁石上,背后是翻涌的浪花。
“对不起。”我蹲下身,轻轻抚摸着照片上江禾的脸,“对不起,没能护好你们。”
打火机“咔嗒”一声燃起火苗,橘红色的光映在我脸上,像最后一次拥抱。我把火苗凑近那些纸张,看着它们卷边、发黑,然后腾起小小的火焰。
烟味开始弥漫,火光越来越大,舔舐着窗帘,吞噬着墙壁上陆淮画的海浪。我坐在火海里,感觉不到疼,只觉得心里那道被反复撕扯的伤口,终于开始慢慢麻木。
绿萝的叶子在高温里卷曲、焦黑,像在无声地哭泣。我想起江禾说过“重要的东西要用心看”,想起陆淮说“等我回来”,可那些重要的人,重要的承诺,最终都被我亲手葬送。
浓烟呛得我咳嗽,视线渐渐模糊。恍惚间,好像又看到江禾站在图书馆的阳光下,朝我招手;陆淮从火光里走来,张开双臂说“别怕”。他们的笑容温柔得像场梦。
“这次……换我走向你们了。”我闭上眼,任由火焰将我包裹,像回到了最初的温暖。
窗外的夕阳正慢慢沉下去,将天空染成一片温柔的橘红。那间承载了爱与痛的小屋,在火光中渐渐坍塌,像一场盛大的告别,烧毁了所有过往,也熄灭了所有未来。
三年后的春天,陆淮走出监狱大门时,风里带着樱花的甜香。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手里攥着张泛黄的照片——是那年在花海拍的,我站在成片的虞美人里笑,他在镜头后,半张脸被花丛挡住,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
沈砚在门口等他,递过来一件干净外套:“先去换身衣服吧。”
陆淮没接,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他在哪?”
沈砚别开视线,喉结滚动很久,才低声说:“你进去的第二年……他走了。”
“走了?”陆淮笑了笑,指尖把照片捏得发皱,“他是不是还在生气?我去跟她道歉,告诉他我回来了……”
“陆淮。”沈砚抓住他的胳膊,力道大得发颤,“他烧了房子,自己也……没了。”
照片“啪嗒”掉在地上,虞美人的花瓣在照片里笑得灿烂,陆淮却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直挺挺地跪了下去。监狱的铁门在身后缓缓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像在为谁敲丧钟。
他去了那片花海。
还是老样子,虞美人铺成红色的海洋,风一吹,就像无数只振翅的蝴蝶。陆淮找到当年拍照的地方,坐下,背靠着那棵老槐树——我曾在这里说过,“明年春天,我们再来好不好?”
他说好。
可春天来了又去,他等的人再也没来。
第一年,他在花海搭了个简陋的棚子,白天守着花田,晚上就对着月亮说话。说监狱里的墙有多高,说他数着日子盼了多少个日夜,说他学会了煮我爱吃的红糖冰粉,就是不知道味道对不对。
虞美人谢了,他就种上我喜欢的栀子花;栀子花枯了,他又种上江禾提过的向日葵。花开花落,像一场停不下来的轮回。
第二年,沈砚来看他,带来我留在书店的那本《小王子》。陆淮把书放在槐树下,每天读一段,读到“驯养就是建立羁绊”时,总会停下来,指尖抚过扉页上江禾的字迹,眼泪掉在书页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他开始相信我父亲的话——或许我真的是个丧门星,而他,是那个执迷不悟的、被拖累的人。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想等。
“你看,今年的虞美人开得比去年还红。”他对着空无一人的花海轻声说,“你说过喜欢这种颜色,像……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围巾上的图案。”
第三年,有游客经过花海,看到这个守着花田的男人,说他像个疯子。他不辩解,只是把掉在地上的花瓣捡起来,一片一片夹进那本《小王子》里。
书里夹满了花瓣时,他在扉页写下一行字:“你说来年春天会来,我等了很多个春天,他们都替你来了,可你没有。”
风吹过花海,虞美人摇曳生姿,像无数个我在对他笑。陆淮站起身,朝着花海深处走去,背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像要融进这片他守了一年又一年的春色里。
或许他会一直等下去,等一个不会到来的约定,等一场早已熄灭的火焰。就像那些年复一年盛开的花,明知花期短暂,却还是拼尽全力,为一个人的名字,铺满整个春天。
“请把我葬在那个春天,希望来年春天还能再见”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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