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魔情人竟然是精灵

　　意外，就在心神松懈的刹那，毫无征兆地降临。

　　那一刻，宋星桥眯起眼，他看见两个巨人，与一团蠕动的黑雾对峙。

　　“卢米斯？卢米斯！”

　　两个巨人的脸模糊在昏茫里，低头望向他，开口：“——”

　　你们说了什么？他听不清。

　　“卢米斯！卢米斯！醒醒！醒醒！”

　　箭矢破风的锐响刺穿混沌。

　　宋星桥回神。
　　他还在龙背上，艾维举着弓，拉开弦，一支魔法箭蓄力，松手，光流划破夜空。

　　“你刚才怎么回事？”艾维没回头，又一箭离弦。

　　“我——”宋星桥张了张嘴，“我忘了。”

　　“既然你没事，我就先放你下去。你在这，莱都没法好好飞。”艾维语速很快，指挥莱飞到一处高塔，里面有三个弓箭手。

　　宋星桥落地时脚步有些虚浮。在他的记忆里，他才刚刚看见破碎的戈维申城。

　　昏昏沉沉蜷缩着腿坐着，宋星桥忽然意识到，夜色已经很深了。
　　“现在几点了？”他紧张地问。

　　“不知道，应该快十点了吧。”一个弓箭手疲惫地回答。

　　十点。轮换。精灵的身体。死亡。

　　思绪开始漫溢、交缠。
　　他闭上眼睛，近乎祈求地默念：幸运，请站在我这边——不，是请神明一直看着我。谁能来救我？

　　这念头浮现的瞬间，他自己怔住了。

　　就在这时——
　　一只巨大的骷髅生物撞碎他所在的高塔，宋星桥跌了出去。

　　碎石如雨。
　　视野中，三个身影向下坠落，宋星桥本能地伸手一抓，握紧一只手腕。

　　他没有摔落，正如他不能抵抗魅魔的发情期一样，光明精灵的天赋同样不会被意志所移。

　　翅膀不自觉震颤着，魔力充满脉络，他稳稳地停在半空中，带着被抓住的人缓缓落地。

　　“谢谢你，精灵。”被他拉住的人匆匆说道，旋即转身搭箭，再次进入了战斗。

　　而宋星桥还迷茫着，落在一片废墟之间。

　　一切都像电影慢放，耳边嗡嗡地响。
　　箭矢的曳光、爆裂的火星、破碎的喊杀，一切膨胀成白噪音，将他裹在柔软的茧里。

　　*
　　同一时间，伊尔玛静坐在在书桌前，窗外，雪无声无息地落，一片又一片，沾在她的发上，分不清哪是雪，哪是发。

　　她打开夹缝里的抽屉，里面整整齐齐叠着一层书信，边上是一盒保存完整的圣树金叶。
　　然而她并没有拿起信封，而是伸向更深处。

　　她掏出一枚珍珠胸针。

　　十二颗珍珠攒成一朵小花。珍珠的品相并不好，做工也简陋，因年月久了，原本莹白的珠子蒙上了一层蜡黄，一如蒙尘的旧事。

　　伊尔玛攥紧胸针，坚硬的金属梗着苍老的骨骼。

　　其实她说谎了。

　　只要有成长，就会有遗憾。
　　生命越长，遗憾便会像海的沙滩一般，无限地向名为“如果”的大海蔓延过去。

　　她将珍珠胸针轻轻放回原处，然后起身，推开门。
　　她要去看看她那好孙儿了。

　　*

　　“小心！”宋星桥被伊莲恩扑倒。

　　一只身躯细长、近乎透明的幽灵，出现在他眼前。在雪地微光的反射下，才勉强勾勒出它扭曲的轮廓。
　　但现在不必刻意寻找也能精准判断出它的位置，因为艾维的头正在它的手上。

