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客为主

　　凌绝是被宿舍老三徐嘉言惊天动地的一声“卧槽”惊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徐嘉言举着手机从床上弹起来，上铺的老二白屿探着脑袋往下看：“咋了咋咋了？中五百万了？”
　　“比中五百万刺激！”老三把手机屏幕转向他们，“你们看校园墙最新投稿：‘有人在三角梅石桥看见俩男生接吻，背影好像物理系的凌霄和金融系的凌绝’，下面还有人附了张模糊的照片，这身形，这衣服，不就是咱绝哥吗？！”
　　凌绝的脑子“嗡”地一声，瞬间清醒了。他昨晚和凌霄在石桥上待到快熄灯，回来时宿舍门都锁了，还是白屿从里面悄悄拉开的门。他当时光顾着心慌，压根没想过会被人看见。
　　“绝哥，你老实交代，”老二从上铺跳下来，一脸八卦地凑到他床边，“你和凌霄……真成了？”
　　凌绝把脸埋进被子里，耳尖烫得能煎鸡蛋。他和凌霄确定关系才十几个小时，连手都没牵够，怎么就传得人尽皆知了？
　　“害，这有啥不好意思的。”老三拍了拍他的被子，“凌霄那小子一看就对你有意思，上次篮球赛他进球后看你的眼神，恨不得把你揣兜里带走。再说了，俩帅哥谈恋爱，多养眼啊！”
　　正说着，宿舍门被敲响了。凌绝心里一紧，以为是凌霄来找他，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却听见门外传来许汀兰标志性的大嗓门：“凌绝！你给我出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白屿憋着笑拉开门，许汀兰风风火火地冲进来，身后跟着一脸无奈的阮疏桐。许汀兰指着凌绝的鼻子，手机屏幕亮着校园墙的截图：“说！这是不是你俩？我就说凌霄看你的眼神不对劲，果然有问题！”
　　凌绝一脸不可置信：“许大班长，你怎么来了？”
　　许汀兰一副看傻子的表情，对凌绝说：“怎么，我不能来吗？”说话时还把头向上抬了抬。
　　阮疏桐轻轻拉了拉她的胳膊：“汀兰，小声点。”她转向凌绝，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恭喜你呀，凌绝。”
　　凌绝红着脸坐起来，刚想说话，许汀兰又尖叫起来：“我的天！你们俩居然真的在一起了？”
　　她一边说一边发消息，手机“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凌绝看见她对话框里全是感叹号：“我就说他俩有情况吧！！！果然成了！！！磕到真的了！！！”
　　“你小声点行不行？”凌绝被她吵得头疼，“生怕别人不知道啊？”
　　“知道怎么了？”许汀兰挑眉，“你俩郎才女貌（虽然都是男的），天作之合，藏着掖着干啥？对了，啥时候请吃饭？”
　　阮疏桐无奈地摇摇头：“别听她的，你们刚在一起，慢慢适应就好。”她看着凌绝，眼里带着真诚的祝福，“凌霄是个很好的人，你们一定会幸福的。”
　　凌绝心里暖暖的。他和阮疏桐、许汀兰从高中就是同学，大学虽然不在一个城市，情谊却一点没淡。许汀兰看着咋咋呼呼，其实最是护短；阮疏桐总是安安静静的，却总能在细节处让人觉得温暖。
　　正说着，凌绝的手机响了，是凌霄发来的消息：“醒了吗？我在你宿舍楼下。”
　　他瞬间满血复活，抓起外套就往外跑，身后传来许汀兰的喊声：“记得请吃饭！”
　　凌霄站在楼下的香樟树下，穿着简单的白T恤，晨光透过树叶洒在他身上，像镀了层金边。看见凌绝跑出来，他眼里的笑意像水波一样漾开：“醒了？”
　　“嗯。”凌绝走到他身边，想起昨晚的吻，脸又开始发烫。
　　“宿舍都知道了？”凌霄看出他的窘迫，伸手帮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你怎么知道？”凌绝抬头看他。
　　“我宿舍老三刚给我发消息，说校园墙炸了。”凌霄无奈地笑了笑，“估计现在全校都知道了。”
　　“那怎么办啊？”凌绝有点慌。他虽然开心和凌霄在一起，却没想过要这么高调。
　　“能怎么办？”凌霄握住他的手，指尖温热，“顺其自然呗。我们谈恋爱，又不是做坏事。”
　　他的手很大，掌心带着薄薄的茧，把凌绝的手包裹在里面，让人觉得特别安心。凌绝看着他坦然的样子，心里的慌乱慢慢消散了。
　　是啊，他们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藏着掖着？
　　“那……去吃早餐？”凌绝抬头看他，眼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
　　“好啊。”凌霄牵着他往食堂走，“今天换我买肠粉，加三个蛋。”
　　“吃不了那么多！”凌绝笑着挣了挣手，却被他握得更紧了。
　　阳光穿过香樟树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紧紧地依偎在一起。路过的学生投来好奇的目光，有惊讶，有疑惑，但更多的是善意的笑容。凌绝刚开始还有点不自在，后来被凌霄握着手，心里慢慢踏实下来，甚至有点偷偷的甜。
