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不见

　　许夏是踩着点进的教室。

　　姜凡见他进来道：“还好，赶上了。”

　　“怎么？”许夏在姜凡身后坐下眼里带着疑惑。

　　姜凡摇头道：“没，怕你赶不上晚自习。”

　　他整个人往后靠，离许夏的距离又近了些许：“你们学神不都有自己的计划，怕耽误你的计划。”

　　“没事。”许夏伸手在桌子里摸出本子：“做题吗？”

　　“什么题？”老师还没来姜凡大胆地转过身面朝许夏。

　　许夏把本子掉了个头翻开：“数学题。”

　　“不是很想。”姜凡昨天被那一道题折磨得难受，现在看到数学题就感觉脑子一抽一抽的疼。他看着许夏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提供选择这项服务吗？”

　　“嗯。”许夏又从桌子里拿出三个本子摊开在姜凡面前。

　　四个一模一样的本子，姜凡首先淘汰掉数学，在英语，物理，化学里抉择很久，最后拿过那本写着物理错题的本子。

　　“矮个子里挑个高的。”他晃了晃手里的本子。

　　他看见英语单词也同样头疼，拆开他都认识，组合在一起他就只能跟它们干瞪眼，可能那些个单词都认出他了，他还没认出它们。

　　化学更是他的一大短处，那些个相关元素反应太过活跃，不是他能掌控的。

　　虽说物理他也没好到哪去，但……应该比其他两个更得心应手一点。

　　他在心里默默鼓舞自己一顿，捧着本子转回去趴在桌子上开始做题。

　　第一节晚自习没老师来查堂，刚开始教室里很安静，只剩下书本翻页的声响。随着时间推移，老师久久不来，班上几个好动的就不那么安分起来。

　　首当其冲地就是习睢那一块，不知道怎么的开始玩起扑克牌。

　　姜凡感觉大脑内一团浆糊，看着那道物理题感觉很熟悉，可又无从下手。正烦躁地皱眉抓头，转头活动脖子时看见习睢那一块的几个人聚在一起。

　　他伸着脖子朝习睢那边压低声音喊：“习睢，你干啥呢？”

　　声音太小，那边沉迷其中的几人没一个听见的。

　　“同桌，让让？”姜凡用笔头戳了戳他的同桌：“我去上个厕所。”

　　他同桌是个女生，沉默寡言的，看起来是个乖乖女，姜凡有些不好意思跟人说话，在她面前就要性格要收敛许多。

　　所以导致做同桌一天，姜凡都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哦哦。”女生站起身让姜凡出来。

　　姜凡猫着腰穿过过道来到习睢旁边，扒开人群：“习睢，你做什么呢。”

　　“卧槽。”姜凡声音压得低，又是贴在习睢耳朵边说的，吓得习睢爆出一声粗口，整个人都激灵了一下。

　　原本姜凡只是想逗逗他，没想到能有这收获，也给他吓了一跳，他往后跳了一步远离习睢，说：“干什么亏心事呢，吓成这样。”

　　“凡哥。”习睢带着幽怨的眼神看着姜凡不满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我可没吓你。”说完他话音一转：“习睢，上厕所去？”

　　“上厕所还要人陪？”习睢不理解上厕所还要叫人一起的行为。不过他嘴上这么问，身体也跟着站起来跟着姜凡出了教室。

　　“你怎么不叫学神陪？”习睢想着姜凡和学神那股黏糊劲，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也不知他脑海里补了一出怎样的大戏，只见他眼神里的困惑一扫而尽：“凡哥，你终于发现我的好了，发现我的重要了。”

　　他脸上的笑越来越盛，最后拍着胸脯一副保护者的姿态：“我就知道凡哥你离不开我，让我给你带去安全感。”

　　姜凡无语一秒笑骂：“……你戏怎么这么多呢。”

　　习睢道：“凡哥，你敢说不是吗？”

　　姜凡不带一丝犹豫地击碎习睢的梦：“不是。”

　　“伤心了。”习睢双手交叠捂在胸口，做出一副受伤吐血的姿态。

　　两人拐进厕所，姜凡也不是真想来上厕所，他靠在洗手台洗了把脸道：“你去吧，我在这等你。”

　　“我不上啊。”习睢觉得莫名其妙，看着姜凡脸上带着水珠一下反应过来，不敢置信道：“你也不上？”

