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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西厢人去楼空。
逃跑的人此刻正在雨夜中狂奔。
天高地远,无处是家。她们只能不停跑,不停跑,逃离痛苦的牢笼,奔向未知的远方。
可这群人,逃离钱唐,竟然不奔向渡口,反而向着钱唐西北的群山深处而去。
三江汇流,一水绕城,钱唐城三面临水,一面抱山。山多连绵陡峭,更因有“百鬼夜哭”“恶虎吃人”等传闻,几乎无人会来往于山中,因此水路是出入钱唐的唯一法子。可所有渡口被江家垄断,严加巡查,再想像上次那样趁着雨夜偷渡已经不可能。
要逃离钱唐,只能翻越连绵的深邃的群山。
这里已经离城门很远很远,附近荒无人烟,横生的杂草没过人膝,一脚下去,连马带人摔了一个趔趄。
队伍由此停了下来。
余心清点了人数,大声道:“所有人都跟上了。”
阿垣点点头,让所有人下马,牵马入山。大家沉默着照做,唯独一人,带着蓑笠,高骑马上,静静看着她们。
阿垣看着她,有点颤声:“乔娘……”
那张脸从斗笠下露出来,却是关小麦!
“乔娘说了,她离不开江家,也不想离开江家。所以这次我来送你们出城。”关小麦伸手朝她们打招呼,语气轻快到仿佛乔娘只是去吃顿便饭。
阿垣愤怒:“是不是江大把她困住了!是不是为了让我们逃走她才垫后的!我要去救她!”她翻身上马就要回城,关小麦拉住她的缰绳,强行将她拽下马去:“你少自以为是了,她让我转告你,她找到了自己的心安之处,从此你们天高海阔,不必与她相见了。”
“阿垣,这次你能救出所有人,我很开心。”乔娘站在院外,远远看着阿垣关小麦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可是我不会走,这里才是我的归处。”
人影绰绰,如同鬼魅,有声音从雨中传来:“我跟你们说过的,她早就是江家的人了!我们一路那么多追兵,说不定就是她通风报信来的!”余心呵斥道:“说什么胡话!”“我乱说了吗?你问问西厢出来的人,谁不知道她的恶行!江大只是折磨我们,她却要杀我们!”“我亲眼见她杀了菊平和东城布铺的杨二小姐。”“就在前几天,她还一锤砸断了一个女子的腿!”“她眼睁睁看着我们受欺辱,从来没有替我们求过一次情!我不明白为什么这次逃跑要带上她!”“带着她我们永远逃不出江家的魔爪。”
闪电劈过,晃入所有人的眼睛。阿垣很难过,为乔娘而难过。
“十多年了……十多年来,乔娘,我就是为了救你,只是为了救你……”
关小麦把怀中的狸花猫递给阿垣,老猫被雨淋湿,不满地喵了几声,就躲入了阿垣怀中。
“她知道你想回去救她,她说了,人各有志,她很开心你始终不变,但是她早就变了。小时候的情分不能地久天长,各人总有各人的活法。”
“希望你能带着所有人,逃出这里,好好活着。”
乔娘跪在江夫人的院中,大雨倾泻。江夫人的房中门窗紧闭灯火通明,无人管院外跪着的这个女子。
关小麦经过院外,悄然走近。
“她们已经入山了,能走多远只能靠她们自己了。”
“阿秋那边,那么多人都救不了她的话,这群武林少侠就叫武林窝囊废好了。”
乔娘仰头看着关小麦,雨幕将二人笼罩,隔出一层白雾,仿佛给两人加上了光环。乔娘看得很吃力,但她还是定定地看着。她不明白这小小姑娘是如何能在这么短时间就能解决这么多事情。当初在西厢后院见到此人,她全然没有信任。这是神都来的高门小姐,听说江老爷有意撮合她与江大,因此这几日都留宿在东厢旁边的院中。
这样一个小姐,为何来到西厢,为何手中,抱着她与阿垣的信物——那只垂垂老矣的狸花虎斑猫。
这样一个人,为何对着她笑,说:“乔娘,我来助你们,逃出江家。”
关小麦细细地给她讲自己的计划,这计划听在乔娘耳中如此荒诞可笑。这人竟然想与江大尽快完婚,而在成婚当日西厢守卫空虚之时,与阿垣里应外合救出西厢众人。
“我会先把江大和江深拖住。”关小麦笑,“等你们逃出西厢时再设计躲起来,让江家人来找我,这样你们那边的追兵肯定不会有多。”
“到时候渡口肯定会被严防死守,你们就往山里走。”
“怎么样?”
这样一个年轻的小姑娘,神都的大小姐,不惜利用自己的终身大事来救她们,为什么?
