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蚀光

　　第一卷·新世初晨

　　凌山的晨雾还未散去，沈怡雾已经站在那株千年桃树下。这是新世界诞生的第三年，桃树却开了第九次花。她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指腹传来细微的灵力波动——这是裴既明用星火重塑天地时留下的印记。

　　"又在数花瓣？"

　　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怡雾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裴既明今天换了身月白长衫，衣襟处绣着暗纹的星图，正是当年在云台教她认的那幅。他手里提着个竹编食盒，还未打开就能闻到甜香。

　　"东街王婆婆新做的桃花酥。"他掀开盖子，露出金黄油亮的点心，"按你三百年前说的，多加了三钱蜂蜜。"

　　沈怡雾拈起一块咬下，酥皮在齿间碎裂的声响突然唤醒一段记忆：某个轮回里，她曾扮作凡人女子，在酒肆柜台前抱怨点心不够甜。那时裴既明就坐在邻桌，闻言悄悄往面团里弹了一缕星火。

　　"想起来了？"裴既明眼中带着了然的笑意，指尖拂过她唇角沾的糖粉，"那日你走后，王婆婆的曾祖母以为得了神仙点化，从此她家点心铺的招牌就改叫'蜜火酥'。"

　　山风拂过，满树桃花簌簌而落。有几瓣沾在裴既明肩头，沈怡雾伸手去拂，却被他捉住手腕。他掌心温暖干燥，腕骨内侧有一道淡金色的纹路——这是新世界法则在他们身上留下的印记。

　　"辰时三刻了。"裴既明突然说。

　　沈怡雾望向桃树根部，那里新刻的一行小字正在晨光中微微发亮："雾散星明"。这是今早她发现的，笔迹与三百年前云台上刻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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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烬城新生

　　重建的钟楼比从前更高。沈怡雾赤足走在琉璃瓦上，足底传来太阳晒过的暖意。裴既明跟在她身后半步，手中托着的青铜灯分出千百道细流般的星火，为每块新砌的砖石镀上守护咒文。

　　"东街的酒肆昨日开张了。"她停在飞檐处，望着脚下熙攘的街道，"掌柜的女儿在门口种了株桃树苗。"

　　裴既明轻笑："那丫头总缠着要听雾神的故事。"他指尖一挑，星火凝成个小小的人偶，正是扎着双髻的小女孩踮脚浇水的模样。

　　沈怡雾忽然转身，素白广袖扫过檐角风铃。"现在该告诉我了。"她直视裴既明的眼睛，"你心口那盏灯里，究竟还藏着什么？"

　　风停了。裴既明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衣料在触碰的瞬间化作星辉消散，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沈怡雾的掌心直接感受到皮肤下有力的跳动，以及更深处的——

　　"你的半缕雾魄。"裴既明低头，唇几乎贴上她耳尖，"当年在云台，你假装醉酒，偷偷塞进灯芯的。"

　　记忆如潮水涌来。五百年前的月夜，她佯装不胜酒力，却在裴既明转身时，从心口剥离最纯净的一缕雾魄注入灯芯。那时的她怎会想到，这缕雾魄会穿越千百次轮回，最终成为新世界的心脏。

　　晨光穿透云层，为相拥的身影镀上金边。他们脚下，烬城的早市正热闹起来。卖花少女的篮中桃花与沈怡雾鬓边那朵同时绽放，暗香浮动间，钟楼的青铜钟无人自鸣，声传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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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卷·法则之外

　　暮色四合时，他们来到世界最北端的悬崖。这里没有结界屏障，只有一道半透明的雾墙在暮光中流转。沈怡雾广袖轻拂，雾气便如帘幕般分开，露出其后浩瀚的星云——那是被重置前的旧世界残影，像一幅被烧毁后又拼合的画卷。

　　裴既明把玩着她的一缕发丝："怕吗？也许某天，那些代码会再次苏醒。"

　　沈怡雾没有立即回答。她凝出一盏冰灯，灯壁上是新世界所有生灵的剪影。当这盏灯被放入雾墙，灯焰触及星云的瞬间，爆发出七色极光。无数光点从残影中挣脱，汇入新世界的星河。

　　"那就再烧它一次。"她转身时眼角泪痣熠熠生辉，"反正..."

　　未尽的话语被吻封缄。裴既明的气息带着星火的灼热和桃花的清甜，唇齿交缠间，沈怡雾尝到三百年前那坛桂花酒的味道。他的手指穿过她发间，腕间金纹与她的雾魄共鸣，在悬崖上绽开漫天光雨。

　　当他们在晨曦中醒来时，雾墙已经退去百里。沈怡雾发现腕上多了一串星子编成的手链，每颗星子里都封着一片桃花瓣。

　　"新法则的钥匙。"裴既明将最后一片花瓣按在她眉心，"以后要修改世界参数，不必再烧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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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卷·众生百态

　　春去秋来，烬城的茶馆里多了个新说书人。这日他正讲到："却说那雾神与灯灵化作长明灯，悬在凌山最高的桃树上..."

　　台下有个扎双髻的小丫头突然举手："我见过！灯罩是雾气做的，里面还有星星在流动！"

　　满堂哄笑中，没人注意柜台后的老板娘手腕上，有道若隐若现的雾纹。她给靠窗的两位熟客添茶时，瞥见其中一人掌心有星芒一闪而过。

　　城外河畔，守渊白猿——如今是学堂的围棋先生——正在教孩童们对弈。棋子落在棋盘上的脆响惊起一群青鸟，其中一只羽翼泛着不自然的金光。

　　而在无人知晓的云端之上，沈怡雾和裴既明正在重绘星图。每当她落下一点雾光，他就补上一缕星火。新生的星辰里，有个特别亮的光点正悄悄长出桃花形状的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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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卷·雾光长明

　　很多年后，当这个世界的孩子们都长大，他们会在某个特殊的时刻看见奇景：

　　或许是劳作归来时，发现田埂上凭空多出一坛还带着泥封的酒；或许是夜读时，窗外桃树突然无风自动，落下组成棋局的花瓣；又或许是雷雨将至时，天边亮起一道温柔的雾障，将乌云隔在群山之外。

　　而凌山脚下的老婆婆会告诉孙辈：每当你真心许愿时，鬓边就会掠过一缕带着星火的雾。那是神明在说——

　　"我听见了。"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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