　　他们的事像长了翅膀，没几天就传遍了两个系。凌霄去实验室时，师哥拍着他的肩膀说“可以啊小子，藏得够深”；凌绝去上金融课时，同桌女生塞给他一把糖：“祝你们幸福呀。”
　　连教高数的老教授都在课堂上意有所指地说：“谈恋爱可以，但不能耽误学习，尤其是凌绝同学，上次期中考试进步很大，可不能退步。”
　　全班哄堂大笑，凌绝红着脸低下头，却感觉心里暖暖的。原来被人祝福的感觉，是这么好。

　　放寒假时，凌霄突然说：“要不要跟我回家见见我妈？”
　　凌绝正在收拾行李的手顿住了：“见、见阿姨？会不会太快了？”
　　“不快。”凌霄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抵在他发顶，“我想让她知道，我找到想共度一生的人了。”
　　凌绝对他的家庭了如指掌，却只见过他妈妈一次，他甚至不知道他妈妈会不会同意自己和凌霄谈恋爱。
　　“阿姨……会不会不喜欢我啊？”他小声问。
　　“不会的。”凌霄收紧手臂，“我妈很温柔的，她只要我开心就好。”
　　凌绝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好。”
　　去凌霄家的前一天，凌绝拉着阮疏桐视频通话，让她帮忙参考穿什么衣服。阮疏桐耐心地帮他挑了件米白色的毛衣，说显得干净又温和。
　　“别紧张，”阮疏桐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挂了视频，凌绝还是紧张得手心冒汗。凌霄从身后抱住他，把下巴放在他肩上：“别担心，有我呢。”
　　凌霄家在一栋小高层里，房子不大，但收拾得干干净净。温云岫穿着米色的围裙开门，看见凌绝时笑了笑：“哎呦，你是小绝吧？快进来，外面冷。”
　　她的笑容很温柔，眼角有淡淡的细纹，却让人觉得特别亲切。凌绝紧张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了大半，规规矩矩地喊了声：“阿姨好。”
　　“快坐快坐。”温云岫给他们倒了杯热水，“凌霄这孩子从小就倔，麻烦你多担待了。”
　　“阿姨，凌霄他很好。”凌绝赶紧说，“是我麻烦他才对。”
　　温云岫看着他们相视而笑的样子，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她转身进厨房做饭，凌绝想帮忙，被她推了出来：“你们俩坐着聊天吧，我一个人就行。”
　　凌霄拉着凌绝在客厅坐下，电视里放着春节联欢晚会的重播。凌绝看着墙上凌霄小时候的照片，照片里的小男孩皱着眉，一脸严肃，和现在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你小时候就这么严肃啊？”凌绝忍不住笑了。
　　“那时候总有人欺负我，说我没有爸爸。”凌霄的声音有点低，“我不想让妈妈担心，就装作什么都不在乎。”
　　凌绝心里一疼，握住他的手：“以后有我呢。”
　　凌霄反手握紧他的手，眼里闪着光：“嗯，以后有你了。”
　　吃饭时，温云岫不停地给凌绝夹菜，知道他喜欢吃虾，特意剥了满满一碗放在他面前。“多吃点，”她说，“看你瘦的。”
　　“谢谢阿姨。”凌绝红着脸，把碗里的虾往凌霄碗里拨了拨。
　　温云岫看着他们的小动作，笑而不语。吃完饭，凌绝主动帮忙洗碗，温云岫在一旁看着他，忽然说：“小绝啊，阿姨知道你们俩的事了。”
　　凌绝的手顿了顿，心里有点慌。
　　“其实我不在乎你是男孩还是女孩，”温云岫的声音很温柔，“我只希望霄霄能开心。他从小就过得不容易，心思重，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但他跟你在一起之后，我能感觉到他变了，爱笑了，也开朗了。”
　　温云岫拉起凌绝的手，“同性恋也好，异性恋也罢，只要你们两个能好好的，其他的也就都无所谓了。我也在这世上活了几十年了，别人的异样的眼光我受了不知道多少。我的婚姻是失败的，我不希望别人和我一样，特别是我的儿子。你看现在就很好，有和自己相爱的人。”
　　她拍了拍凌绝的手：“阿姨谢谢你，能陪在他身边。”
　　凌绝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阿姨，我会好好对凌霄的。”
　　“我相信你。”温云岫笑着说，“以后常来玩，把这当自己家。”
　　从凌霄家出来，凌绝的心里暖烘烘的。他拉着凌霄的手，在雪地里慢慢走着，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妈是不是很好？”凌霄问。
　　“嗯，特别好。”凌绝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什么时候去我家？我妈早就想见你了。”
　　凌绝的母亲姜尹以前是大学老师，思想很开明。凌绝早就跟她坦白了和凌霄的事，姜尹不仅没反对，还一个劲地催着他带凌霄回家看看。
