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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一束清亮的酒水从微翘的壶嘴中倾倒入杯,从杯底打着旋盛满开来,在面上浮起一层细小的泡沫,桂花的清香混合着酒气扑鼻而入,赚得一声喝彩。
喝彩的人正是宋翾,他本是个嗜酒的人,鲜花酿成的酒他也喝过不少,桂花自然也在其列,但这么醇香浑厚的桂花酒还是少见,肚中酒虫便由着这入鼻的酒香呼唤醒来,不由就双目盈盈,情不自禁。
萧慕蔺不饮酒,却也被这酒香引出一分酒意来。
任轩人见二人神色期待,呵呵一笑道:“峦城虽是小城,但四季不大分明,桂花花期长,十一二月仍见花开,所以桂花酒是当地的一大特色,这酒楼又是桂花酒最精之地,我知道宋公子好美酒,故而在此招待,快尝尝,与盛都红馆伊人楼等地相比如何?”
宋翾慢品一口,只觉入口绵绸,香醇久久,然后才有一片辛辣自胸腔中升起,果然是好酒,笑道:“竟是难得的佳品,我倒要让莫娘娘和宁不归也备一些。”
任轩人就笑道:“看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任掌事也是在此两地流连之人,想必心中早有比较。”宋翾看着任轩人,意有所指道:“有心了。”
任轩人点点头,又道:“我因门中事,自上元节后,一直盘桓润州,已有好些时日不曾光顾一馆一楼了。”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任掌事。一直未曾得隙,今日借此美酒,敬任掌事一杯。”宋翾举起酒杯,“多谢当日济难之恩。”
任轩人见他一脸严肃,也就不推辞,举杯共饮后才叹道:“可惜任某一介草莽,人微言轻,虽略有资产,却始终未能救杜姑娘于水火,她这一声大哥,我受得惭愧啊!”
宋翾就道:“敏敏说过,当今如任掌事这般为义不惜倾尽所有的侠士屈指可数,她认你这个大哥是情之所至。任掌事当得。”
任轩人就面色一红,目露柔情,“杜姑娘乃天下群芳之首,有豪义在心,是真巾帼,有她这样的义妹,是任某的荣幸。不知她近来可好?”
宋翾道:“实不相瞒,我也是在上元节前离都的,只盼她好。”
任轩人嗯了一声,提酒道:“其实早上在包子铺我已认出二位,只是当时不便相认,此番与二位在此相聚,实有要事相问。”
宋翾道:“是关于九门中流川、御机两门的事?”
任轩人点点头,沉吟片刻,饮尽杯中酒,才摇头一叹,“我实在想不到,短短半月,我九流一脉就已失陷三门。幕后之人手段何其高明啊。”
“三门?”萧慕蔺一怔,“难道走马门也出事了?”
“萧师侄说得不错,其实最先出事的正是走马门。萧师侄身居幽谷,与九门中人鲜少往来,对各派掌门及骨干定然陌生。我听说在渠州码头,萧师侄曾与一个大胡子壮汉交手,我对萧师侄的武功不了解,不知当日谁赢了?”
萧慕蔺道:“当时情况紧急,算是不分高下吧。”
任轩人就看着萧慕蔺问:“萧师侄可尽了全力?”
萧慕蔺不解道:“此话何意?”
任轩人便微微一笑,“看来师侄有所保留。当日与你交手的正是走马门铁师兄的得意弟子李顺,此人腿上功夫已得铁师兄真传,萧师侄以为他的武功如何?”
萧慕蔺不解任轩人为何在意这个,但还是如实道:“不差。”
任轩人点头道:“是不差,但不够好,所以铁师兄对于继承人就颇有斟酌。半月前,铁师兄照常练功,他练的是硬功一派的铁腿功,平时所用练具是一具高六尺重百斤的铁人桩,那日,他练至‘一腿断梁’这一式时,平时岿然不动的铁人桩竟被他一腿踹倒,说来也怪,这一招本是对踢,就算铁人桩要倒,也是倒向对面,可不知为何,竟是直向他砸来。我这位铁师兄腿功了得,下盘稳重,可双臂却弱一些,当即伸手去挡,可如何挡得住这百斤重的铁人桩,眼见着要命丧桩下,他只得让身避开,就迟了那么一瞬,他的一条腿就被铁人桩砸中,就此废了!”
宋翾与萧慕蔺双双一皱眉,事出蹊跷,必然有因,就听任轩人接着道:“后来他暗中查出正是李顺在铁人桩上做了手脚,不但如此,李顺早已收买门中弟子为己所用,他受了重伤,无法自清,我商贾门在密州,离渠州最近,所以他也是最先传书于我,要我前去助他清理门户。”“事不赶巧啊,正好我门中有一单生意出了岔子,若是平常的生意也就罢了,偏巧这单生意是门中一年两次的攒货,牵涉我门大半资产,我不得不亲自处理,这么一耽搁,噩耗竟接连传来,御机门仙莲身死,为外徒所得,流川门海师兄被人杀害,凶手身份成迷,海西缘师侄又涉凶案,被朴邻断了一臂,后虽经铁师兄营救,可二人均重伤在身,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哎!可叹我仙莲与海西缘两位师侄,二人均是我九门一脉的后起之秀,未来的中流砥柱!”
任轩人说毕已面色冷如寒铁,将酒杯重重掼在桌上,“有人欲灭我九门一脉!”
沉默片刻,任轩人道:“宋公子这一路对这些事多有亲历,可否告知一些任某不知晓的细节?以便任某查清害我宗门幕后主使,保我宗门余脉,为同门报仇!”