　　宋星桥的瞳孔一缩。

　　细长幽灵没有声音，它掂起脑袋，似乎是掏了掏，瞬间，艾维的面部便全失了，只留下一个空洞的颅骨。

　　莱悲哀的声音似乎响起了。

　　伊莲恩反应迅速，举起阔剑，剑锋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弧，直劈向那透明的幽灵。
　　但剑身却像是劈进了粘稠的胶质，速度骤减。

　　幽灵将艾维那颗已被掏空的头颅随手丢弃，如同扔掉一粒无用的石子。它转向伊莲恩，正“看”着她。

　　宋星桥倒在雪地里，视野里是灰白压抑的天空，以及伊莲恩与那透明怪物对峙的、令人窒息的剪影。

　　艾维的头就在几步外，脖颈断口处甚至没有多少血液流出，仿佛在死亡降临的瞬间便已冻结。

　　【噬魂灵lv86】

　　它就是率领此次袭击的首领。

　　恐惧像冰冷的铁箍紧紧缠住他的身体。他想动，想爬起来，哪怕只是逃跑，但四肢却不听使唤，耳边嗡鸣，徒劳地在雪地上划出几道凌乱的痕迹。

　　“卢米斯！起来！起来！”伊莲恩面目凝重，狼一般的幽绿眼眸在夜色中亮的惊人，“拯救你自己！拯救你自己！”

　　宋星桥猛地一颤，雪灌进衣领，冰冷刺骨，让他混沌的头脑终于清醒过来。

　　他看清了战局。
　　伊莲恩始终挡在宋星桥与噬魂灵之间，然而，即使宋星桥不懂战斗，他也看出伊莲恩的吃力。

　　噬魂灵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攻击的重点越来越偏向于制造机会袭击宋星桥，逼迫伊莲恩回防。

　　怎么办？怎么办？

　　宋星桥打开系统快速阅读：
　　【博物·噬魂灵】
　　【由怨恨与愤怒集聚而成的造物，它没有理智……弱点光元素……】

　　紧急之间，悔恨如潮水涌来，恨自己未曾利用之前的时间汲取知识、积蓄力量，才会在危机来临之时如此不堪一击。

　　他还曾与威尔辩论，还可笑地鼓舞数次拼死搏斗的冒险者们，自己却统统没有做到。

　　他太高傲、太不懂事了！

　　一次迅捷的突刺，噬魂灵的手臂几乎贴着伊莲恩的剑锋擦过，直取她的脑袋。

　　伊莲恩强行拧转身体，阔剑回格，堪堪挡开这一击，但她的侧腹也因此空门大开。噬魂灵的另一条手臂如影随形，悄无声息地刺向那里。

　　“不！”宋星桥心脏骤停。

　　他回不去了。
　　这个世界是真实的，残酷是真实的，死亡……也是真实的。
　　如果他什么都不做，下一个死的，就是伊莲恩，或者他自己。

　　“救她……”他无意识喃喃。
　　身体中一股陌生的暖流涌出，迅速流过四肢百骸，聚集在他下意识伸出的指尖——

　　没有咒文，没有复杂的魔力构筑。
　　一道纯净、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威严的白光自他伸出的指尖迸发而出。

　　如朝阳融化夜雾般，白光安静而温和地笼罩住整个戈维申。

　　噬魂灵的动作戛然而止。
　　它透明的躯体在并不刺眼的白光中剧烈扭曲、波动，最后寸寸碎裂，化作无数细微的光点，无影无踪。

　　城市陷入死寂。

　　战争结束了。

　　白光缓缓消散在空气中，女骑士走向僵立在原地的光明精灵。

　　他保持着伸手的姿势，脸色苍白得透明，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仿佛不认识它们一般。

　　伊莲恩缓缓收剑入鞘，沉默地而炙热地注视着，绿色眼眸清晰地映照着他的身影。

　　金发金眼的神之子在雪地里发光，发丝微微飘动，清澈的瞳孔如同太阳。

　　宋星桥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
　　“……伊莲恩？”他下意识呼唤对方。

　　伊莲恩单膝下跪：“圣子大人，感谢您的救赎，感谢您拯救了戈维申。”

