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刁蛮千金假成亲后

作者:蔚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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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只见那李娘子鬼鬼祟祟,先侧头听了半晌动静,又舒头探脑张望几回。眼见四下无人,方取下头上簪子来,往院门锁头里戳了几戳,撬开门进去。
      不多时,便见她闪身出来,迳往绣庄后门而去,怀里正揣着白日那本红皮册子。她走得甚急,往地上落下个小香袋,竟也浑然不知。
      方宝璎早悄没声儿拾得这香袋在手中,一路缀在她后头,只瞧她往何处去。

      这李娘子七拐八绕,专拣那等无人窄巷钻去。
      直绕了十余处,李娘子转进一处酒楼后巷,行至一道隐蔽门头前,三长两短叩响门板。那门开了一条缝,她便泥鳅也似滑将进去。

      方宝璎心知有异,忙蹑手蹑脚绕至楼侧一株千年老树下,寻着一处气窗,将那窗纸破开一个小孔,只往里张觑。

      端见里头雅间灯火昏黄,李娘子正将那本红皮册子递与一个额生微麻的中年人。
      方宝璎认得,此人正是春华绣庄一个姓胡的管事。

      只听得李娘子道:“胡管事,这便是方家近来那桩大买卖的文书。我听少东家亲口说,这本册子最是紧要。”
      那胡管事接过册子翻了一回,喜道:“好!好!前晌已教她们断了生丝,眼下又得了这金疙瘩!崔员外应下的五十两银子,明日便与你取来!”一面又问道:“方家那假账目,你做得如何了?”
      李娘子答道:“胡管事且宽心!那假账目小的做得精细,专拣绣庄乱成一团时下手。可喜这几日那少东家尽往戏院赌坊里去,支了些银子,我又偶然得了她的私印。那些个支取条目,尽可算到她头上去,端的天娘助我!”

      方宝璎正自强压火气、凝神细听,忽见一个伙计模样的年轻人急匆匆奔来。
      那人也不敲门,迳撞开了门闯进去,也不顾旁人在场,只带着哭腔嚷道:“娘亲,不好了!上月去千嶂国的四艘大船全在海上遭了风浪,翻了三艘!母亲……母亲在的那船……也沉了……”
      一语未了,那胡管事早将一旁柜台拍了个震天响,斥道:“孽障,杵在外人跟前,却号的什么丧,也不瞧瞧这是何等地方!滚回去!”

      那屋里乱作一团,方宝璎却兀自惊在当场。心思飞转间,冷不防便在脚下踩着一根枯枝。
      只听那枯枝一声脆响,胡管事立时转面看来,断声喝道:“谁人在外!”

      方宝璎登时唬得魂飞魄散,当下拔腿便跑。
      早有两个壮实伙计自那屋中飞奔而出,只紧紧追赶方宝璎而去。

      且说此处,四下里巷陌盘错、岔道横生,颇是曲折迂回。倘或生人到此,不免东西难辨。
      然而这越州城中,不拘大街小巷,何处犄角旮旯未教方宝璎这混世魔王钻过?
      加之此时性命攸关,方宝璎早将往日那等穿房过屋、钻洞翻墙的本事使将出来,七拐八绕,不一时便将追赶的伙计甩远了,奔至一条窄巷前。
      这窄巷尽头高墙耸立,看似绝路。方宝璎却知晓,那尽处墙根,野草丛下,正有一处她闲晃时偶然见着的低矮破洞,连着另外一条巷子。

      方宝璎心中一喜,忙不迭便往那巷中发足狂奔。
      冷不防脚下教湿滑青苔一绊,旋即便将身子往前扑倒,重重跌在地上。周身凡有触地之处,登时火辣辣疼痛起来。
      尤是手肘、双膝两处,将那青石地砖磕得闷响,此时连皮带骨,兀自痛楚不绝。又有两只手掌,跌倒之时擦在地上,细细瞧去,竟是隐约渗出血丝。

      然而身后追赶步声,却是愈发近了。
      方宝璎顾不得许多,当下咬牙爬起,几步抢至巷尾墙根,扒开草丛,一头往那破洞中钻将过去。
      她年纪小时钻这破洞倒容易,如今身形长了,钻去时好不吃力。

