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寂言

　　时间一晃而过，自从那天开始苏昭昭开始有意无意的叫陆星湛的名字，只是每次叫的时候，她总是会心慌几分，怕他生气，也怕有人从她叫他名字的口吻中发现什么。

　　陆星湛并不是很在意，只当小孩叛逆，他最近很忙，开始有很多时候都见不到人。

　　每当苏昭昭看着窗外的树木渐渐变得光秃秃，毫无生机，就会回头看看陆星湛的位置，她总觉得这样凄凉的时候，如果陆星湛在就好了。

　　她知道陆星湛最近在忙竞赛的事，他很快就要比赛了，一直在学校为他们准备的教室里刷题，她也在准备快要到来的文理分班考试，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比较笨的孩子，所以需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只是她看向陆星湛的座位是总会下意识地觉得有些空。

　　许是太久没有一起回家，苏昭昭今天并没有听陆星湛的，提前回家，而是在校门口等他一起回家，她以为要很晚，结果等正常放学的人走完，竞赛班的人就出来了。

　　苏昭昭嘴角扬起的在人群里寻找陆星湛的身影，只是原本期待的眼神很快就暗了下去，苏昭昭看着只剩零星几人的校园，有些急，想着进校园里找找。

　　苏昭昭看着渐渐被黑夜覆盖的校园，加快了脚步，教学楼的灯已经灭了，但是她感觉陆星湛一定还在里面，刚走到教学楼门口，就听到了她熟悉的清冽的少年的声音，在黑夜中如同系着银铃的风筝线，明明轻轻巧巧，但却穿透黑暗，把一点亮脆的音调送了出来，牵动着她的心，之前淡下去的嘴角又微微上扬，临时起了坏心思，原本进门的脚步拐了一下，将身体藏在了拐角的墙后。

　　只是还没等出来，她就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她有些不确定的探出身看，有些模糊的视线在一瞬间就变的清晰，苏昭昭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钉在了原地，一动也不动。

　　她在黑暗中望着那两道身影渐渐走远，耳畔像是施了魔法，陆星湛和她的声音成了挥之不去的咒语，丝丝缕缕，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的心紧紧缠绕。

　　她回忆起他们刚才的对话，才知道，原来他们一直都在一起上竞赛班，原来他们已经变得很熟悉了，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们就早已认识。

　　她不在继续往下想，可又忍不住的像是自虐般的想，眼里的泪水再也坚持不住的流了下来。

　　她想通了最近陆星湛晚归的原因，也想通了些别的什么，只是心里的苦涩渐渐蔓延开来。

　　夜晚的校园很是安静，苏昭昭活动了一下有些发僵的腿脚，朝他们刚才离去的方向走去，她不愿意失去陆星湛。

　　路上的车来车往，微风吹打着她的眼泪，这些她喜欢的风景现在都不值得让她停下脚步来观看，她有些的眼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又好像只有他。

　　从她走出校门的时候，她就在想他们可能去的方向，她在街上晃晃悠悠的走了许久，情绪像是终于忍不住般的爆发，她不知所措的看着天上的月亮。

　　月亮却像是有所知一样躲在云层里，不肯出来一点，不肯让她偷窥到一点他心里的想法。

　　苏昭昭有些执拗的满眼泪水的盯着月亮，到最后她也不知道月亮有没有出来，因为她的视线早已被泪水冲默了。

　　一直到很晚苏昭昭才回到陆家，所幸家里最近只有她和陆星湛还有做饭阿姨。

　　她快步上楼，看着陆星湛房间的门并没有关好，从缝隙里透出了一丝光线，她知道他已经回家了，可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苏昭昭逃跑似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晚她再也没出去，她怕遇见他，她的情绪就忍不住的外露，露出马脚，也害怕得知他真的有了想靠近的人。