　　“是的。”姜凡抹了把脸上的水珠。

　　“操了。”

　　这都什么事，姜凡不上拉他来做什么？来厕所交流感情？习睢想不通。

　　姜凡目的很简单，他就是题做不出来，想得脑壳痛，感觉要炸了的那种。索性就想着出来吹吹风，但大晚上一个人出来吹风好像显得有点傻逼，就把习睢拉了出来。

　　刚刚洗了把脸，感觉好多了。

　　见习睢也没上厕所的想法，他说：“回去？”

　　“等会。”习睢从校裤口袋里摸出一包有些瘪的烟：“既然来了就不能白来。”

　　“行。”姜凡挥挥手：“别在这抽，去里面窗户边。”

　　习睢捏着一根烟在手里转了圈，朝着厕所内走去。

　　一根烟的时间很短，况且习睢也就只抽了一半就碾灭。

　　姜凡看向身边还带着烟味的习睢，说：“这是烟瘾犯了？”

　　“没瘾。”习睢理直气壮反驳：“这不是反正都出来了，不干点啥感觉对不住自己。”

　　一句话给姜凡干沉默了，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但也不是做违反学生守则的事啊。

　　哪怕你就只洗个手也是不白来吧。

　　回到教室，姜凡又继续和那道题死磕。

　　一节晚自习下课，他还是没做出来，每次都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一点，又立刻变得飘渺起来，拿不住那个准确的值。

　　他叹口气认命地转过身把本子摊在许夏桌上：“做不出来。”

　　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沮丧失落。

　　他把题目抄在了草稿本上，这样更方便，他放在许夏桌上的也是他的草稿本。

　　“没有任何头绪。”他拿笔戳了戳草稿纸上的题。

　　许夏扫了眼题目，接过本子在上面点明几点解题思路，又跟着递回给姜凡道：“试试。”

　　姜凡基础不差，只是许夏错题集里的题都超出他平时所接触的水平。

　　只要稍微给点提示，他就能顺着那点提示慢慢琢磨下去，过程中可能还会时不时询问许夏，但好在还是做下去了。

　　做完题他感觉整个人都得到了升华，又累又满足的感觉，他靠在椅子上还有心思跟许夏开玩笑：“阿夏，我现在觉得自己强得可怕。”

　　许夏挑眉：“再来一题？”

　　“咳——咳咳。”姜凡就这么嘴喊一句，没想到许夏还真接，他惊了一下直接被自己口水呛到。

　　生怕许夏真的让他再来一题，他赶紧为自己寻了一个借口拒绝道：“贪多不好，得劳逸结合。”

　　许夏也不是真要让他做题，只是看着他那得意洋洋臭屁的样子，就想逗他玩玩。

　　随着一阵铃声响起，第二节晚自习开始。

　　习睢也不知下课去了哪，第二节晚自习上了一半他才从外面回来，他也不进教室直接站在门口喊道：“凡哥，出来玩，贼刺激。”

　　“什么这么刺激？”姜凡正愁没事干要怎么度过一节漫长的晚自习。

　　“你来。”习睢想了下又道：“学神来不来？”

　　姜凡直接替许夏回答：“他来。”

　　他也不管许夏什么反应，直接拉着他往外走，一边走嘴里一边念叨着：“劳逸结合，劳逸结合。”

　　手腕上传来的温度，那是属于另一个人的，许夏眼睛盯着姜凡抓着他手腕的那只手，觉得有些不习惯，本能的想挣脱又觉得没必要，他就着这个姿势跟着姜凡身后。

　　几个人穿过长廊来到对面那栋楼，那是一栋综合性的教学楼，在没有老师的组织下平时没什么学生会来。

　　不过许夏倒是经常来，毕竟学生会办公室就在这，平时开会什么的都要来。

　　他们找到一间空旷的教室走了进去，其中一个人掏出手机照明。

　　一行人神神秘秘的，姜凡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们操作，许夏就站在他身边，他时不时投去询问的目光。