      好容易到了对面巷中,方宝璎不敢少加停留,只忍着周身剧痛,一瘸一拐,迳往方府赶回。
      唯恐惊动旁人,她只往后花园门首寻着一处暗门入了府。又专拣少人行处,心急如焚摸回自家院中去。
      推开角门进来,却见沈蕙娘裹着一领素青的披风,正立于屋前庭中,往方塘池畔观鱼。那垂首低眉之处,醉意轻笼,愁思漫晕。

      这厢沈蕙娘听见角门响动,抬头看来时,醉意立时消了大半。
      只见方宝璎发鬓散乱,满面上泪痕混了尘土,一身藕荷色衣衫满沾污泥草屑,这时正一瘸一拐撞将进来。

      沈蕙娘只道方宝璎又在外头胡混,吃人厮打出来,心下不由愈生几分哀怒。一时赶上前来,只拉了方宝璎手,问道:“怎的教人缠住,竟成了这副样子!可伤着不曾?”

      方宝璎哪里顾得上答话?她一把推开沈蕙娘,跌跌撞撞便往房中去。
      沈蕙娘见得方宝璎这般动作,心下登时一沉,只道她在外欠下了赌债,这时才急着进屋寻银子去。当下连忙紧紧跟进屋里去,问道:“端的欠下多少银子?”

      却见方宝璎迳扑到那镜台前,哆哆嗦嗦往暗格里取出个油纸小包。打开来,里头原是一张硬纸契书,四四方方折叠,正是方宝璎前晌与钱老二买来的春华绣庄船契。
      方宝璎鼻息尚未喘匀,便是转身看向沈蕙娘,急匆匆道:“且快些教人备下马车,与我到府衙里报官去!倘或迟一步时,便教春华绣庄那起子黑心烂肺的贼猢狲溜了!”

      虽则前因后果尚在五里雾中,然而沈蕙娘观方宝璎神色不似扯谎,又听得“春华绣庄”四字,心知事关重大,忙依她言语,唤人来备了马车。
      瞧见方宝璎身上有伤,她又取了金疮药带在身上,才扶着方宝璎出了二门。

      两个上了车,因方宝璎催促不迭,那驾车的只将马鞭抽得噼啪作响,一溜烟往府衙驶去。
      方才只顾奔逃,方宝璎连哭也顾不得。这时节,她才软软靠在车厢壁上,怔怔堕下泪来。
      因心中犹是存着气,她兀自垂眸盯着鞋尖,也不与沈蕙娘说话。
      沈蕙娘却半挂起帘子来,借那清亮月色,将方宝璎双手掌心翻来细看。只见那处擦伤了好大一块,上头血丝还混着泥沙。

      沈蕙娘心中痛惜,忙向袖中取出贴身的汗巾子,又向车座暗格中取来备下的水囊。
      她将汗巾子沾了水,一点一点拭净了伤口。那动作好生轻柔,方宝璎却兀自落泪不止。
      沈蕙娘只道方宝璎怕痛,便道:“你且忍着些。”下手处却是又轻了三分。
      她往伤口抹过金疮药,便是从中衣下摆撕下长长两条细软棉布,与方宝璎包扎停当。

      忽听得哇的一声,却是方宝璎大哭起来,抽噎道:“你这人好没道理!分明那般厌烦我,半点也不肯信我,怎的这时却偏要这般疼顾我,教我……教我硬不下心……不理会你……”

      沈蕙娘教方宝璎一惊,忙抬头瞧去,却见她早将双眼哭得红红的,连面皮也皱作一团,好不委屈。
      沈蕙娘心中一刺,只叹道:“少东家这话,没头没脑,却是从何说起?我几时厌烦了你?只是那等赌钱的地方,岂是寻常去得的?二百两银子几日便没了影,你教我怎的不悬心?”

