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甲虫的星星

　　“你是说你睡到了大明星？”
　　听完濑名的话，电话那头的人问道。

　　“事实的确如此……”

　　“人生第一次酒后乱X，就开出了王道隐藏款？”

　　“也可以这么说，但是我好像没有得意的意思……”

　　电话那头忽然一片安静。

　　濑名晃了晃手机：“喂？奶奶？您怎么不说话了？”

　　“我在接好运。”

　　“……”

　　这哪里是什么好运啊？！

　　“所以你还说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对方毕竟是艺人，肯定会担心我说出去吧……”濑名低声说。

　　“但是说这种话，也太差劲了啊！”

　　“……”

　　果然又说错话了吗……和人相处真的好难……所以……要怎么正确地负起责任呢？

　　濑名看向屋子里的应援树，忽然觉得那上面微笑着的深泉都是在控诉他的罪行……

　　等等……濑名忽然浑身一悚。

　　这些卡片……不会是那个什么温感卡吧？不会是烧过之后会变得很不得了的那种东西吧？

　　柔软的嘴唇和漂亮的手臂线条……清晨时头发凌乱，但脸上仍然是有恃无恐的漂亮……

　　如果把那种场景印成卡片固定下来……

　　不行，必须得确认一下。绝对不能放任自己的幻想。

　　打火机……他包里好像有打火机，为了应对台风买过的打火机，一直没从包里拿出来。

　　濑名拉开拉链，却是一愣。

　　包里整整齐齐码着九千元现金，旁边还放着深泉的照片，另外还有一个小盒子。

　　“不是说To签要收九千块的吗……”

　　照片不是先前的那一张，这张是坐在餐厅里拍的，深泉握着咖啡杯，笑得很温柔。

　　那个人到底拍过多少写真啊……

　　濑名翻过那张照片，只见背面写着一行字：

　　“To 真寺”

　　字迹戛然而止。

　　“哎？只有称呼吗？什么也没有写？？”

　　这也算是To签吗？还是说……

　　不……应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濑名猛地靠在了墙上。难道说……就在深泉写 To签的时候，他亲了上去，所以To签才没有写完？

　　喝完酒之后……他对做了恋爱漫画的主角会做的那种事吗？他……强吻了深泉悠吗？

　　抓住衣领，把人抵在墙上，不由分说地撬开他的嘴唇？！

　　然后深泉猛地一愣，瞪大了漂亮的眼睛，手里的笔也滑脱了……

　　一时间，濑名脑海中连分镜都画完了。

　　只能这么解释了吧，不然怎么会有只写了称呼的To签……原来这张To签……也是罪证啊。

　　真是罪不可恕了，就算隔壁那个人好看得像漫画人物，就算对着他能不断地画画，就算真的对他抱有某种憧憬……也不该做这种事啊……

　　濑名闭了闭眼，又拆开那个盒子。盒子里是一瓶香水，标签上写着苹果和青草，小心翼翼地喷出一点，已经想到深泉身上的味道。

　　为什么……会送他香水呢？这是什么意思？

　　打火机紧接着从包里掉了出来。

　　打火机……他要找打火机干什么的来着？

　　濑名一拍脑袋，赶紧把应援树上的卡片取下来。

　　火机点燃了，小火苗蹭地一下窜起来。手指感到微微的灼热。

　　第一张……还好，只是普通卡片。

　　第二张……

　　第三张……

　　不知为何，濑名忽然有些紧张，那感觉像是手里攥着彩票，等待着开奖的时刻。

　　第二十张……

　　竟然都只是普通卡片。这些卡片是田中寄来的，经纪人手里也没有温感卡吗？还真是限量版？

　　不对……他为什么好像有点失望的样子……

　　想来想去，完全没有头绪，心里还越来越乱了。

　　好想再喝一点酒，好希望再次酒醒之后，发现现在的一切只是做梦……

　　…

　　隔壁，深泉看着墙上挂钟。在安静的房间里，非常轻微的嘀嗒声好像被放大了，一点一滴敲在人心上。

　　先前那个漫画家不是很爱在他眼前乱晃吗？现在却躲起来了。

　　——会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所以，他也是被得到以后就不会被珍惜的人吗？之前他也见过这种粉丝，来过一次见面会就消失无踪的粉丝。

　　有人说艺人的美丽有一半来自想象，一旦在现实中见到，星星就变成平平无奇的石头。

　　深泉此前从不在意。

　　只要他站在舞台上，爱和金钱就会像金色的泉水一样源源不断地涌来，一个人，两个人离开，一时的得失，都不是他会计较的东西，也因为不去计较这样“具体的爱”，魅魔才永远维持着潇洒的风姿。