　　她太了解他了，他的动作，眼神，甚至是连微微抬起的眉毛，她都知道他想干什么。

　　她不敢猜测他和宋今禾的关系，但她知道，他很早就知道她的名字，那么之前为什么隐瞒，为什么又突然参加竞赛。

　　苏昭昭看着自己书本上陆星湛的字迹，指尖无意识的抚摸着。

　　那些关于他的疑问，像是春日里疯长的藤曼，缠的她心口发闷。

　　她想起初见他是，他伸出的那支发光且温暖的手，那时的她怎么都没想到，以后的自己是多么的执着于他温暖的手。

　　“或许该找个机会问清楚。”苏昭昭轻声自语，可话出口，又被自己否决。

　　她知道，一旦问出口，答案可能会是把利刃，可能会把自己算幻想的一切美好，割的粉碎。

　　就像此刻，她明明猜到她和宋今禾关系不一般，也隐约猜到了一些别的情愫，但她还是选着沉默。

　　苏昭昭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人或许总喜欢自己骗自己吧。

　　苏昭昭有些疲惫的趴在了桌上，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和陆星湛一起写作业了，她不愿意失去他，但是也不愿意现在表明她心底的悸动，最起码现在不是时候，她想就先这样吧，她想给她的悸动留一方虚幻的净土，供她幻想。

　　闭上眼的最后一刻，苏昭昭在心里想，她离不开陆星湛，也不会放弃的。

　　这一晚她沉沉的睡去了。

　　温以灵发现最近苏昭昭找陆星湛的频率格外升高，具体体现在张口闭口都是她去问问陆星湛去不去，和陆星湛一起吃，陆星湛呢等等，也发现她最近格外的注意自己的形象，不再是那个只学习什么都不管的小学霸。

　　她看着苏昭昭最近的变化以为她是要主动出击，想找个时机问问，只是她上课又听的格外认真，下课就粘着陆星湛，晚上也非要在班里等陆星湛下课在回家，几乎没时间看手机。

　　温以灵自从知道了苏昭昭的想法，就有些愁，她知道苏昭昭此刻有些缺乏自信，但是她最近打探到陆星湛和一个女生靠的很近又替苏昭昭有些急，所幸她最近好像开窍了。

　　温以灵望着苏昭昭低垂的眼睫在眼底下投出淡淡的阴影，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像是细雪落在兴头，轻的让人发痒。

　　那股认真藏着的执拗，现在只有她知道，像暗夜里发光的星，明明微弱却又不肯熄灭，看的她有些恍惚，而这样在无人在意的角落，悄悄努力追逐自己的光。

　　她真的希望她可以成功，也有些羡慕的看着苏昭昭，最起码她敢勇敢追梦，自己确实懦弱的胆小鬼，靠近都不敢。

　　算了，她也为现在的昭昭开心，她忽然觉得刚才的苦恼减轻了一些，反复被这无声的认真洗涤过一般。

　　她将头转到后面，几乎是立马就看到了玩闹的江逾白，嘴角也跟着他的笑而缓缓扬起，又替苏昭昭看了眼，同样沉浸在学习中的陆星湛，细碎的光影漫过他的肩头，勾勒出利落的下颌线，鼻梁挺直如远山轮廓，嘴角若有若无的弧度，藏着漫不经心的温柔。

　　嗯，的确很帅，她姐妹眼光可以，她又看向苏昭昭。

　　或许成长就是这样，有人在旁边静静看着，有人在自己的轨道上用力前行，彼此的存在，便是无形的支撑，使青春的这副画卷更加完美。

　　暮色降临，苏昭昭有些发愣的看着餐桌上的陆星湛，又看向和他说话的安晴。

　　竞赛班要去S市集训，并参加比赛，原本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可在苏昭昭却还是不由得发慌，她看着灯光下陆星湛得眼睛格外的亮，可是一句祝贺的话都说不出口。

　　陆星湛发现了走神的苏昭昭，说：“昭昭，怎么，舍不得哥哥。”

　　苏昭昭知道这是一句玩笑话，但是莫名的坚定的看着他：“是。”

　　许是没想到苏昭昭是这样的回答，陆星湛的身形微微的怔了一下，很快就说：“反正也快放寒假了，到时候来找哥哥玩。”