　　*
　　高高的阁楼上，兰伯特透过玻璃，望着下方冷风中猎猎作响的旌旗。
　　花园里被精心照料的玫瑰穿上白雪新衣，红白交织，娇艳欲滴。

　　敲门声突然响起。

　　“进吧。”他没有回头。

　　门吱呀推开，“看来你没有丝毫悔过的迹象。”伊尔玛苍老却不是威严的声音一同响起。

　　兰伯特猛地回头，惊喜叫了声，“祖母！”很快，他想起是谁把他关在这里，又冷淡下来，“你来这干什么！”

　　“当然是来看你。”伊尔玛施施然坐下，“你反省地怎么样？”

　　“什么？”兰伯特几乎是惊奇道。

　　“我的意思是，你知道你哪里做错了吗？”伊尔玛觉得自己很有耐心。

　　“我……我不该骂您。”兰伯特温驯地低下头。

　　“还有呢？”

　　“我，我不该和圣廷合作。”兰伯特又说。

　　他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伊尔玛的回应，鼓着勇气抬头，却对上伊尔玛深深的失望。
　　“你今年已经39岁了，没有一点长进。”她说，“你不像我。”

　　“呵，对！对！”兰伯特如至冰窟，嘴巴不听使唤地说着，“不像你，所以呢？”

　　伊尔玛面对兰伯特的情绪崩溃，仍然无动于衷：“你死心吧，我不会选你作为太子，你太软弱。这段日子，你就待在这里，不准捣乱，如此我还能留你一命。”

　　兰伯特颤着嘴唇：“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伊尔玛站起，转身朝门外走去，她没看见兰伯特崩溃而又仇恨的脸庞，以及，一个全身蒙住的黑影。

　　“等新太子确立，不要嫉妒，不要怨恨，离王城远远的，做——”
　　她突然胸口一痛。

　　缓缓低头，一柄鲜红的刀子在她胸口。

　　英武的君主终究是老了。

　　她倒在地上，阖上眼睛。

　　*

　　“你……你是光明神吗？”

　　活下来的人被突如其来的光惊呆了，一个人听见了伊莲恩的言语，忍不住向宋星桥跪下来：
　　“神之子万岁！”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身影伏下：
　　“我活下来了！我活了！呜呜呜……”
　　“感谢神明！感谢光明之子！”
　　“呜呜呜妈妈，妈妈，我得救了妈妈！”

　　哭泣、狂喜、嘶喊、呢喃，无数声音绞缠在一起，沸腾着空气。

　　“我不是……”宋星桥喃喃低语。

　　一只手猛地攥住他的手腕，力道很大。
　　宋星桥惊吓地对上伊莲恩的绿色眼睛，那双眼盯着他，带着某种滚烫炙热的执念：
　　“不，你是。”

　　她字字清晰。
　　“你救了我们，你展现了奇迹，这就是证明！你就是。你看看吧，这座城，还有亡灵的痕迹吗？你再看看吧，这些羊羔般祈求拯救的人民，你舍得辜负他们吗？”

　　人群越来越密，将他围在中心。
　　“救世主”“神明垂怜”的呼喊一浪高过一浪，无数双手伸向他，希求触碰信仰本身。

　　宋星桥呼吸变得急促。

　　“不！”

　　他猛地甩开伊莲恩的手，大声说，“我不是神明，我不是神之子，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可他的声音哪比得过人群的声音，瞬间便被淹没。他甚至在攒动的人群中见到了熟悉的脸庞，络腮胡，瘦高个，尤尔……他们的脸都映着同样的狂热。

　　“我只是一个……一个幸运的普通人罢了。”
　　宋星桥最后喃喃一句，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在骤然拔高的惊呼与依然未歇的狂热颂扬声中，他向后倒去。

　　系统面板跳出：
　　【当前任务：
　　2流年之殇】

　　【关键人物伊尔玛已死亡】

　　【任务失败】

　　【玩家角色销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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