　　——爱着所有人，也意味着不在意所有人。

　　可是这一次……却是越来越烦躁。

　　一定是因为这个漫画家还有利用价值。深泉给昨夜下了结论，因为有利用价值，所以不能放任不管，只是这样而已。

　　因为要利用他，所以才不允许他忘掉，不允许他一走了之。

　　…

　　濑名一直在家里窝到晚上。好像为了逃避现实一般，他拉起了所有的窗帘，把自己裹进了毯子里，期间只随便吃了点速食食品。

　　他其实挺讨厌这样的自己，但是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每当这时，他就好像又一次缩起身体，变成甲虫。

　　丑陋的甲虫，只有藏好自己，才不会被厌弃。

　　等他再将窗帘拉开一条缝的时候，就发现天色暗了，外面下了小雨。

　　门外传来了声音。

　　“喂？田中，嗯，我要出门了。”

　　紧接着，是一记有点重的关门声。

　　濑名猛地坐了起来。也许……他可以做点什么呢？也许骷髅可以再度使用一下勇气？

　　还是想要被原谅。还是想要以后，还能见到深泉。

　　…
　　社区垃圾桶不远处，濑名打着伞，默默跟在深泉身后，心里又是一阵绝望。

　　一路上也不知道怎么打招呼，怎么开始讲话……就这么……因为无法行动变得像跟踪狂一样了。

　　还好深泉只是来丢垃圾……如果是做别的事，如果走得更远一点，就会显得他更像跟踪狂了。

　　瓶子，纸屑，干掉的植物……呃，不对，深泉的垃圾分类好像又分错了。

　　濑名有些惊讶地看向社区展览板上的宣传画。那宣传画是他画的，当时在社区会议上讨论过很多次，也改版过很多次，最终成果非常清晰明了，社区调查显示，无论是眼神不好的老年人还是认字不多的孩子都能理解这幅画。

　　而且……他还特意给了深泉垃圾分类的传单的。

　　这都……没有看懂吗？

　　再看向深泉，濑名忽然觉得对这个人有了更深的了解。

　　看来人们说爱豆普遍不太聪明，也不完全是偏见啊。

　　垃圾分类……好像是可以切入的话题……濑名刚想上前，转念又想，对不聪明的人，反复提醒他，似乎有点伤害他。

　　算了，只是瓶子而已，只是玻璃和塑料制品要分开放而已，等他走了，再帮他拿出来放好吧。

　　这样……也算是对他负起一点点责任吧？可以减轻一点愧疚感吧？

　　…

　　深泉早就知道濑名跟在他身后。

　　那一句“我要出门了”也是刻意对着濑名的房门说的。

　　漫画家跟上来了，看来魅魔还没有完全失败。

　　这个漫画家想说什么？什么时候才会叫住他？深泉轻轻晃着脚步，自觉耐心十足。

　　他眼角余光瞥着濑名。

　　躲起来了？躲在雨天的树影里？这么紧张了吗？

　　没错，这才是魅魔应该引起的小小骚乱。深泉心中浅笑。

　　他好像毫无察觉那样，转身向公寓走去。

　　该跟上来了吧？从这里到回家，只有不到五分钟的路程。

　　比见面会的签售时间还要短啊，快点想好说什么吧，漫画家。

　　一旁的道路凸面镜映出濑名的身影。深泉脚步忽然一顿。

　　那家伙在干什么？翻垃圾桶吗？在他刚刚丢完垃圾之后？

　　躲着他，却来垃圾桶里翻他丢掉的东西？这完完全全是变/态了吧？

　　可是深泉心里竟不觉得十分排斥。

　　难道说看着有人因为他变得精神错乱，魅魔的虚荣心也会得到满足吗？

　　这种想要得到爱的心，会不会太过扭曲他了？站在雨中，深泉忽然有些茫然。

　　…

　　把瓶子按规则放好，濑名长舒了一口气。

　　好像这样也可以吧？如果暂时没办法求得原谅，像跟踪狂一样活着，也是折中之法吧？

　　关注着深泉的生活，默默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然后也能看着他，呼吸一点金色的空气，回去画画……

　　濑名转过身，又是慢吞吞跟在深泉身后。

　　…

　　上楼的时候，深泉已经做了决定。

　　既然对方想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那不如遂了他的意。他们之间，除了那个冲动的吻之外，本来也什么都没有发生。

　　既然是利用，既然是交易，他不介意先满足对方的期待。

　　这很容易，他一向知道该怎么做。

　　深泉心中发冷，脸上却笑得愈发温柔。

　　他站在门前等了一会儿，等到听见脚步声，才旋开门锁。

　　“啊……”

　　濑名走上楼梯，显然以为他已经进门了，这时毫无防备地见到他，忽然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到哪里。

　　深泉转过身来，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友善，好像他们只是碰巧打了照面的邻居。

　　“濑名老师？”

　　这时，屋内忽然传来一声惊叫。

　　“啊——真寺！家里进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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