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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梦
谢长离带着他走到护城河,
河上花灯不绝,亮如永昼。
他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
“你要放花灯吗?”
裴赋雪回过神来,看着自己手中的花灯,美好的东西总是不属于自己的,他留不住,也没法让它因他而停留。
花灯如此,谢长离亦是如此。
谢长离看着他,像是看出他心中所想,“不想放也可以不放。”
裴赋雪摇了摇头,“没有不想放。”
他俯下身,伸手将它稳稳放入水中,闭上眼睛,默默地许了个愿。
想着谢长离的面容 ,“祝君永安。”
一愿毕,他起身看着谢长离,与脑海中的面容重叠,“好了。”
“许的什么愿?”
“不告诉你,说出来便不灵了。”
说完便拉着谢长离继续沿护城河闲逛,看万千花灯顺流而下。
今夜,他不是夏九,不是南平国三殿下,他仅仅是裴赋雪。
谢长离也不是卫国大将军,就只是谢长离。
今夜他门之间没有对立的身份、立场,没有编织的谎言、欺骗,更没有如山的责任、使命。
他看着谢长离的侧脸,难过的想,快了,就快了。
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劲,谢长离低声询问:“不开心吗?”
他发现他问裴赋雪什么,裴赋雪就回答什么,像是一种习惯,一种习惯重复问题的习惯,只要别人稍加暗示引诱,他就会放弃自己的内心,选择顺从别人的心意来回答。
裴赋雪抬头看他,声音闷闷的,“没有不开心。”
“撒谎。”
“没有撒谎,跟你一起看灯会,我真的很开心。”裴赋雪低着头,他没有说的是,有个成语叫乐极生悲。
好奇怪啊,人总是在开心的时候想起难过的事情,可这样并不能消解难过,只会让开心被难过吞噬掉,然后难过更加膨胀。
谢长离用手挑起他的下巴,逼着他与自己对视,“不开心说出来就好了。”
可是有的不开心是不能述之于口的,裴赋雪看着谢长离的眼睛说:“我这样是不是很扫兴。”
“一点都不扫兴,我希望你以更直观的态度和感受来侍人待事,而不是去扭曲自己的内心与感受,去曲意逢迎,去心非口是。”谢长离目光闪烁,此刻好像盛着万千柔情,“告诉我,我做什么你才能开心?”
裴赋雪看着这双眼睛,心也跟着变得柔软起来,今晚的谢长离好温柔啊,要是时间能一直停留在此刻就好了,“你什么都不用做,你做你自己就好了。”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你做谢长离就好了。
谢长离无奈地放下手,你什么都不肯说,你一次机会都不肯给我,你让我怎么办好呢?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就沉默地走完全程。
真是个笨蛋啊,裴赋雪,难得美好悠闲的时光被你把气氛弄成这样。
月色如洗,冷辉倾泄。
裴赋雪闭上眼睛,要是一直这样走下去似乎也不错。
就算沉默无言,也不要恶语相向。
就算各怀心事,也不要真相大白。
就算捉摸不透,也不要宣之于口。
可是这世上不存在没有尽头的路,很快他们便抵达将军府。
一切恍若隔世,裴赋雪终于大梦初醒,匆匆行礼,“大人,我先退下了。”
谢长离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予,先他一步,快步离去。
裴赋雪目送他远去的背影,直到月色尽头,那背影消失在沉夜中,再也看不见。
他还是在原地停留许久,才缓步离去。
有时希望之于人也是一种绝望。
他走在月光倾泄的小道上,前路一片黑暗,又不只是前路。
他的人生从降临在南平国皇室那一刻,就注定腐烂,就注定前路无光,就注定这辈子只配活在黑暗里。
他无心皇位之争,却还是屡屡被人刺杀,遭人暗算。
他选择逃离,来到这里做间谍,不过是从一条死路,踏上另一条死路。
要是能死在谢长离手里,怎么不算死得其所呢?
