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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可以拜托问一下,停止学业的理由吗?”
听到安世瑜近乎天真的发问,韩组长未来得及制止,办公桌后的安代理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不可思议地打量年轻人一圈儿。
这个在和蔼的时候拍着他肩膀摆出“都是弘大出身”、关照学弟架势的中年人獠牙毕露:“Sean,二十多岁不是应该好奇原因的年龄了,懂吗?有些事情,吩咐了就应该照做啊,我们公司没有叛逆的艺人,更不容纳叛逆的练习生......”
“......坐在这个位子,我难道没有羡慕过交综合所得税的艺人收入吗?光鲜亮丽的脸蛋和光彩夺目的钱包,二者兼得有什么为难的?”
乳白色的汗巾搭在肩上,安世瑜借汗水抹了抹脸侧碎发,既不疲倦也不沮丧,只是纯粹的好奇:“不去时装周也没有Vlog,是因为我不听话被惩罚了吗?”
将太郎想,下楼的时候像一株蔫了的小花,刚刚还嘴硬没有被骂,现在却一副可怜巴巴样......
“不是的,是因为太优秀所以被奖励一直有休息——小光是希望我这样说吗?”
安世瑜鼓一边脸,心里偷偷给向日葵嫁接了仙人掌的毒汁喷口,嘴巴还是很硬:“代理全是坏蛋!”
“我是坏蛋。”将太郎忽然说。
“......如果是很好很好的idol,不会空下来休息的,”他在对出道还懵懂的大学生旁边躺倒,地板很凉,“因为我是坏蛋,所以让你看到的idol没有行程、没有放送、没有舞台,除了日复一日练舞和准备TOPIK没有事做——我太坏了。”
“哥干嘛这样说!!!”安世瑜觉得地板好凉,凉到像寒冬——
2022年初,首尔寒冬,天气差得像坨狗屎。
安世瑜背着沉重的户外包,伸出冻得泛红的手指拽紧了卫衣帽带,徒劳尝试着不许萧索的风灌进脖颈。
黑色棉服随着动作发出面料摩挲的嚓嚓声,夹着雨滴的雪花落下瞬间又洇上几朵墨黑的水迹。
出站之前明明还没有这场雪?雨?雨夹雪?
男生埋在柳叶型口罩中的面颊唇角垂着,只有黑而亮的眼睛沮丧地映进雨雪天过早降临的黄昏,手机电量岌岌可危又换乘错了车,不知道它能否撑住从清潭洞站走到狎鸥亭站的导航时间。
不远处街角,纵然极差天气和社交限制的存在,仍旧兴高采烈的一簇簇女孩们在雪中嬉闹着,琐碎的声音似乎能穿透灰茫茫的空气传递到步履匆匆的他耳边:
“啊啊啊好喜欢这个氛围!我正在听鬼怪里面那首……”
回答她的是朋友不满的轻嚷:“什么啊,明明应该听《初雪》!”
哦,初雪。
好像听过,我依稀知道这是什么歌。
安世瑜眨眼,抖掉睫毛上的冰晶,换了一只手拽包带,试图让防水的背包给予更大的覆盖面积。
如果是一周前,他还会沉浸式后悔十分钟来首尔之前没有多带几件衣服,可是到了现在,情绪已经随着兼职的日程连轴转到麻木。
麻木到,有个人跟在他身后,声音高亢地大概呼喊了一分钟也没听到。
“......学生nim!那位背着包的学生nim!拜托停一下......”