宋翾不急着回答任轩人的问题,而是将面前杯子倒满酒,笑道:“萧兄,这桂花酒甘甜醇香,盛都则称作金秋醉,味道更浓烈些,你先尝尝这淡的。”
萧慕蔺本不饮酒,任轩人似乎也知晓,他面前也就没置放酒具,宋翾便将酒杯推到他面前,笑着看他。
萧慕蔺端起酒杯,人也跟着起身,这酒楼在二层,窗外便是延绵山脉,萧慕蔺便自顾走到窗边,坐在窗柩上品酒赏景。
宋翾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真有种知音之感,然后才转头问任轩人道:“门中之事任掌事可处理妥了?”
任轩人一愣,接着答道:“我朝张怀和借了一笔银子做周转,货算是保住了,此番我来峦城参加他招婿大会,正是为报答他援手之恩。”
宋翾道:“有一件事任掌事说错了。”
任轩人一愕,听宋翾道:“九门中最先出事的是你商贾门。”
任轩人愕然道:“你是说……”
“财帛,人手,机关,船运……”宋翾两指间轻轻摩挲着,似乎已看清了对手的样貌,“九流一脉看似零散,可人力物力财力皆兼具,得九流一脉可就得了成事的基础。任掌事可曾听说过忍冬这个组织?”
任轩人面色已凝重起来,摇了摇头,宋翾问:“那冰裂呢?”
“此乃前朝皇室积弱之下朝中忠臣号召江湖侠客组成的组织,专为皇室清理奸佞,肃清不臣之人,冰裂中人极为神秘,从不以真实身份示人,行事时头戴面具,身形伪装,领头的正是当年有天下第一刀客之称的凡重安,他是唯一一个以真身示人的。可前朝灭亡后,凡重安身死,冰裂便销声匿迹了。难道此事与冰裂有关?”
宋翾道:“我也只不过是猜测,据说当年冰裂中有一人是使拳的,他的拳法阴柔多变却携力极重,有隔山打牛之势,死在他手下的人表面不留痕迹,却多肺腑破裂而亡。这个人只怕便是海掌门了。”
任轩人大惊失色道:“海师兄?”
“这一路来,我一直在想,那个域外人是谁?委托他杀海掌门的人又是谁?前两日我在瑶台从一个店仆口中得到一些信息,听他描述,那个域外人与当年沧魅国君颇有相似。”宋翾看了看自己的手,面色神悠,“当年沧魅灭国,皇室有一子一女下落不明,我一时心慈,下令不予追拿,如今看来,倒是留下后患了。”
任轩人已知事情严重,他遇事一向还算是泰然的,这时也都有些心神不宁了,“既然海师兄是冰裂中人,怎么又惹上了沧魅余孽?”
“恐怕是海掌门不愿再以冰裂身份为那人办事。这么多年了,当年冰裂中人若还健在的,在现今江湖中只怕已都各有所成了吧,又岂可为了前身之义毁后世之名?”
任轩人疑惑道:“那人是谁?”
宋翾诡谲一笑,“能组忍冬,号冰裂,与沧魅余孽联手,还能是谁?”
任轩人心惊道:“前朝……”又摇了摇头,“可据说前朝皇室已被温开屠戮殆尽了。”
宋翾淡笑不语,拿了杯子满了酒,笑问:“这张家小姐的婚事十分有趣啊,任掌事何不说来听听?”
任轩人便知更多的宋翾已不便告诉他了,回神过来笑道:“是啊。其父张怀和生意做得大,几乎包揽润、密、封、零四州,所以与我一向有生意往来,我对这张卯也颇熟悉,这孩子与别的女孩不一样,从小就好拳脚,颇有男儿之姿。”
“且慢。”宋翾笑着打断任轩人,扭头喊萧慕蔺,再对任轩人道:“我让萧兄也听听这段佳话。”
任轩人听罢朗笑两声,“宋公子你啊你啊,真乃多情之人。”
宋翾只是笑,萧慕蔺回座来,见任轩人面露促狭,倒没多问,放下的酒杯中已空了。
任轩人接着道:“张怀和虽富甲四州,可论家世却较本地豪族差远了,所以欲攀安南王这一高枝,欲富上加贵,奈何世子已娶润州双柳中柳芳庭之女为妻,不再纳妾,二子又在盛都伴驾东宫,不知归期,本已作罢,但安南王世子有心结交,便介绍了他一个旁支的侄儿名叫青华士的,此事本好,可那青华士见了张卯,便说她太鲁莽,无贤妻良母之貌,不敢藏于内室,张卯也是个烈性子,说青华士既看不上她,她又何必巴巴的倒贴上去?双方都闹得颇僵。”
宋翾还没说话,萧慕蔺先忍不住问道:“那个雷双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事让我来讲。”徐虎儿忽从窗户中跳进来,惊了一旁的食客,她却撒手不管,笑吟吟地蹦到萧慕蔺面前,亲昵地道:“萧哥哥。”
萧慕蔺一怔,“见过徐掌门。”
徐虎儿笑得明目皓齿,“叫我虎儿就好,我听西缘哥哥说萧哥哥是个绝世美男子,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虎儿最喜欢好看的哥哥了。”
萧慕蔺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徐虎儿接着道:“听说你是被这个人掳出山门的?”
萧慕蔺看了宋翾一眼,有意道:“是啊,我是他的人质。”
“岂有此理!”徐虎儿一言已出,手上却也不含糊,直向宋翾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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