总好过死在腐朽腥臭,暗无天日的皇宫里白白给人做花肥。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唯一的变数就是他对谢长离的情感。
如果他一直自欺欺人,一直把自己蒙在鼓里,一直不曾懂得这种情感就好了。
就不会像今天这般两难,口不能言。
用无数的谎去圆最开始的那一个谎。
他是一个绝望的废物,有一个绝望的人生。
但是谢长离不一样,他是天之骄子,他的未来一片光明,前程似锦。
他与他,云泥之别。
耳边有风呼啸而过,
他驻足原地,闭上眼睛感受,
迟钝地品味出一丝闷痛,
那是从心口的地方传来的。
老天为什么会安排两个注定没有结果的人相遇呢,
是想让他们意识到差距吧,
天壤之别的差距。
遇见谢长离,
是幸事,亦是悲哀。
在遇见谢长离之前,他也想不到,自己日渐麻木腐朽,寒灰槁木的心竟然也会爱人。
可他都已经完全腐烂完了,烂透了,他这样的爱,或许会成为负担。
他都永坠黑暗了,那些试图拯救他的人,只会被他拖着下坠,和他一起沉沦在这无疆黑暗里。
他一脚踏进房间里,躺在床上,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事,这样灵魂才不会被抓住。
夜幕落下,白昼升起,交替不息。
这几天他与谢长离相顾无言,好像谁先开口,谁就输了,属实是有点幼稚的,像小孩子一样。
裴赋雪心想,谢长离这种过家家的游戏,他也不能奉陪了。
越是后面,他越珍惜,沉默也珍惜。
至少有一句话他现在是非常认同,沉默是金。
好像一直不开口,一切都不会被翻出来,反复计较,确认,此刻,沉默到更像是他们之间的一层遮羞布。
又是一轮长夜降临,裴赋雪乘着夜色出门,将军府还在沉睡中,还以为这是一个很平常的夜晚。
裴赋雪将自己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以及探测到的情报秘辛都一一写下,去指定地点与接头人交接。
是非成败,皆在此一举,越是最后,越是紧要关头,他反而越是冷静,越是清晰。
在赶到接头地点后,他见到了那个意料之外的人。
明明夜幕重重,烛火无光,就借着那点微弱的月光,就凭着那个单薄孤寂的背影,只一眼,他便认出了来人是谁。
月色泱泱,清寒如雪。
那人察觉到他的到来后,转过身来看他。
黑夜模糊了所有的细节,他看不清那人的表情。
下一秒,那些潜伏在暗处的人终于不再掩饰,从四面八方冲出来,将他包围成圈。
刀背加身,几乎是瞬间他就被压得跪了下去。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震惊,无助,茫然,不知所措,这些情绪都没有浮现在他的脸上。
是那样深刻的冷静,是从容赴死的冷静,是知晓一切的冷静。
他好像早就预料到了结局,这么好的机会,就算军机处那边想要保他,怕也是保不住。
他所预演的结局是,可能跟他对接的人早已被大皇子那边的人收买,在这里递接完情报后,他就会被杀死,又或者是,再好一点,他在回去的路上被人暗杀。
从这里到南平国那么遥远的路程,足以发生太多不幸了,足够他死上万次了。
在他原先计划里,他宁愿客死他乡,也不要死在南平国,死在那吃人不吐骨头深宫里。
只是今夜一切都脱轨了,那个人是谢长离,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他那么冰雪聪明的一个人,可能一开始就洞悉一切。
可能这些天的相处,不过是他在逢场作戏,是为他精心布置的陷阱,看着他一步一步自投罗网,情不自禁,弥足深陷。
谢长离抬步向他走来,裴赋雪被压到抬不起头来,看着那如沉夜的衣袂逐渐逼近。
那道冰冷到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裴赋雪。”
裴赋雪一下子就笑了,那笑声轻快又短促,听起来倒不像是笑,更像是人难过到极点时发出的哽咽啜泣。
“无话可说。”
他没有想到两人揭开身份坦诚相待时会是如今这副局面,他那点微薄的自尊心不允许他低头,更不允许对谢长离低头。
如果此刻是让他交代遗言的话,他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他没有什么遗言,也不知给谁留遗言。
像是世上最可怕的人,没有牵挂,没有念想,孤注一掷,破釜沉舟。
良久,谢长离沉声道:“押下去。”
裴赋雪终于忍受不住了,冷静的外表寸寸龟裂,情绪爆发在此刻,犹如困兽发出最后的嘶吼,“你杀了我吧,谢长离,你杀了我吧!”
随后被捂住嘴巴,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谢长离就站在原地,看着他被拖走,沉默到不发一语。
裴赋雪以为等待着他的是地牢,是酷刑,没想到,谢长离只是把他关进了柴房。
他瞬间就有点哭笑不得,谢长离这又是在演哪一出呢?
要杀要剐,还不如给他一个痛快,
他现在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吗?
谢长离要是想要拿他跟南平国谈判怕是要让他失望了。
南平国没有人在意他的死活,若是知道他被俘虏了,怕是巴不得他早点死,唯恐他说出什么皇室秘辛。
谢长离,别白费力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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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医院补牙,我真是破防了,好难受好难受,哎命苦,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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