韩载成端着咖啡甫一推门,就在路边看到了本月大概第三次见的那个男生,顾不得一起出门摸鱼的同事后辈提醒的围巾似乎落在店里,使出十年前服役训练的速度狂追——
演出和放送受限的年份,新人组和策划组倍感时艰。韩载成一度想过回全罗南道老家种田,比起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才能推出的偶像策划,种田只需要前两项看起来更符合养老愿景。
如果不是深夜在便利店见到了那个男生的话。
怀着加班却被毙掉提案若干的沮丧心情,饥肠辘辘下班路过便利店的深夜,韩载成隔着玻璃窗看到黑发微垂的店员男孩,围裙系在腰后勾勒出漂亮身材,劲瘦纤细的手腕托着理货夹,慢条斯理对账。
他瞬间头脑过热地推门而入,要了一杯咖啡然后无所不用其极地套起近乎。
然而男孩却连名字都没有吐露,礼貌又敷衍地为他结了帐,就匆匆和另一位店员大婶交班离开。韩载成在交班店员审视的目光里追到仓库间,隔着玻璃正好看到店员男孩摘下口罩,狂喜之后就被当成奇怪的大叔赶走了。
天亮之后再去问,却被告知那名店员已经离职。
完全、完全是钻石啊!
痛心疾首—这种几乎不需要雕琢就在发光的苗子,怎么能被轻易放掉呢。
韩载成自认为在职场打拼多年,百折不挠的事业心绝对是成功的关键,但更关键的还是灵光一闪的运气。新人组来来去去,发现在中、引进郑氏姐妹、签下世勋的前辈们,难道是因为勤劳才升职的吗?
是运气啊运气!
他要狠狠抓住这个运气才行!
他特意戴了工牌,隔日凌晨从店员那里证明确实是附近上班的职员(大婶:哎呀这种时间?怎么像夜班便利店一样加班呢,大公司也太不像话!),软磨硬泡也不过知道了那个男孩因为太漂亮,被顾客撬走去做甜品店里的看板招待员这一点点信息。
谢天谢地,这个人是存在的,并且存在在附近。
前晚回家把入睡的老婆和女儿吵起来手脚乱舞地描述的时候,两人都骂他深夜出现幻觉了呢。
“爸爸,真的没有遇到鬼吗?”女儿困得用发旋对着他,“说什么是钻石水准,别最后是芒果水准......”
韩载成气得,“小孩子家家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一想到女儿心许的对家顶流更是糟心,骂骂咧咧地洗漱睡可怜的三个小时去。
神会眷顾虔诚的人的,事业的神会眷顾加班的人的。
第二次看到便利店男孩也不过次夜。
策划组如今的重心在GOT这个限定女团身上,原计划的NCT又一个小队随着娱乐业形势的严峻始终在拖延。还没到新人组开始清退练习生、大幅度招新的时刻,但居安思危,韩载成还是把月末考核报告又啃了一遍,至少对着上司有话作答。
离开办公室前,他站在窗边仰了仰发僵的头颈,扭动的时候瞥到匆匆路过街边的行人,熟悉的人影让他险些破窗而出。
幸好被一丝理智拉住了。中年男人痛苦地揉着颈椎,不得不接受自己吱嘎作响的关节和已经转弯不见了的钻石男孩以上现实。
这是第三次了!
第三次是什么来着,是命运吧?
韩载成在风雪里狂奔,咖啡居然还稳稳地没有撒!
“哎呦,那个大叔走得好快做什么哦!”小男孩在风雪里艰难揪着柴犬牵引绳,不妨被路过碰到肩膀,好在身体被死死卡在路沿不肯动的柴犬拽得很稳。
看见了!看见了!
神啊,光明就在我眼前吗?
“学生nim!请...务...必...听...我...说...”气喘吁吁的韩载成终于和神明指示的钻石男孩同时到达甜品店门口。
“...说...一...下...”
喘气如风箱的中年职员扶着膝盖,勉强抬起胳膊,攥上玻璃门把手,明明那么冰凉,却在钻石男孩黝黑明亮的迷茫眼瞳里灼热温暖了起来。
你眼里有星星,那是我前途的亮度啊!
韩载成像个货真价实的怪大叔一般握住男孩的手臂:
“这位学生!或许,有从事演艺行业的打算吗?”