      方宝璎把眼气咻咻瞪在沈蕙娘面上,只道:“你怎的不厌烦我?那日赌场里你扯我出来,眼刀子不知飞了几回!回来便摔那账本出来,与我说话时,却似审贼一般!”
      一时愈发哭得止不住泪,哽咽道:“那起子腌臜泼才,在你面前唆调几句,你倒听得入心,偏就不肯信我!我取了那些银子,难道是自家糟践去了不成?”
      沈蕙娘见她这般,心头疑惑更生,忙与她拭过一回泪,口中到底软了声气:“你便是恼我,也教我死个明白。你且细细说与我听,那银子端的使去何处?”

      方宝璎这才渐渐歇了泪,只道:“还不是为这绣庄断了生丝的祸事!母亲病着,你又在外奔波,我原想着,干等着采买的信儿,也不是个法子。”
      当下将自家如何往赌场等处探听消息,又如何得知那崔进禄暗中使计教自家生丝断供,与沈蕙娘清清楚楚告诉了一回。
      沈蕙娘听得此话,立时记起那日撞到崔进禄往新铺子里去,一时深悔自家大意,竟不曾留心。

      只听方宝璎又道:“那二百两银子,原是那吃里爬外的李娘子,趁我不备时,偷了我的私印,在账上填些假条目,把亏空全栽在我头上,专等着把绣庄吃空了!”
      说着,向袖中取出拾得的香袋来,教沈蕙娘瞧觑。
      沈蕙娘一惊,再瞧方宝璎通身狼狈模样,忙又问道:“你又是教哪个泼皮无赖伤成这般样子?”

      方宝璎便将如何设下圈套,引得李娘子夜探绣庄,又如何暗中跟了李娘子,窥得她与春华绣庄暗中勾结,桩桩件件,尽皆述说一回。末了道:“我偷听时不留心,漏了行踪,教她家狗腿子追了七八条巷子!亏得我腿脚利索——”
      她本要将那钻墙洞之事说出,然而又觉面上有些挂不住,便道:“寻着岔道才逃出来。身上伤处,原是那时摔了一跤。那等人想伤我一根毫毛时,端的痴人说梦!”

      沈蕙娘细细听过,登时只觉心惊肉跳,后怕不已,一时急声道:“宝妹,这等刀山火海也似的地儿,你怎的却孤身闯去?倘或教那起子亡命徒捉了你,谁知要使何等手段?”
      她一壁说来,一壁早微微颤着,牵过方宝璎手来,声气亦是愈发忧急:“绣庄纵有天大的事,我们慢慢寻些法子,没个过不去的时候。倘或你有个好歹,你却教我、教母亲却如何是好?”

      方宝璎观得沈蕙娘这等急切模样,不觉心头一动,又红了眼圈,却早笑将起来,伸手捧了她脸,嗔道:“谁教你整日板着一张脸,还那等凶神恶煞的,活似我欠了你八百吊钱!现下……现下倒肯来说这等话笼络我。”

      沈蕙娘叹道:“这原是我心腹里的话。原是我不分青红皂白,便冤苦了你,才惹出今夜这等风波来。何况你我纵非妻侣,到底数月相对,我怎能对你全无情义?”
      一面又正色道:“这等凶险之事,断不可再有下回。往后你有甚主意,也莫要再瞒着我,自家独个涉险。”

      方宝璎兀自呆了半晌,愈发将腮边吊起笑影来,只俏声道:“你这般絮絮聒聒说来,我便是喝了孟婆汤也记着!”
      一面又向袖中取出方才那船契来,抖开与沈蕙娘看。

      沈蕙娘犹是不明所以,只听方宝璎道:“这是我在赌场里头,与线人买来的。那时我只是不愿漏过,随手买来,不想今日便有用处了。”
      方宝璎当下将方才偷听时,胡管事孩儿报丧一事,从头到尾与沈蕙娘告诉了一遍,只道:“大周与千嶂国不曾邦交,春华绣庄教海船往那处贩售,正是走私的重罪,可是要抄家产、吃牢饭的!”

      那马车驶得飞快,车轮骨碌碌碾过青石板街。不一时,便驶来停在府衙门首。
      早是夜深人静时节,门首灯火昏黄,朱漆大门紧闭,唯有两个衙役抱着水火棍守夜。
      方宝璎急急下了马车,几步抢上前去,将那鸣冤鼓擂得震天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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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1个月前 来自: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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