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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友医舍学针灸崔君帮忙办定户
阿蛮自打得知月娘怀孕后,便打算去赵神医学习安胎之术。她与赵神医的结缘,来自于她刚到长安,在裴大郎马蹄下救下的小儿。
那小儿乃赵神医单传的孙女儿。三年前,一场火灾,带走了他的独子和儿媳,二人拼死护下了女儿巧姐儿。
巧姐儿虽性命无虞,但也落下个病根儿,耳不能听口不能言。是以那日未能及时躲避马儿。
幸得阿蛮相救,不然这古稀老者可怎么活啊。
自那后,阿蛮也常常到访赵氏医舍,给巧姐儿带些零食和新鲜小玩意儿。
这日,行社事情忙完后,她径直去了赵氏医舍。
“宛娘子,老朽打心底感谢你对巧姐儿的救命之恩。我可以随时帮你出诊,而且分毫诊金不收。但这医术,实乃是传男不传女。”赵神医比较传统,行医总会遇到血肉模糊的时候,是以这行基本都是男子就业,并且大部分都是家族世代传承。
思及此,他又开始担心医舍的传承问题。要是大郎还在就好了。现下就剩一个小孙女,还耳不能闻口不能言,医舍以后可怎么办啊。
“无妨,赵神医。”阿蛮向赵神医行了个大礼,“我并非挟恩求报。只是那日过来,见您一人苦苦支撑医舍,还免费为穷苦百姓看病,我打心底敬佩先生的大义。我想着反正也没什么事,便过来略尽绵薄之力。望先生成全。”阿蛮请求道。
赵巧姐虽不知他们的谈话内容,但她很喜欢阿蛮。她看着阿蛮请求赵神医的样子,便拽着阿翁的衣服,眼巴巴望着他。
赵神医见此,也不再多说什么,算是默认了。
阿蛮手脚麻利,眼里有活,又善于观察,勤于学习。一段时间后,不仅能分辨草药,知道如何研磨药粉,有时候还能在赵神医不得空的时候有模有样进行药嘱。
经过一段时间后,赵神医对阿蛮有了些改观。他心里暗自感叹:可惜了是个娘子。若是个小郎君,以她的聪颖与毅力,势必能有所成就。
前两日医舍接诊了一位患者,他在修葺房屋的时候,从房顶坠了下来,摔断了右腿,骨头已经穿刺出皮肉了。那简直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伤患忍受不了疼痛,哀嚎不断。而正巧此时,赵神医出诊还未回,医舍内只有阿蛮和巧姐儿及乳娘几人。若将患者送至他处又恐造成二次伤害。
正当人们无措时,阿蛮让人赶紧放平患者,并递给他一壶烈酒:“郎君,快些喝了它,能缓解些疼痛。”
患者接过酒咕嘟咕嘟几口喝了下去。瞬间觉得头脑发晕,确实是没那么疼了。而后阿蛮拿出金疮药,倒在破损的皮肤上止血。
此时赵神医赶了回来,他见阿蛮已经做了初步处理,便赶紧沿着伤肢轻轻按压,感受断肢的形态。复又按压左腿,反复对比后心中有了数。
继而让阿蛮紧按住患者大腿,他再拉着脚踝缓慢牵拉。待骨头回到了皮肉里后,他再分握住膝盖两端,轻缓加力挤压。
此步最为疼痛,患者虽喝了烈酒,但也顶不住这疼痛。阿蛮赶紧让乳娘拿了木块给他,防止患者咬到舌头。
待按压差不多后,赵神医取出杉木皮夹板,固定好右腿后,又嘱咐患者家人三月后再来拆板。其家人连连道谢。
自此后,赵神医在看诊的时候,见阿蛮跟着,会有意无意提点她。
阿蛮几次后琢磨出味来:赵神医虽然口上说不收她为徒,但实际已经间接接纳她了。她学得时候更加仔细认真,还记了满满几本重点要点。
两月过后,阿蛮学会了温经安胎之法。她先在自己穴位上施以艾灸,无任何不良反应后,才给月娘针灸。
“宛娘,这手法甚好,我前段时间总有恶心呕吐之感,得你针灸按摩后,有所缓解了。”月娘感激道。
阿蛮揉着她的腿:“那是赵神医医术高明,又不藏私,愿意教我。”
月娘拉过她,心疼道:“你这一天天,白日里行社干活,结束后又去医舍帮忙,晚上还来照顾我。瞧这小身板哟,仔细累倒了。我这还好,不必日日都来。不舒服了我再找你给我扎上几针。“
“我精力好着呢,有使不完的劲儿。“阿蛮手里力道不减,笑着说。
阿蛮自此后,一直在行社、医舍之间来回奔走,结束后就去月娘家陪她说说话,活络活络筋骨。而当阿蛮离家后,小桃将家里收整好,便去照顾月娘。待到戌时,二人再相伴回家。
阿蛮天天像个陀螺一样一直转,是以不知道今年的大造籍的事。
所谓大造籍,就是朝廷每三年举行一次的户籍大修订,将重新登记长安的人口和土地变动。
不过,虽然阿蛮错过这个信息,但好在月娘放在心上了。
“大郎,过几日就要定户了,宛娘子父母的事情打探得怎么样了?”月娘问道。
齐录事扶她上床:“一直没收到信儿。”而后斟酌道:“其实我觉着,宛娘子不太关心这个事。我且问你,她有问过你这个事吗?”
