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林余音

　　离光破开层层乌云，阳光普照，图书馆里躲雨学习的同学们都收拾着书包，准备离开。

　　郁晶看了看图书馆大堂的钟表，时间应该是来不及去食堂吃饭了。方余婉不知道何时睡着了，郁晶轻拍她的肩膀轻声细语地唤醒了她。

　　“嗯?雨停了？”还没等方余婉说完，她的肚子自己有主见似的，咕咕叫了两声，“我肚子给我在鸣笛警告呢……”她又转过头来带着询问的眼神，郁晶瞬间了然于心。

　　“走走走，反正食堂的饭菜也不怎么好吃，今天放纵放纵。”方余婉麻溜地收拾着两人的书包，就像小鸟觅食一样，扑棱一下拉着郁晶就冲出了图书馆。

　　此时外面的世界暖洋洋的，连风都述说着温柔的蜜语。

　　“你知道吗？我最喜欢春季的一场雨后，整个世界变得清新脱俗的感觉，随便吸一口气都能感觉得到生命的气息～”方余婉津津乐道地说着，马尾在微风中肆意飘扬，发梢的香味透过郁晶的鼻腔直达头部，郁晶用尽感知势要让这个味道永远留在脑海的记忆库。

　　“嗯！我也喜欢。”郁晶本来没有喜欢的天气或者季节，此刻，她却很确信她爱上了今天的天气，爱上了春雨之后，那一抹飘香。

　　一路狂奔到学校操场后的栅栏门旁，那里是学生们的天地，但同样也是禁地。各色各样的路边美食小摊靠着门旁的栅栏杆井然有序的摆着，就好像专门陈列为了供人挑选。

　　有段时间学校换了个厨师，饭菜难以下咽，导致这里生意爆涨，甚至人满为患。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学校领导从零星的食堂人群中闻声到此，发现了大家的秘密食堂。一声令下，这里瞬间成了禁地，巡逻值日老师在随机的日期里抓捕着倒霉的违规者。

　　当然那也只是一时风头，学校很快就调整了食堂菜谱并重新安排符合大众口味的厨师长，大部分学生也渐渐的回归学校食堂。而这里，则成了某些众口难调的学生们的常驻地，还有大家偶然想换种口味的放纵餐。领导撤销了严查令，但是并未完全开放，慢慢的演变成了一种定期巡逻，至于巡逻日期，学生们早已摸清门道。

　　“我要一份麻辣烫……”方余婉呼呼喘着气，但却清晰地说出那三个字。“啊对，还要一份……”又抛给郁晶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示意这顿她请了！

　　郁晶没有推拒，就当“小婉小晶的重逢餐”了。

　　滋溜一口粉，辛香麻辣在舌尖产生起味蕾的碰撞。方余婉夹起一块鱼饼给郁晶，“我最喜欢加的小食，给你尝尝，之前我都是跟夏微她们来的。你平时忙着准备竞赛，都没有这个时候跟你来过，唉！”方余婉一脸无可奈何和愧疚的表情，但是她内心的情感此刻更多的还是重逢后的喜悦。

　　郁晶看着碗里那块方余婉“最喜欢”的鱼饼，心里似被触动了一样，有些感慨。她咬了一口，鱼饼的鲜甜混合着汤底的麻辣，在口腔里交织。这简简单单的一块鱼饼因为一个人而变得格外不同，有着别样滋味。她的过去人生里，辛辣苦涩快要占据她整个感知时，突如其来的甜蜜却稀释了过去。

　　命运是一张无形的网，在这个雨后初晴的午后，将那个离散十年的温柔编织回原有的线圈。

　　“小婉，我……有时间的，以后还一起来好不好?”郁晶眼底温柔尽显，蕴着期待与喜悦。

　　“好！”方余婉毫不犹豫地答应，她的眼里见证了郁晶一次比一次灿烂的笑。

　　“我说过嘛，你笑起来很好看。小晶姐姐！”

　　这声姐姐让郁晶恍惚，时光好像回溯到十年前，那个林荫下回荡着的余音。

　　变得是时间，不变的却是人。

　　郁晶不自觉想摸摸方余婉的头，她伸过手，像抚摸小猫一样，发丝随皮肤的纹路顺滑而过，“小婉……”

　　啊嚏——微风吹过，方余婉一个喷嚏顺势而出。

　　“走吧，别感冒了。”

　　郁晶将自己的外套披在方余婉肩上。那天，是她为她捂住校裤，今天，是她为她披过校服。

　　那场图书馆外的暴雨，还是留下了痕迹。或许是奔跑时淋湿的肩膀和裤脚没有及时干透，又或许是图书馆里小憩时吹了穿堂风，再加上小吃摊前吹拂的带着雨后凉意的微风，多重因素悄然叠加。当天晚上，方余婉就感觉嗓子发干，头也有些昏沉。