关小麦冲她眨眨眼:“因为我是大侠。”
她依照要求列了西厢十二人的名单给关小麦,却见她皱起了眉。
“被江大掳来的人,全在这里了?”
乔娘心中有点不安,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关小麦横看竖看,啧了一声:“少了一个。”她在布上用炭灰歪歪扭扭地写下:乔娘。随即得意地笑:“这下齐了。”
乔娘才刚舒了一口气,却听关小麦福灵心至,多嘴问了一句:江大最近有抓到一个姑娘,跟我差不多高,也跟我差不多年纪吗?
她带着关小麦来到西厢偏房。这个笑眯眯的,总是胜券在握的小姑娘,脸上出现了呆滞的神情。
乔娘说:“江大废了她的武功,断了她的四肢,其余……不是致命伤。江大一边伤她,一边喂她补药——他要这样拖着她,日日折磨她,江大恨极了她。”
“喂……”关小麦摇了摇地上躺着的人,她双目紧闭,气息微弱,身上……遍体鳞伤……“阿秋……阿秋大侠……”
乔娘有些讶异:“她是你朋友?”
关小麦没有回答她,只是不断试着用各种方法输入内力,企图唤醒阿秋。乔娘见多了这样的情景,蹲下身按住关小麦的手,轻柔道:“她早已没了生念,不如让她早日解脱。”
关小麦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脸,只是幽幽地哼笑了起来:“你知道,江大为什么恨她,为什么折磨她吗?”
“一切的起因,是因为,她在对岸,帮助阿垣她们逃离了江家的追杀。”
这次,轮到乔娘愣住了。
可随即,一记清脆的耳光打在了关小麦脸上。
乔娘瘫坐在地上,看着关小麦一遍一遍,用着最大的力气扇自己的脸。乔娘不明所以,也没有阻止——她已经没有一丝力气做任何事情。
关小麦用衣袖揉了揉脸,猛地吸着鼻子:“啊!真是麻烦啊!!”她擦了片刻,才露出红肿的整张脸,冲乔娘笑眯眯道:“我要救她。”
可怎么救?
江大死命抓回来阿秋,大病初愈不与崔小姐见面而先来处置她,关小麦有理由相信,哪怕是大婚之日,阿秋周围的守卫绝对不会松懈。
如果不能同时将人全部救出,那被留下来的人必将遭到更惨无人道的虐待。
必须同时,而且要尽快,把西厢的十三人和阿秋一起救出去。利用婚礼这事肯定行不通了,阿垣她们没有余力再多救阿秋,而自己出马的话,万一把江深吸引过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有什么武功高强,又愿意帮她们的人……
关小麦头疼地埋入膝盖,口中念念有词,不停地呜咽着。
她这样痛苦,乔娘也一点都不好受:“明日江大会在江家别院设宴,他请了富家子弟和武林少侠,一来炫耀自己大难不死吉人天相,二来……他要把她带去,展示给所有人看。”她看向无知无觉的阿秋,忍不住在心中凌迟自己:对不起……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更觉得,现在杀了你,才稍微能赎我的罪……
关小麦却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我有法子了!”
江大宴请各门派男弟子,关小麦就送密信给各家女弟子,她将纸条卷成小筒绑在石子上,当作暗器击向那些她选中的人。
有多少人会去她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救她,她亦不知。若这些少侠还有几分正道义气,就不该见死不救。若院内院外联手,阿秋也必将得救。可若无人出头……关小麦皱紧眉头,那我会先将西厢的人救出,想必这也是你愿意看到的。
朱杉正在小院练习鞭法,一道暗器袭来,她抽鞭击落了那暗器,定眼一看——是一枚石子。石子上面还绑着一卷纸条,她捡起来打开,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字:明日申时江大宴请朱宣,当众杀江湖女子去了,速救。
朱杉好不容易分辨出那几个狗爬字,又疑惑起来。
她当然知道朱宣要赴宴,也知道有许多门派弟子都收到了请帖。这人显然知道江大更详细的计划,效仿江大也发出这信,是想让自己救朱宣?亦或是……救江湖女子?
朱宣看了一会儿,突然震惊地抬头:“江湖女子……该不会……”
朱杉点点头:“我觉得,很有可能。”
朱宣的眼神一下严肃起来:“我要去!我要救她!”
“你疯了吗!”朱杉呵斥道,“你一个人可没法从江大那里救出她来,除非能联合在场的各家弟子们。他们很多人都不会想救阿秋,更不会想与江大作对,你可千万不要独自出头!”
“可我不能看着江大当众作恶,更不能眼睁睁看着阿秋姑娘被……”
朱杉看着他焦急的脸,不禁有些后悔:如果方才直接劝说朱宣不要去,对他,对扶风门,会不会更好一点。可是说出去的话已经收不回来,朱杉只能先安抚住他:“如果,我是说如果,江大真的要杀阿秋,你们在屋内的人肯定不方便动手,我会试着从屋外攻入,所以你千万,千万别出头!”