　　“下周吧？”凌霄看着他，眼里带着期待，“我买点什么礼物好？阿姨喜欢什么？”
　　“不用买什么，”凌绝笑着说，“我妈就喜欢懂事的孩子，你嘴甜点就行。”
　　凌霄失笑：“合着我还得先练练嘴？”
　　“那倒不用，”凌绝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你这样就挺好。”

　　去凌绝家那天，凌霄紧张得手心冒汗。他提着精心挑选的茶叶和水果，站在凌绝家门口，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敢敲门。
　　开门的是凌绝的母亲姜尹，她穿着得体的连衣裙，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知性又优雅。“你是…凌霄呀”她笑着说，“快进来。”
　　“阿姨好。”凌霄规规矩矩地问好，把手里的礼物递过去。
　　“来就来嘛，还带什么礼物。”姜尹接过礼物，把他们往客厅里领，“凌翰，快出来，看看谁来了。”
　　凌绝的父亲凌翰从书房走出来，他穿着西装，看起来很严肃。凌霄心里有点打鼓，紧张地喊了声：“叔叔好。”
　　“嗯。”凌翰点点头，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了一圈，忽然笑了，“我知道你，物理竞赛全国一等奖，很厉害啊。”
　　“叔叔得给你道个歉，我以前实在是太封建了。”
　　凌霄急忙摆手：“不是不是。”
　　凌翰突然冷下脸来：“我从凌绝他外公那里知道你爸爸的事，你爸……哎，不说这个了。”他拍了拍凌霄的肩膀，“你这孩子，比你爸强多了。”
　　凌绝赶紧打圆场：“爸，你别吓着凌霄。”
　　“我哪有吓人。”凌翰瞪了他一眼，转向凌霄时又露出笑容，“坐吧坐吧，尝尝我刚泡的茶。”
　　姜尹在厨房忙碌着，凌绝跑去帮忙，客厅里只剩下凌霄和凌翰。凌翰问了些凌霄学习和生活上的事，凌霄都一一认真回答。
　　“我知道你和小绝的事，”凌翰忽然说，“小绝这孩子也挺倔的，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但他跟我说喜欢你的时候，眼里的光，是我从来没见过的。”
　　他看着凌霄，眼神变得认真起来：“凌霄，叔叔不反对你们在一起，但我希望你能记住，感情不是一时兴起，是责任，是担当。你能做到吗？”
　　“我能。”凌霄的声音很坚定，“叔叔，我会对凌绝好一辈子的，绝不反悔。”
　　凌翰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好，我相信你。”
　　吃饭时，姜尹不停地给凌霄夹菜，跟温云岫一样，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多吃点，”她说，“看你这孩子，肯定是读书太辛苦了。”
　　“谢谢阿姨。”凌霄红着脸，把碗里的排骨往凌绝碗里放了放。
　　姜尹和凌翰看着他们的小动作，相视一笑。
　　吃完饭，凌绝和凌霄在阳台晒太阳，凌绝靠在凌霄怀里，看着窗外的雪景，心里觉得特别踏实。
　　“你爸妈真好。”凌霄说。
　　“那是，”凌绝得意地说，“也不看看是谁的爸妈。”
　　凌霄失笑，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嗯，是我男朋友的爸妈。”
　　凌绝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他抬头看着凌霄，阳光落在他眼里，像落了满地的星光。
　　“凌霄，”他轻声说，“真好。”
　　“什么真好？”凌霄问。
　　“所有的一切都真好。”凌绝笑着说，“有你，有我们的家人，有阮疏桐和许汀兰，有这么多人祝福我们。”
　　是啊，真好。凌霄紧紧抱住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从一开始就注定的。
　　“对了，”凌绝忽然想起什么，“许汀兰说我们欠她一顿火锅，开学得请她和阮疏桐吃。”
　　“好啊，”凌霄笑着说，“不仅要请火锅，还要请最好的那种。”
　　“那可得花不少钱，”凌绝故作心疼，“看来这个月得省着点花了。”
　　凌霄捏了捏他的脸：“放心，我奖学金下来了，够请好几顿的。”
　　凌绝笑着钻进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窗外的雪还在下，轻轻落在树枝上，落在屋顶上，像给世界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被。屋里的暖气很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和饭菜香，还有属于他们的，甜甜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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