月娘回忆了一下,阿蛮确实没有问过她。她摇了摇头。
“对吧,都是你在上心问这个事情。是以我觉着,她对这事可能有所隐瞒。” 齐录事分析道。
月娘虽不愿怀疑阿蛮,但确实如齐录事所讲。
不过她转念一想,孤身在外的女子,总有一些难以对外人述的苦衷:“我想着吧,她可能有自己苦衷。经过这么久的相处,她性子纯良,自力更生,定不是那作奸犯科之辈。这都是我们有目共睹的。”
齐录事点点头,他虽怀疑阿蛮的过往,但对她人品还是认可的。
月娘继续道:“是以我想借着这次定户,帮她把户籍定下来。”
齐录事应下来:“过两日我拟一份手实,递交给里正。”接着他便催促月娘赶紧歇下。
不过这事办得不太顺利。
阿蛮属无籍女子,极难独立获得户籍。齐录事这几日为这事急得焦头烂额。巧的是一日下值,他刚出平康坊,便遇见了外出归来路过此处的崔琰。
二人行礼寒暄,却见齐录事面露忧色:“何事忧扰了录事?”
齐录事平日不想将这些事讲给月娘听,现在终于有个倾述对象,便一五一十将此事讲给崔琰。最后他焦虑道:“我还是租户,无产给她作保。此刻又恰逢柳三郎外出。这事看来是办不下来了。我可怎么跟月娘交代啊!”
崔琰听了后,安慰道:“录事无需担心,此事包在我身上。”齐录事没想到崔琰揽了去,连连道谢。
第二日一大早,崔琰带着平安直奔长安县。他将名帖递于门吏,门吏见是崔侍郎家的帖子,不敢怠慢,赶紧进门通报。长安县令看过帖子后出门亲迎。
崔琰与长安县令寒暄了半天,二人熟络后,他命平安拿出了阿蛮的手实,和楠木盒一同递交给县令:“此事拜托明府了。”
长安县令命身旁的主簿接过:“贤侄莫担心,这段时日刚好大定户,此娘子有你作保,定能落籍。”
两日后,便有官府上门,找到阿蛮,进行手实核验。待问到家中女婢几人时,她想到小桃的身份。故向户吏申请明日进行核验。户吏本来不愿再来一趟耽误工夫,但想到此娘子上头有人,便也应了下来。
阿蛮带着小桃来到月娘家。阿蛮心中感激万分,遂给月娘行了一个大礼:“月娘,多亏你帮我惦记着定户的事,今儿就有官差过来办理了。”
月娘扶起她,跟着高兴起来:“你谢错人了,此次多亏了崔郎君。上女户着实太难,几次手实都被退回来了。昨儿你齐大哥遇到了他,他便揽了去。没成想他一句话,这事就成了。”
阿蛮这才知道这里还有崔琰的手笔。她觉得欠崔琰的越来越多了,也不知道今后用什么还他这些人情。
忽而她想到此次过来还有一事,她扶着月娘坐下:“月娘,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月娘笑问:“有什么事你直说。”
“关于小桃的事。”阿蛮回。小桃听到此,赶紧跪下。
“我刚到长安,多得你的照拂,我才能顺利留下。自我搬出后,你还担心我无人照料,派小桃照顾我起居。这份大恩,我一辈子记在心里。我知道你孕期多有不便,只是我与小桃生活惯了,一时间离不开她了。”
月娘听闻,想起赵嬷嬷前几日找她商量的事,心下了然。她笑着道:“无妨,我也没想过要小桃回来。这些日子,你日日过来,倒是累着你了。”
阿蛮心里的石头落定。她摇摇头,“你就是我亲姐姐,照顾你和孩子天经地义。”
月娘摸摸阿蛮的头,这实诚地孩子。阿蛮蹭蹭月娘的手,继续道:“月娘,小桃既然在我那,我想趁着此次定户,将小桃挂在我户上。”
月娘欣然同意:“是我考虑不周。”然后她回屋拿出小桃的身契交给阿蛮,“小桃本来就是去照顾你的。之前忘了把身契给你。”
小桃听了后,在地上咚咚磕了几个响头:“月娘、宛娘的恩情我没齿难忘。”
月娘赶紧将她扶起来,帮她捋捋乱发:“可别磕了,你看都红了。宛娘一个女子在长安不易,你多帮着她点。”小桃用力地点点头。
翌日,户吏上门,阿蛮递交身契及放良书,经过签字画押后,户吏便登记在册。她瞧见册上写着:“户主王宛,年二十,账房,无田,纳资课布二端。附部曲户:王仙桃,年二十,无田,纳布二端。“
阿蛮开心极了,拉着小桃逐字念出户籍信息。
她有长安户籍了,她成为千年前的长安人了。
小桃听后泣不成声,急急跪下给她磕头。她没想到阿蛮不仅将她身契转了过来,还将她放良了。此时她已经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阿蛮扶起她:“别磕了,待会儿头该破了。小桃,从此后你的命运就掌握在自己手里了,不必再为此担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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