“阿杉姐姐,你要怎么攻入?江大人多势众,你怎么救人啊?”
发纸条的人既知晓江大整个计划,又想救阿秋。此人必定势单,所以才会发给我。江大向每个门派最重要的男弟子发了请帖,此人很有可能便发给了女弟子,但是小梅阿柏她们都没收到,说明每个门派也只发了一个。
为什么?
朱杉出门,又围着试剑苑漫不经心地询问一圈,得出一个结论:门派中武功最强的女弟子都收到了纸条。而且,不仅武艺高强,这些人的品行有口皆碑。朱杉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同龄人们。
此人真心想救阿秋?
朱杉悄悄把人召集起来,提出救人的想法。
没想到轻阁的华容大师姐第一个否定了她:“朱杉姑娘,人人皆知与江大作对会有什么下场,我树敌倒无所谓,连累师门该如何是好?”
华容转身就走,立刻有人效仿:“万一要杀的那人是个罪大恶极之人呢?万一是谁恶作剧戏弄我们,或者是什么人使诈呢?就凭这莫名其妙的纸条就要我们冲进宴会现场,也有点太可笑了。”“朱杉妹妹,你有没有想过,届时厅堂内坐满我们的师兄弟。要真发生惨剧,他们做为武林少侠肯定会惩恶扬善,何必要我们出手?”“我听说方行书也在宴请之列,别人不管,他还能置行凶之事不理吗?”
八九个人一下走空,朱杉望着黑夜凄风中的残烛,心沉到了谷底。
她们说的对,非常对。她苦笑了一下,她现在应该极力劝说朱宣不要赴宴,不管江大要做什么,不管是不是阿秋要倒大霉,总之不要让朱宣被江大盯上……
“听说你在打听今日下午收到纸条的人。”一个声音出现在窗外。
朱杉蓦地抬起头,只见一个壮硕的女子进入视野:“我也收到纸条了,可以和你一起救人。”
朱杉认得她,是那日百花会上手持流星锤对抗江大的女子!
再大的雨也阻不了江大的热情,江家别院如期开设宴席。
说是别院,这里与主宅相去也只七八里路,是一座依着钱唐湖建造的竹林水榭。主宅和别院之中没有人家,也不会有普通百姓在周边出现。
朱杉看着朱宣进入大厅,隐入树冠之中。树下团坐着一个宽厚的身体,头戴斗笠身披蓑衣,不动如山支着一根鱼竿,正是昨日与她一同约定救人的九川。
九川没有门派,是通过演武台选出来试剑的。她为何也收到了纸条?朱杉百思不得其解。但是眼下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朱杉打起精神,聚精会神地盯着别院。
朱杉选的地儿,刚好在别院背面的树林之中。各路车马都从正门进出,只有江家的人会走后门,她能清楚地看到整个别院,也能看到江家人的动作,而由于树林和小土坡的遮挡,除非对方派人细细搜查,否则是发现不了一直盯梢的朱杉的。之所以让九川在树下,自然是因为她庞大的身躯没有树枝可以承载。
而且在树下,若是遇到江家人,九川在明朱杉在暗,倒更有获胜的把握。
“院子周围只有些许护院和家丁,看起来没什么功夫,不足为惧。”朱杉对着一根细竹筒道。“已经有五拨人进入大厅,江大没到。”
树很高大,能够将江家别院一览无遗,也能隔开树上树下的视野和声音。九川动了动肩,她的右耳旁也紧别着一根竹筒,将树上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等等,有人。”
九川微微抬头,看向雨幕之中。一个黑影在周围逡巡片刻,随即消失在她的视野中。竹筒之中再次传来声音:“是永威镖局的雷霄!她弟弟也在宾客名单中,但她躲树上干嘛?”
“又有人来了!是昭亭山的鲁沅君!她朝我们这儿走过来了!”
九川没去理朱杉的惊呼,只是在鲁沅君走到她身边时抬头看了看对方。倒是鲁沅君先开口道:“在下昭亭山鲁沅君。”
“九川。”壮硕的女子却有一副与样貌完全不符的尖细嗓子,“四侠鲁沅君,幸会。”
“我见过你在演武台与北海的交手,勇猛沉稳,下盘稳而双臂猛,是个用双锤的好手。”鲁沅君接受到九川投来警惕的目光,温和地笑道,“长江帮的招式我都能认出来,更何况北堂主?不过是何门派,拿试剑帖还是现场选拔的,又有什么关系。你说是也不是,张小姐?”