　　没有一个人说话，许夏也没说话，只是用眼神回应他，但姜凡没看懂，他猜想许夏也没看懂他眼神里的意思吧。

　　想着突然觉得有些想笑，姜凡一直都是想什么就干什么，所以下一秒脸上就挂上了笑容。

　　习睢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摊开放在桌上，上面写着一些字。

　　姜凡在看清那张纸上的字后立刻明白过来他们要干什么。

　　笔仙，风靡每个初高中时期的恐怖游戏。

　　他没想到刚开学就玩这么刺激的。

　　不过他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玩笔仙要来这？教室不能玩吗？

　　他也直接问出了心底的疑问。

　　其中一个手里握着笔的回答：“在教室打扰别的同学学习，而且你不觉得在这玩更有氛围吗？”

　　说着他还神神秘秘地在昏暗的教室看了眼。

　　姜凡道：“是够瘆得慌的。”

　　整个教室靠一个不怎么亮的手机灯光照明着，几个人都伸手握上笔，嘴里开始念着那句请笔仙的咒语。

　　姜凡是不信这些也不怕这些的，但他喜欢玩，他也跟着大家闭上眼睛开始念。

　　他不知道的是，有一道视线从他闭上眼开始一直注视着他。

　　许夏目光平静地看着姜凡在灯光下的侧脸，姜凡是一张可爱的娃娃脸还带了点婴儿肥，很可爱，看着让人很想上手捏一捏。

　　他的睫毛又浓又长，闭上眼睛的时候特别明显，像两扇小扇子。

　　许夏抬起另一只闲着的手，突然很想去碰一碰，抬到一半他又轻轻放下。

　　“来了！”姜凡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欢悦，他猛地睁开眼第一眼下意识地往许夏那边看。

　　猝不及防撞进许夏的眼睛里，他凑近许夏带着笑轻声询问道：“阿夏，你怕吗？”

　　握着笔的那只手在小幅度的震动着。

　　习睢兴奋道：“谁先来，谁先来。”

　　坐在姜凡左边的江松雪开口道：“我先来。笔仙笔仙，你在吗？”

　　话音刚落，笔一点一点挪动到纸上写着“在”字的地方画了个圈。

　　众人看到这个立马来了精神，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开始提问。

　　“笔仙笔仙，下次月考我能考第一吗？”

　　“我靠。”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爆了声粗口。

　　有人调笑着：“有学神在，你问什么笔仙，问学神来得更快。”

　　笔慢慢挪动，在“否”字上画了个圈。

　　见状不约而同地爆笑出声。

　　习睢调侃地安慰：“笔仙都知道你考不过学神，认命吧。”

　　他盯着笔的眼神带着虔诚道：“笔仙笔仙，我喜欢的人喜欢我吗？”

　　这次笔左挪挪右挪挪就是一直不停，众人露出狐疑的神色。

　　习睢道：“这是怎么回事？”

　　“还有笔仙不知道的事？”姜凡拍拍习睢肩膀道“看来你追人之路任重道远。”

　　“下一个，下一个。”

　　一轮下来只剩姜凡和许夏没问，姜凡看着许夏，说：“阿夏，你先来？”

　　许夏：“我没什么要问的。”

　　与其说是没什么要问的，许夏其实是不信鬼神，都是假的。

　　“那我来吧。”姜凡沉思着该问个什么样的问题才能烘托氛围，这种时候都该问出那个关键问题了吧。

　　他道：“笔仙笔仙，你是怎么死的。”

　　“我靠。”习睢直接吓了一跳。

　　手里的笔就像发了疯一样不听使唤地晃动着，姜凡很配合的松开手，还连带暗示许夏放开手。

　　其他几个人都放开了手，只有习睢还死死抓着不放。

　　江松雪眼疾手快地从习睢手里夺过笔丢在桌子上：“你还抓着做什么？”

　　习睢瞪大眼睛哆哆嗦嗦地指着桌上的纸道：“笔仙还没送走。”

　　“啊——”闻言众人都惊叫出声。

　　姜凡在一旁觉得大家都能去考表演系，太敬业了，氛围烘托得特别棒。

　　众人闹累了，把东西都收了起来。

　　也不知是谁，突然恶作剧把手机的灯关了。教室失去唯一的光源，黑暗包裹住每一个人，这时姜凡还不要命地惊叫一声，拉起身边的人就往教室外跑。

　　好在教室门没关，外面也有零散的灯光照射进来，不至于让他们连路都看不清。

　　一群人鬼吼鬼叫地冲出来，往教室的方向跑。

　　闹出的大动静成功惊动教室里的同学以及办公室的老师。

　　老刘从办公室出来正好看见落在最后的习睢，他跟着一起回到教室。

　　本还想问发生了什么的其他同学见老刘走进来都噤了声。

　　“刚刚是哪几个？”老刘站在上面，脸上带着严厉指着教室外：“都去外面走廊站着。”

