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展

　　霄旷：【今年的礼物也要过来拿。】

　　霄加利：【是什么？】

　　霄旷：【瓜子。】

　　瓜子，向日葵的籽，今年基地新推出的食品。据说废土前嗑瓜子是一项社交活动，亲朋好友会在年末年初聚在一起，嗑瓜子、拉家常。

　　可是向日葵吸收放射性物质很猛，由此产出瓜子有毒，不能磕。不过实验室在安全的环境下培养出了无毒的瓜子，经测试没有问题后，龙虾基地的人啊，终于磕起了瓜子。

　　实验室出品，当然限购，一个瓜子一积分，限购一百个。这算是实验室出来的食物中，很便宜的了。

　　在龙虾基地，一个瓜子的购买力约等于一斤虾仁，谁让虾长得快呢，没办法。废土嘛，吃饱穿暖活下去没问题，想活得快乐，那还是有些困难的。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作物研究这么多年，限制她们的不是技术瓶颈，是没地种。横竖实验室里的培养液和好不容易净化的少量土壤也难得种出多少粮食，相比之下，每年培养点新鲜东西对不缺虾仁食物的基地更重要。

　　上一代的人，还是想给新一代的人尽可能多地接触废土前的东西。

　　霄加利买瓜子限购，但她有给力的妈，霄旷。

　　霄旷在地下做实验。地下有两部分，负一区和负二区，都是一点核辐射都没有的区域。是的，内区也是有一点核辐射的，只是刚好在安全剂量以下，不是完全没有。

　　负一区主要用于培养作物、人类生育。霄旷在负一区研究植物。

　　地上、负一区、负二区之间都是隔离的，地上的人不能随便到地下，必须先预约。霄加利按照指示走到预约的会客厅，等待霄旷。

　　门被推开，她妈一身白大褂，拎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走进来。

　　“哗啦”，霄旷把塑料袋扔桌上，里面的小颗粒物立刻摊下来。

　　袋口没系，霄加利一下子就看到了里面黑白相间的向日葵种子。

　　“瓜子。”

　　“嗯，”霄旷点头，“会磕吗？”

　　霄加利摇头。

　　“我教你。”说着，霄旷拿起一粒放到嘴里，向霄加利示范磕瓜子的要领。

　　霄加利也拿起一粒，学着她妈的样子，捏住瓜子圆滑的那端，把尖端放到门牙下。不知道要用多大的力，她合上牙齿，先轻轻一咬。瓜子没反应，她稍微加大咬合力，“咔嚓”，瓜子壳开了。

　　“对，就这样。”霄旷点头，继续指点女儿嗑瓜子。

　　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磕，不知不觉间，磕出来的瓜子壳在桌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霄旷把黑色塑料袋往霄加利那边一推，“我要走啦。”

　　“妈。”

　　“还有什么事？”

　　霄加利摇头，“没什么，就是感觉好久没见你了。”

　　上一次见还是在上一世，不出意外，下一次见面会是在明年的这个时候。

　　“就几个月呀。我上一次看你的时候你还在睡觉呢，睡得可香了，”霄旷咧嘴一笑，用手比划，“像小考拉一样。”

　　霄加利僵住。

　　“嘿嘿，”霄旷站起来，摆手，“走啦，明年见。”

　　“等等。”别走啊，她还有问题。

　　“又怎么了？”霄旷重新坐在沙发上。

　　“为什么我上次吃的那个有毒？”霄加利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她明明找了记忆中一样的植物啊。

　　霄旷又站起来，四下看了看，似乎很警惕。走到女儿所坐着的一侧，她低下头小声说，“春天和秋天长的东西能一样吗？那根本就是两种东西。以后不许再吃了，外区的东西，什么都别吃。”

　　啊，霄加利再次呆滞——她忘记了课本上所说的，草本植物往往在春天发芽生长，到了秋天枯萎甚至死亡。

　　她妄想在秋天寻找记忆中春天的植物，怎么可能找到呢？就是她认错了。

　　“我真的要走啦，得回去按时给培养皿滴试剂。”拍拍女儿的肩膀，霄旷像旷野里的一阵风，顺着原路离开，白大褂在她身后飘扬。

　　霄加利还沉浸在犯了常识性错误的耻辱中，那个时候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然而，对于废土后出生的人来说，这其实不算常识。毕竟基地一年四季都在培养植物性食物，吃东西没有什么应季不应季之分。