九川突然发难,鱼竿在空中划出满弓的形状,抽向鲁沅君站着的地方。鲁沅君闪身后退,高喊道:“张小姐,我没有恶意!”
九川甩竿进攻,拿惯双锤的手使起鱼竿简直易如反掌:“我讨厌别人叫我这个称呼。”
鲁沅君以刚克柔,长棍绕着鱼竿旋转,卸去对面的攻击。她随棍转至九川身前,稍一矮身,长棍自下而上刚好抵住九川的下颚。
“是我唐突,我赔不是!”
她收棍抱拳。
九川冷哼一声,甩回鱼竿垂入水中。
鲁沅君却不介意,站在九川旁边不住打量她:“如此雨天你在这里钓鱼,恐怕另有所谋吧。说不定我们想的是同一件事,九妹妹愿意说说吗?”
鲁沅君如此亲昵,让九川整个人都难受地僵硬,她硬邦邦地梗着脖子理也不去理她。鲁沅君又发现了树下垂着的竹筒:“哎,这是什么!怎么还有绳子连着?”她拿起竹筒拉扯了一下,又顺着绳子往上看。
朱杉在树冠之中,与鲁沅君大眼瞪小眼。
鲁沅君为了一探究竟而来。她终究抵不过好奇,想来看看江大到底有什么阴谋,毕竟五弟柏州也被江大请入别院了。她与朱杉挤在树冠中,对朱杉救人的计划不置可否,好心劝道:“小心江大把你视为眼中钉。”
朱杉早就做了准备,她身穿夜行衣,这阴雨之夜就是她最好的屏障。
鲁沅君叹了口气:“堂屋里面灯火通明,你穿地再黑,一旦被逮到也没用啊。除非……”
“除非里面漆黑一片。”
“哈哈,漆黑一片……那你怎么找到要救之人?”
“我自有方法。”
“喂。”九川的声音从竹筒中传来,打断她们的交谈,“又有人来了。”
之前齐齐拒绝朱杉的女子们,竟不约而同地来到了江家别院!
朱杉一时语塞,看着眼前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轻阁大师姐华容道:“别激动,我不是来帮你,也不是来救人的。”她身后均是那日朱杉召集的收到密信的女子。
朱杉也不勉强,看她们四散入周围的树上,不免觉得好笑。
没多久,江大带着人马入了别院。他从正门入院,而多名家丁护着一个黑布罩着的四方笼子从后门进去。在进门之时,笼子旁的一名带剑护院突然抬头,目光笔直朝朱杉她们隐身的这片树林而来,让众人不禁心惊。
那个黑布罩着的笼子被直直送入大堂帷幕之后,晚宴开始,歌舞嬉笑,短暂的安静之后,惨叫声传来。
黑夜之中,灯火通明的厅堂内一切都无所遁形。隐在树中的女子们浑身湿淋,心底也被凉透。
九川尖细的声音在黑夜中格外刺耳:“都这样子了,还能继续壁上观的话我都要佩服你们了。朱杉,此刻不动手,人就要死了!”
朱杉点头:“动手!”
“等等!”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黑夜中有人靠近而她们却毫无察觉!朱杉警觉道:“谁!”
“永威镖局雷霄,我有一计,如果这里九人联手,可以保证救出那女子且不泄露我们的身份,不知大家可愿一听。”
惨叫声在雨夜之中响彻整个别院,击锤着每个人的耳膜。
她们在雨夜沉默,也终将这样的雨夜爆发。
短短的时间内,雷霄提供了一个详细周密的计划。
江家下人中有个高手,一直站在院中没有进屋。
九人之中三人先引开他,其余六人以合围之势靠近主厅,先齐灭四方灯烛,破窗之时拉下大厅顶部垂至四方的帷幔覆面覆身,九川、朱杉直奔牢笼救出阿秋。三人围攻江大制造混乱,另外一人随时注意一有火光立刻扑灭。
这人似乎把厅堂里的所有事情都预料到了,包括那个警觉的江家护院——江深。他果然是她们最大的障碍,雷霄三人围攻江深尚且不敌,江深脱身回攻时差点让六人进不了厅堂,幸好九人提前有应对,无论谁被江深攻击,其余人立刻依照之前计划补上空缺,随机应变。幸好也有江大在,江大经过生死之后,再不敢托大,混乱之时大叫江深,让他频频分心,也使得几人能轻易从他手下脱身。
朱杉循着朱宣做的标记快速来到戏台,九川掀翻整个铁笼,登时狼狗四散,厅堂内痛呼嚎叫怒吼混作一团。
哨声响起,行动落幕。
九人带着阿秋在雨中疾行,而与她们相反的方向,阿垣她们也在夜雨中奔驰。
逃离,都是为了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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