　　苏昭昭原本紧张的心，听见他这句话，不由得松了口气，是自己太急了。

　　陆星湛走的那天，苏昭昭请假去了机场，像是像确定什么，她看着他们的队伍中没有宋今禾，困扰她多天的问题，现在答案浮现在了眼前。

　　不由自主的开心，和陆星湛说的话也变多了，有些俏皮的问陆星湛：“那你不用期末考试了呗。”

　　陆星湛看着她说：“嗯，怎么，羡慕。”
　　苏昭昭点了点头。

　　陆星湛的眼睛有意无意的看着门口，漫不经心的回答：“羡慕，你也得考，我走了，第一给你当，还不开心阿。”

　　苏昭昭：“不开心。”像是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迟迟没说。

　　陆星湛看出了她是真的不开心，摸了摸她的头：“乖，哥很快就回来，有什么事找你闻时哥，那两不靠谱。回来给你带礼物。”

　　苏昭昭有些不舍得看着陆星湛，头顶感受着他掌心得温度，虽然只是瞬间，但掌心得温度却像是烙在了她心里，安慰的笑了笑。

　　又叮嘱了陆星湛许多，陆星湛看着眼前这个小大人，有些发笑，还是忍住了。

　　苏昭昭听着机场的广播，知道他快走了，一时有些慌张，他们好像自从见到的那一天就没有分开这么久过，猛的抱住了陆星湛，有些哽咽的说：“哥，你要是不去，行不行。”

　　陆星湛没料到她的拥抱，但听出了女孩的哽咽，安慰的说：“现在知道，哥的重要性了吧，别哭，我很快就回来了。”像安慰小孩一样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

　　只是他们的这一动作，在别人眼里，像极了依依不舍的情侣，在诉说最后的不舍。

　　陆星湛自然没看到，在他低头的一瞬间，宋今禾从他们注意不到的地方走了过去，苏昭昭自然也没看见。

　　机场分别后，苏昭昭有些轻松的回到了学校，温以灵调侃着说：“这是送完了。”

　　苏昭昭点了点头，笑着说：“嗯，我放假去找他玩。”说完还做了张时间表。

　　温以灵看着开心的苏昭昭，也跟着开心，不过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那你去送陆星湛的时候看见宋今禾了吗？”

　　苏昭昭有些疑惑：“没有啊，她应该不去吧。”

　　温以灵看着苏昭昭：“怎么可能，宋今禾是他们竞赛班最强的实力选手，听说比你哥还厉害呢，应该不会不去吧。”

　　苏昭昭不由得产生了慌张，像是要认证什么，有些慌乱的走到了宋今禾所在的班级，直到自己走到门口，苏昭昭还是有些恍惚，她看着班里并没有宋今禾，又想起她是不是可能出去了，不死心的问了第一排的人：“你们班宋今禾在吗。”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班级的，慌乱之间还撞到了赵清凡，赵清凡有些担忧的看着苏昭昭，偷偷问江逾白和闻时，她怎么了，两人皆是摇头。

　　最近大家都看出了苏昭昭的不开心，饭桌上安晴有些担心的问：“昭昭阿，是不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阿。”

　　苏昭昭抬头说：“没有阿，我吃饱了，安姨，先上楼写作业了。”
　　安晴一听她这么说更是担心，踢了一脚陆云起：“你说昭昭是不是谈恋爱了。”

　　陆云起摇头说；＂应该不能吧，要不问问阿湛。”

　　安晴：“他能知道什么。”思量了一下又说：“要不咋们带昭昭出去放松一下吧，每天就看书，坐家里看，坐教室里看，出去换换心情说不准就好了。”

　　而楼上的苏昭昭看着手机里，和陆星湛的聊天记录，却怎么都问不出口，她不知道如果一次在一起是巧合，那么次次在一起还是吗？
　　夜晚安晴敲响了苏昭昭的门，抱着枕头询问能不能和苏昭昭一起睡，苏昭昭点了点头，便是同意。

　　安晴小心翼翼地询问着苏昭昭：“昭昭阿，最近是不是有什么想不开心的事阿。”