　　收拾完桌面上的瓜子壳垃圾，提上那一袋瓜子，霄加利准备离开。

　　空气中似乎还有霄旷带来的试剂药味儿，霄加利对着空气嗅了嗅，又闻了闻自己，她身上也是药味儿——火药味儿，刚去靶场打过靶，火药味儿还没散。

　　呼，她要回地上了。

　　今天晚上外区南边有跨年烟花秀，内墙上设置了观看点，人肯定很多，霄加利不准备去。反正她视力好，只要没遮挡，哪里都能看。

　　冬天天黑得快，霄加利拎着瓜子快步回宿舍。途中，她看到了街道旁边的屋顶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定睛一看，那不是荆空吗？

　　她发消息，【你在屋顶上干嘛？】

　　屋顶上的的荆空动了动，在下面的街道搜寻发消息的人。霄加利把瓜子袋系紧，跳起来挥手示意。

　　荆空也挥手，【看烟花，这里视野好。】

　　荆空又问，【你要不要上来看？】

　　【要。】霄加利左看右看，寻找上去的路。

　　【我下去接你。】

　　【好。】

　　荆空住阁楼，开门的时候，她提醒：“小心不要碰头。”

　　霄加利点头，钻进荆空的窝。

　　阁楼切面是梯形，面积不大不小，厨卫客厅都有，一个人生活绰绰有余。

　　倾斜的天花板上安了天窗，在面向烟花那边的天窗下搭一个梯子，就可以爬上屋顶。

　　荆空已经提前在屋顶上铺好了毯子，放置了小食盒——炸虾仁、小番茄、限购的一百个瓜子。这么一番折腾，等霄加利坐上屋顶，天已经暗下来了。

　　“我只准备了一人份的食物。”

　　“没事，我带了瓜子。”坐在荆空旁边，霄加利把自己的瓜子倒进了小食盒。

　　“哪来这么多？”

　　“托我妈的福，她实验室里出来的，和上次的草莓一样。”霄加利把塑料袋整成垃圾袋，当场开磕。

　　荆空正对着黯淡的天调试观测镜。

　　“你哪来的？”霄加利一眼就认出了旁边人手里拿的装备，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玩意儿不对外出售。

　　“二手市场淘来的报废品，我修理了一下，看个烟花没有问题。”荆空把观测镜递过来，“试试？”

　　哪个仓库管理员把报废品扔到二手市场卖钱？霄加利内心嘀嘀咕咕，接过观测镜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产品编号，试图溯源。

　　呵，已经被人聪明地刮掉了。

　　霄加利无意当侦探，她两手举起观测镜，对着会放烟花的地方，闭上一只眼。

　　当然什么都看不清，就像光线不好的时候拍照一样，镜头捕不到光，什么都看不到。

　　要等烟花放起来才好。

　　反正烟花也还没放，她们开始聊天。

　　“正好我要问你一些问题，”荆空拿过观测镜，“这里，这个螺旋，为什么我……”

　　“这个要配合旁边这个一起调。”

　　两个人凑到一起叽叽咕咕说话。

　　……

　　天色越来越暗，今天无云，有星星在深蓝色的天空上一闪一闪。

　　白金色的光突然从地面升起，她们同时转向南方，看那金色越来越慢，然后在半空中无声无息炸开。接着，好几条不同颜色的光带也同时升起，紧随其后绽放。

　　视野变得明亮，过了几秒，她们才听到烟花爆炸的“砰砰”声。

　　根本不需要观测镜，这场烟花足够浩大，隔这么远她们也能看得很清楚。

　　烟花一直放。按通知，这场烟花放到时间从废土18年跳到19年才会停下，也就是说要放好几个小时。

　　不过她们没看多久就腻了，一边嗑瓜子一边聊天。

　　有玻璃罩子阻隔，再加上距离，烟花的声音并不会大到影响她们说话的程度，她们也能听见南边人潮的说话声，同样隔得远，听不真切。

　　这一方屋顶就好像与世隔绝，她们坐在上面，轻松地说着话。聊观测镜的使用，聊明天的执勤，聊瓜子怎样磕最方便，聊食堂哪个窗口做的虾仁最好吃……

　　最后，霄加利打了几个哈欠，“很晚了，可以在你这里留宿吗？”

　　“不可以。”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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