安世瑜轻轻哆嗦了一下。
出身于仁川这个空港城市,家中和首尔在同一纬度的他,从来没有过这么冷的冬天。
在学业还没那么艰辛的高中一年级,他看过一部TVN热播剧,女主角没有厚实的衣服一度瑟瑟发抖,不仅是漂亮还是楚楚可怜的漂亮,相似细节如迟滞的录像带倒转回放在自己身上。
安世瑜一直认为自己有一点不聪明,但好处是记住的东西从不会忘,此时他却有点痛恨自己的长期记忆了。
所以被陌生人拽住手臂的瞬间,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慌张。
而是,原来冬天的温度本该是这样的。
他僵硬回身,不敢依赖这种莫名的温度,而是防备性地抵住店门,迟疑哑声道:
“...不好意思,马上要晚市了。客人您、是要进店就餐吗?”
韩载成长吁一口气,把节奏喘匀,自来熟地扯着高挑消瘦的少年人不肯放:
“学生nim,我是大娱乐公司的星探,请问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你的条件真的非常优秀......”
甜品店灯光倏地亮起,一位戴店长标的女子气势汹汹拉开门:“大叔,你这是在骚扰知道吗?”女子露在口罩外面的地方化了凌厉的眼妆,上下打量跑到仪态全无的中年男人,“不要影响我的店员工作。”
安世瑜对店长姐姐投以感激的眼神,抽开手臂蜷着脑瓜钻回店里。
来到首尔之后,他陆续做了三份兼职。第一份就是便利店夜班。第二份是学校附近的拳击馆,老板正巧是毕业不久的学长,给了他做拳馆第一个兼职生的机会。第三份在中餐店。
三份工加起来,勉强能攒出来注册费和房租,学费却捉襟见肘。
直到深夜在便利店买酒的敏荷姐姐请他换到现在的烘焙学徒工作,工作时间加起来比便利店和中餐馆少,环境和时薪却优越得多。
甜品店的定制工服质量好得出奇,羊毛混纺,颜色纯正,还有收腰设计,外配棉麻的防污围裙加一顶同系贝雷帽,简直比有些组合回归时cody的手艺出色更多。收银女孩笑靥如花,看上去不再是能成为练习生的年龄,不过外貌也很出色。
韩载成狂点三种招牌定食,坐立不安等待钻石男孩出来送餐。
可只有店长女士端着巨大的托盘,啪叽朝中年怪大叔桌上一放,斜睨着他:“请~客~人~慢~用~”
安世瑜原本是要送餐的,摆好饮品后却被店长姐姐按在无菌操作间。
车敏荷心里略烦。
和弘大认识的徒有其表前男友分手后,深夜买微醺的她在便利店相中了表里如一·真·弘大计划入读大学男生。见色起意请来自己的店上班,却在对方摘下口罩之后色心全无:
漂亮男大美则美矣,却是十足明亮纯澈的模样,再怎么翻来覆去查住民登录证查护照告诉自己他成年了他成年了,也下不去手。
而且,
因为对俊男美女的偏好,车敏荷招来外表出色的兼职生,虽然没什么生意,仅是看着店里心情就很好。本着娱己的想法也造福光临的顾客,但绝对不是造福层出不穷的星探的!
果然还是选址的问题,把店开在清潭洞虽然漂亮的潮人很多,奇怪的人也很多啊。
韩载成只好急切地拜托看起来并不友好的这位女士:
“店长nim,我确实是附近大公司的职员,请帮忙介绍一下那位同学吧,”他惊喜地摸到自己果然随身有名片,掏出来,“无论如何请转告给他......”
“哦!”车敏荷作恍然大悟状,徐徐回头和笑靥如花的收银女孩交换了一个莫名的眼神。没什么客人光顾,女孩侧身找出只盒子,抱着走来,无言放到韩载成的面前。
中年男人低头。
满满一盒星探名片。
好像、还有同事的呢。
不止一个呢。
韩载成抽了抽嘴角。
钻石是会发光的,但是人又不瞎,谁会放任发光的东西在原石堆里不捡啊?
感觉心和外面天气一样逐渐灰暗的韩载成:......
装修精致华丽却空旷的甜品店充斥的沉默,许久韩载成还是闭了闭眼,把自己的名片也丢进去,抱着必出神、啊不是,必被神明庇佑的决心苦笑着问:
“可以拜托问一下,拒绝的理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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