　　刚回到座位，凳子都还坐热乎的几人齐刷刷站起身垂着头往外走。

　　姜凡一边走一边还有心思跟许夏说话：“阿夏，老刘是不是生气了？”

　　这纯属明知故问，闹这么大动静，换哪个老师来都会生气。

　　走廊整齐地站了一排，老刘站在他们面前点了点人数：“你们几个要造反？”

　　“许夏。”他把矛头指向许夏道：“你来说，怎么回事。”

　　许夏低着头没吭声。

　　老刘又看向其他人：“谁带的头？”

　　几个人相互看看，都用眼神询问着对方这个问题，他们也对于“谁带的头”这个问题很好奇。

　　刚开始几人只是在班上玩抽鬼牌游戏，美名其曰不浪费晚自习这得天独厚的时间，惩罚就是输的那个人要说一个恐怖故事。

　　玩着玩着，不知是谁觉得不够刺激，然后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起来，最后怎么从讲故事演变成大冒险的，他们也很纳闷。

　　就在几人都很纳闷的时候，习睢缩着脖子心虚地举起手：“我。”

　　“习睢，许夏跟我来办公室。”老刘点了两人的名字，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姜凡，说：“你也来，其他人回教室自习。”

　　没被留下的人也不敢多言，只是看了一眼被留下来的三人，眼神里明显的担忧以及“兄弟，保重。”

　　三人跟着老刘回到办公室，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齐齐站在老刘面前。

　　老刘坐在椅子上：“你叫姜凡，对吧？”

　　姜凡道：“是。”

　　“杨主任平时没少提你。”老刘道：“这次你分在我班，他跟我说你比较活跃，让我多看着点你。”

　　“活泼开朗是好事，你们现在就好比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朝气蓬勃正是我们老师乐意见到的。”说着他话音一转道：“但作为学生还是要恪守规矩，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什么事，我希望你们能明白。”

　　“老师。”姜凡道：“我明白。”

　　老刘欣慰地点点头又把目光转向习睢开口：“习睢，你的问题我说过很多次了。”

　　“老师，对不起。”习睢也有些不好意思，从高一开始就不知道多少次被叫到办公室，但他这性子也有点控制不住，玩欢了就把老刘跟他说的那些话一股脑地抛之脑后了。

　　老刘道：“检讨我也不让你们写了，回去好好反省吧。”

　　说完他让姜凡习睢两人回去，把许夏单独留了下来。

　　姜凡出了办公室并没有回教室，他站在门口等许夏。

　　习睢见状也紧挨着姜凡站在旁边，他紧张兮兮地张望着昏暗地走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照明。

　　姜凡被旁边突然亮起的灯光吓了一跳，他急忙夺过习睢的手机捂住光：“你做什么？”

　　习睢道：“太黑了，打个光。”

　　“手机光这么亮会被老刘看见的。”姜凡道：“关了。”

　　习睢挣扎道：“不会吧，太黑了不适应。”

　　姜凡这才察觉到不对劲，习睢从刚才到现在都太安静了。

　　他看向习睢的脸，走廊的声控灯没亮，四周很暗，借着从指缝里溢出的手机灯光，他看见习睢脸上带着明显的惊慌，眼睛不安地看着四周。

　　“你害怕。”姜凡下了结论。

　　这时候了，习睢还在死鸭子嘴硬，他装作若无其事地开口：“没……”

　　姜凡打断他道：“都是假的。”

　　“我知道。”习睢努力克制脸上的表情。

　　“算了。”姜凡懒得再跟习睢说什么鬼神不存在之类的话，毕竟对于信这类的人来说就算他把口水说干了，也是说不通他们的。

　　不过他更让他好奇的是习睢明明害怕这些东西，但玩得又那么起劲，还带头玩。

　　他道：“先回教室吧。”

　　瞧着习睢这样，姜凡也知道他不敢独自一人回教室，他只能先陪习睢回了教室再回来。

　　等他送习睢回了教室再折返回来时，许夏也刚好从办公室出来。

　　走廊声控灯亮起，姜凡抬眸盯着许夏，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