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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向
方南夏转学过来的事情毫无征兆,据说是跳级过来的,班里人都讨论着这件事是否和方南寻受伤,张琳退学,秦子瑞即将坐牢的事有关。
当然,这件事也无疑的,把玉珍珍推到了某个风口浪尖之上。
她开始遭遇了一场大型的霸凌酷刑,甚至远比在小学还要惨烈。
比如如果每天不早到,书桌上就会必然出现的涂胶,蚯蚓尸体,活着的蜜蜂,一道又一道多得数不清的划痕。再比如,到了课间,女同学经过她时发出的轻哼声,讥讽声,还有嘲笑声。
这个世界上她不清楚的事太多太多了,但显然的,他们要比小学的她们更懂得怎么真正去隐性欺负一个人还能做到毫无痕迹。
孤立,造谣,就像两个完全无解的命题,只要监控拍不了真实的动作欺负,即使他们是把玉珍珍的桌子划烂了,也根本得不到什么有效的处罚。
老师更不会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
玉珍珍也渐渐明白了这个世界的残酷,又或许不是残酷,只是大家都对这种漠不关心而已。
老师需要的是优秀的,能考出高分荣誉学校的学生,而优秀同学需要的是同样优秀的同学,中等学生需要的是能帮忙提分的人,差的学生则需要一个及格的分数。
这就是学校。
其实没什么人会真的关心一个学生的心理问题,他们只会觉得时代发展变了,情绪积压得变质变量是每个人都有的,所以每个人都必须得承受。
倘若承受不了,就是精神病了。
精神病,也是心里面关上了窗,得了病,发了烧,至少在一段时间里是愈合不了的。
玉珍珍想,她得再撑一撑的,万一被学校怀疑是有什么精神病的人,那她的初中就要念不下去的,起码比起被所有人议论,还是被一个班的议论好得多吧。
她也不能跟家里人讲的,免得添麻烦。
她自己就够让人头疼的,她知道。
“你的东西。”方南夏手掩住了唇,低低咳嗽了几声,“我哥他在医院,你别找他联系,他需要养伤。”
他说着,把自己书桌下面的蚯蚓踢到了玉珍珍那边。
玉珍珍垂头,想用卫生纸包住它,扔进垃圾桶,却听方南夏打断了,“你别动它,它还活着。”
这次他们换成了活着的蚯蚓了。
她蹲下身,道:“那怎么办?”
声音里满是迷茫,惶惑,不解。
就好像当时她知道方南寻和秦子瑞起争执的那天。
他们说,方南寻的手上插了一把美工刀,每走一步就是许多血往下滴,他的脸色苍白,很不好看,整个人摇摇欲坠的,一定很痛。
他们还说,是秦子瑞因为黄锦受了欺负,本来想报复玉珍珍的,而方南寻知道后,出于阻拦的想法,被误伤的。
总之这件事就很多个说法,相同点都是方南寻受伤,全和玉珍珍脱不了关系。
玉珍珍挺崩溃的。
她想,她当时怎么就没有多撑个一时半刻,那样也许在天台,秦子瑞就欺负不了方南寻了,然后把主力放在自己身上。
这样,这样方南寻,就不会受到欺负了的。
在黄锦转学那天,她把自己和玉珍珍之间的事情进行了一个大改动,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受害者的样子,将消息发到同学的班级群后,就不留念地退了群。
以至于和黄锦有些关系的女生都在敌对玉珍珍。
整个班里,玉珍珍没有朋友,她又孤零零一个人了。
“现在都变成这样了,还不如好好准备你的期中考试。”方南夏语调里难掩嫌弃,“想那些事情也没什么用,秦子瑞都可能缓刑回来,比起被牵着跑,你还是好好学你该学的,至少等我哥养好回来了,说不定能赶上你的初中毕业典礼,你也能考个好点的高中出去。”
话尽管是这么说的,但方南夏还是用开了静音的手机把还在蠕动的蚯蚓拍了张照片,皱眉往墙上看了一眼。
“你家的情况也就那样,你要是不好好读书,就什么都没有。”他道,“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变得比他们都要优秀,让他们说出那句你除了学习就什么也不会的话。”
玉珍珍深深地呼吸了一下,缓缓吐出一口气,“我不知道,方南夏,我真的不知道。”
方南夏拽过了玉珍珍手里的卫生纸,把蚯蚓包裹好,难得地声音温柔了些,“我放学了把它放生,你好好学吧。”
惩罚已经够多了吧,方南夏想,起码他做的这些,也是想让族里监视他的人知道,他已经为难过玉珍珍了,为难的时间也已经足够多了,剩下的就该是那些人类了。
虽然齐枝说不建议他读人类的记忆,不光是因为他身体不好的原因,也由于害怕他会存在和他哥一样的反噬反应,但方南夏初次了解一个人类,不免还是对她有些好奇的。
诚然,哥哥为了她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处罚。
所以方南夏更想看看,她的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值得一个山神去这么做。
“你父母,分开了吗?还是很少回来。”
少年身形癯然,洗得微褪的校服松垮地裹着单薄的肩,领口滑落半寸,露出了苍白的脖颈,透着股病恹恹的脆弱感。他说这话的时候睫羽微垂,眸子里倒影的是桌上课本的文字,一行一行,一列一列,整整齐齐的,倒反衬得人有些格格不入。
玉珍珍扭头,发觉他是比方南寻还要瘦许多的,就像个瓷娃娃似的,风吹就倒。
“他们不回来更好吧。”她道,“我有病,他们回来了看着也膈应心烦,所以还不如不回来。你呢?你家怎么舍得让你穿这样的校服,才转来没几天吧。”
方南夏目光沉沉落在了课桌的阴影里,过了一会儿,才道:“因为我并没有经过家里人的同意转学,所以除了学费,校服买的是二手的。”
玉珍珍不解,道:“转学不都是需要签字的吗?既然转都转过来了,你……”
方南夏不偏不倚地咳嗽了声,恰好打断了她,“没有原因,我自己想转,就转过来了而已。”
“玉珍珍,我觉得你有时候真的很烦人。”他道,“不该操心的事情瞎操心,对谁都没有什么好处。你知道自己在班里面到底混得有多差的,就我看来,你那天和黄锦的事情,就不应该带上我哥,这样因果持平,你们各自就会有你们各自需要承受的东西在。”
那天,黄锦?