　　但她没有说，与平时相比，只是早早的洗漱完便上床休息了。大家对这反常举动都感到诧异，但是方余婉摆摆手表示自己一切安好后，也只当她是学累了。郁晶看着方余婉的样子，感觉到她的难受，心想着第二天早上跟她去医务室看看，今天就先好好休息吧。

　　次日清晨最勤快的方余婉却在大家的早起洗漱声中迟迟没有动静，郁晶感觉不对劲，紧急地去找了宿管阿姨借来体温计。一量，体温38度，方余婉不出意外地发烧了。

　　方余婉喉咙肿痛，鼻塞流涕，浑身酸软无力。凭借意志力勉强完成洗漱，郁晶帮她整理完床铺后，方余婉蔫蔫地靠在床头，无精打采，往后的活泼劲荡然无存。生病真是一件令人类闻风丧胆的事，它可以让一个人实现真正的“脱胎换骨”。

　　大家见状都十分担心，身为班长的晓幂幂正准备扛起方余婉去医务室，郁晶却拦下了，“队长，你去班里通知一下刘老师吧，小婉我送过去吧。”

　　晓幂幂看着郁晶脸上少有的担忧之色，为了让彼此放心，她点点头。大家最后嘱托完就匆匆赶着上早自习去了。

　　郁晶用力扛起已经神志不清的方余婉，朝着医务室的方向跑了去。

　　去教室的路上，大家都格外担心着方余婉。

　　“唉。再身强体壮的人也得小心雨后病魔啊……”吴夏薇叹息。

　　“是的，大家都要照顾好自己。”晓幂幂闻言。

　　“嗯嗯。昨天就看婉婉偶像神不守舍的，就感觉不对劲，唉！”支芝对于偶像平时也很关注，昨天的一举一动她也微微察觉。

　　“嗯……不过，你们觉不觉得郁晶好像变了?”林玫虽然是寝室新人，但察言观色的能力倒很厉害，她本能的感觉今天的郁晶不一样。

　　“变得更有温度了呢。虽然郁晶本来就挺好的。”吴夏薇回应着，以她对郁晶的了解，这点变化还是能观察得到的。

　　另一边呢。

　　郁晶已经好好的将方余婉送到医务室，医生老师开了些药就让方余婉睡下了，“按这个形式，还是建议方同学先回家休养几天。”医生老师凭借经验而谈。

　　在等待刘老师到来的二十多分钟里，郁晶就和上次运动会一样，一直守着方余婉。

　　刘老师打着电话走进了医务室，“嗯嗯是的，方余婉现在正在医务室呢。你看看您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啊啊，好的。”

　　刘老师微笑着夸奖着郁晶，示意她先回去上课，方余婉他来看着就行。郁晶听过老师这番话才放心地起身，担心地又看了看方余婉，默默地回了教室。

　　刘老师欣慰地看了看郁晶的背影，又看了看病怏怏的方余婉，“看来上次交给你的任务完成得挺好嘛。”

　　方余婉请假的那几天郁晶如往常一样提前来到教室，习惯性地看向身边那个总是比她早到，会元气满满跟她打招呼的座位时，看到的却是空荡荡的椅子和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桌面。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瞬间空落落的。虽然说吃饭学习还是有吴夏薇她们陪着，算不上孤独，但还是感觉少了点什么。

　　教室里依旧喧闹，可属于方余婉的那份特有的热闹和温暖，缺席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空荡荡的桌面上，显得有些刺眼。

　　物理老师讲到某个复杂的公式推导时，她下意识想侧头看看方余婉是否跟上，却只看到冰冷的桌面。课间休息的喧闹声里，少了那个清脆悦耳，总是叫她名字的声音。就连空气中，似乎也少了那缕熟悉的的洗发水香气。

　　那份因重逢而盈满心间的暖意，被担忧和微妙的失落取代。郁晶发现自己听课的间隙，目光总会不受控制地飘向那个空位，想象着方余婉在家是不是很难受，有没有好好吃药，会不会觉得无聊。她还想，十年前她离开的那个时候方余婉又是什么样呢?应该和她一样吧，担忧地盼望着。

　　下午的自习课，教室里安静到可以听见隔壁同学的呼吸声。郁晶看着自己摊开的数学竞赛习题集，那些曾经让她全神贯注，沉浸其中的符号和公式，此刻却显得有些疏离。她强迫自己做了几道题，思路却时不时被打断。

　　最终，她轻轻合上了习题集，翻开了崭新的课堂笔记本。

　　她拿出笔，神情专注地开始梳理老师这几天讲到的重点：课文笔记、公式例题、语法知识……她还在一旁用不同颜色的笔补充着自己的理解。她想让方余婉病好后，能无缝衔接落下的课程，不被学业压力困扰。他无法代替方余婉承受病痛，这也是她此刻能为方余婉效得唯一的一份力。

　　她希望方余婉快点好起来。
　　她希望她能早点回到这个座位。
　　她想告诉她，那个空位，真的很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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