　　苏昭昭知道安晴的担忧，摇了摇头，便是没什么。

　　安晴说：“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苏昭昭茫然的盯着安晴，不想要说没有，但是又拿不准安晴是不猜到了什么，指尖悄悄捏紧了裙摆。

　　安晴看着有些慌张得苏昭昭连忙安慰：“别担心昭昭，安姨没什么别的意思，我就是想你成绩这么好应该不会因为成绩，就猜你是不是因为有喜欢的人了。”

　　苏昭昭以为安晴猜到了什么，但这样看好像没有，她拿不准安晴的态度，但是如果知道她喜欢陆星湛会怎么样，应该会生气吧。

　　苏昭昭还没说话，安晴又接着说：“其实你们这个年纪有喜欢的人很正常，情窦初开的年纪不去喜欢一个人多浪费，我和你姨父就是高中谈的恋爱，你都不知道当时我们俩天天吵架，见面就掐，到最后发现居然谁也离不开谁。”

　　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我觉得有喜欢的人就要勇敢去追，不然错过了多可惜，即使没在一起，也不会因为没开口后悔，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我们永远都是你的家人，不要害怕做错，看到你不开心我们只会心疼。”

　　这一晚安晴讲了许多他们上学时候的八卦，苏昭昭默默的听着，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没听进去，只记得安晴的一句话，错过了多可惜。

　　苏昭昭反反复复的想着，其实她从来没想过陆星湛不会和她在一起。

　　第二天，安晴风风火火的带着苏昭昭请假，去Ｓ市玩，说来也巧，正好有人送了两张迪士尼的票。

　　坐上飞机的那一刻，苏昭昭有些恍惚，她看着手里的飞机票，想着或许也能见他一面吧。

　　只是苏昭昭没想到，安晴的计划里根本没有陆星湛，她们到达S市一连玩了两天，苏昭昭看着开心的安晴，有看着手机里陆星湛的聊天记录，想着要不还是告诉他吧。

　　还没发消息，安晴就拉着苏昭昭准备去看晚上的烟花表演，苏昭昭想着那就晚上看烟花的时候打个视频，给他个惊喜吧。

　　其实她也不知道她心底里在逃避着什么。

　　晚上到了烟花表演的时候，苏昭昭一连给陆星湛打了很多视频，陆星湛都没有接，她眉头紧皱，怕他有什么事，脱离人群，又接着打，打了许久都没得到回应，她刚想跑去找安晴说出她的担忧。

　　只是，一回头她就看见了同样脱离人群的两个人，她有些呆呆都看着身形如松，穿着黑色冲锋衣地陆星湛怔低头看着比他矮很多的宋今禾。

　　这样的俊男美女，她想不看到都难，此刻人群像是他们的背景板，男孩抬手替女孩拢了拢被风吹散的发丝，虽然并未多言，可有着别人插不进去的默契。

　　苏昭昭只感觉到周遭的喧嚣被滤去，只剩下他们所在的那里是安静的，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酸涩如潮水般漫上心头，潮水将她淹没，她再也呼吸不了。

　　她望着四季常青的树，那些终年翠绿的叶片，此刻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活气，投下的阴影里凝着化不开的冷。

　　这冷顺着风直往骨头缝里钻，冻的她每一寸知觉都发麻，直到有一片雪花悄然栖在她的睫毛上。

　　这座好久不下雪的城市竟然飘雪了。

　　欢呼声在远处漫成模糊的海，她却听见自己的心里“咔塔”一声，像是某山关太久的窗户，被这场雪撬开缝隙。

　　雪花落在头顶的冰凉，终于把淤积的眼泪潸然倾泻而下，这场雪像是给她一个痛快大哭的理由。

　　她看着远处的男孩轻拂掉了落在女孩头上的雪，转身离去，消失在人群中，消溺在她眼中。

　　一年中最冷的一天，冬至，就这样裹挟着她的泪降临，像是命运的馈赠，又像是命运的捉弄。

　　馈赠她可以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大哭一场，捉弄她，让她彻底的看见她一直在逃避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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