他说到的事情正好戳中了玉珍珍的一个疑点。
她本来已经放掉了这件事的,但没想到,又被再度提及。
在她告知黄锦家出事的时候,是照着方南夏和她说过的话回答的,而那天黄锦明明在场,也是真真实实听到的,为什么会突然不记得了?
以及那天他们中有老师去调查监控,都说里面只看到了黄锦和她,包括时间推移到了后面,也是玉珍珍自己起来自己走回家的。
所以玉珍珍之后再回想起,也以为是自己产生了什么幻觉,可走回家的记忆又是没有的,所以她又忍不住半信半疑,胡乱地去揣度这件事。
“你那天在场。”她压低了声音,“你那天在场,我记得的,我没有错的,可为什么他们全都不记得?你怎么做到的?”
方南夏闻言勾起唇角,神色有些讥诮,“人怎么能和神作斗争。假使没有一些规则的束缚制约,我们也就不会太费力地处理很多事了。”
反正她也收下了那个带有死即魂魄消陨的红包,达成了一笔禁忌交易,即使侥幸能活完一辈子,也不可能有来世或者转生的机会。
所以此刻告不告诉,不都是一样的结局吗?
这就是神的降罚。
神不能擅自干预一个人的死生,也不能擅自干预一个人活着的契机,可如果他们懂得如何以同等代价做交换的话,就没什么不可能的了,就像一些人做了亏心事,后半辈子要去做更多善事把亏心事掩盖过去一样。
这交易的条件,也很简单。
一个完整的魂魄留存下来,不入轮回是很简单。
可如果以魂魄扰乱神明命途作为理由呢?
那么就是罪孽深重。
他们只是稍稍地动一动关系,就可以粉碎掉她。
人类的生命,在神明的眼里,显得是如此脆弱不堪。
所以不管玉珍珍现在是不是人类形态出现在方南夏眼前的,对方南夏而言,她和死物没什么区别。
他甚至不需要开神眼,就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已经出现了腐败。
及不及时去医院都是起到延缓作用,她仍然逃不开死之一字。
“那,那方南寻的伤?”玉珍珍立即拉住了他的衣袖,“他还好吗?我可以不过问你们之间具体的事,只要你跟我说他怎么样了。”
方南夏没想到她接受得如此之快,又想到哥哥亲自给她托的梦,冷笑了一下,道:“一点也不好,他伤得很严重,只要见到了你,不光他的情绪会受到影响,人也跟着受到影响。”
其实他想说的并不是方南寻手上受到的那道所谓的伤,而是真真实实给方南寻造成了影响的反噬。
他已经通过齐枝知道了事情的全部。
他就算是心中有了一点偏向,也稍稍偏向了一点玉珍珍,但哥哥毕竟是哥哥,他的哥哥是他的亲人,血浓于水。
他觉得不大值得。
倘若这个女孩注定活不长久,又何必花那么大的功夫去救她。
就因为一个一面之缘吗?
“神不都是可以消除伤口的吗?没有什么魔法,法术的吗?”玉珍珍知道自己问得很蠢,但就是继续问了下去,“我知道的,那么短的时间,你不可能做到能用电子技术去对监控做手脚,我相信你们的身份的。”
方南夏一瞬间就恢复了对她懒懒散散的厌烦态度,道:“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的,他们只会觉得你疯了,你威胁不了我。一定要我说什么的话,我只能告诉你,把你的成绩提高,提到我哥的那个位置,直到无可替代,就不会有人再说你的闲话。然后我哥会高兴不少,然后,就请你离他远一点,越远越好,这样他就能好过很多,你听懂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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