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风雪

　　江雪在回来之后，率先跑去陈舟的家里看他。
　　他好像要出去，套了件黑色的冲锋衣。在看到她的时候，脸拉了下来。

　　陈舟见消失了好几天的人终于出现，没好气道：“你竟然还能记起我！”
　　江雪笑着凑过去，脱口而出：“当然了，你可是我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

　　陈舟听后脸色没变，只是心头的气消了大半。
　　从小到大这话江雪说了无数遍，陈舟也听了无数遍。每次在她犯事，想讨他饶的时候都会这么说，但每次陈舟也是真的会就此揭过。
　　“这段时间你到底干什么去了？还有你发的消息是什么意思？”

　　江雪本来也没想瞒他。在他这么问后，江雪就把她的计划跟陈舟说了。
　　没想到，在她说完之后，陈舟却是皱眉看她，有点犹疑，“还能这样？”
　　江雪抓着他的手，无所谓地说：“对啊，反正他有钱得很，我只是拿一点而已。”
　　看着江雪的脸，他什么话都没说了。

　　第二日，江雪没有去学校，而是在家继续休息。
　　只是在临睡前，她突然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那头是谭则言紧绷至极的声线。
　　他说：“完了，舟哥让我酒吧结束后过去找他，估计是催债的去俱乐部了。”

　　脑中的瞌睡当即就消散了，江雪爬起身就往外面冲出去。
　　在路上拦了一辆车就往一家俱乐部赶去。

　　在她到达地方，在俱乐部边上的那条小巷里，目睹到陈舟正被两人控在地上打。
　　那一刻，她的呼吸当即就停滞了，人也在瞬间冲上去，冲到陈舟面前，要把打他的那只手掰开，而那个人也看出她的所图，一下就把她挥开了。
　　江雪被推开，失去平衡一下就倒在地上。
　　陈舟看到这一幕就红了眼，急忙喊道：“有事冲我来，不要动她！”

　　而在他这一句话出来后，后方立即响起一声嗤笑。在那道笑声后，其余人也跟着笑起来。
　　陈舟就要往江雪那去，只是他的手被人反绞到身后，腿压在地上，根本动弹不得。

　　有人从阴影处走出来，在他出现后，边上的小弟自动让出一条道，围着他。
　　一个气势十足，眼神精明的男人在小弟的簇拥中走到光下，他走到陈舟的面前，哼笑：“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接着对着江雪说:“你是他朋友吧？有句话说得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们也要生活不是？你要有钱替你朋友还了便是，要是没钱……我黄辉不动女人，你就走吧！”
　　他大手一摆，让江雪走。

　　旁边的小弟跟着附和，对江雪摆手：“快走吧！”
　　陈舟也对着江雪说：“江雪，你快回去！不关你事！”

　　江雪却不愿意一个人走，梗着脖子对黄辉说：“你把他也放了！”
　　这下，小弟们倒是先不乐意了，“嘿！真是蹬鼻子上脸了！老大，这两个没钱还，还是先打一顿！”
　　江雪咽了咽口水，说：“三天，再给三天时间。我就把钱拿过来。你们收了那么高的利息，再等个几天而已”
　　对此，小弟们纷纷笑出声，觉得她诡计多端，三天又三天，真当他们是三岁小孩！

　　而黄辉却是看向江雪，眉心皱出一个凹陷。
　　江雪也是忍着战栗，抿紧唇，一脸笃定地直视他的眼睛。
　　脑子里却已经在盘算要是他不同意的话就先走，然后再报警！

　　好半晌过去，当所有人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他竟然松口：“好，就三天时间，晚一天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
　　在他这句话后，江雪大舒一口气。

　　而小弟们俱是一惊，扭头看他，想不出他今天是怎么回事，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但既然他都发话了，那么也就按着照做就是了，七八个人乌泱泱退开，往面包车走去，而负责按着陈舟的那个人也松开手往车那去。
　　几个人上了车，车发动起来，很快就消失在夜里。
　　一分钟不到，人齐刷刷消失了，巷子里空荡下来。

　　江雪也是赶紧爬起来，跑去陈舟的手边要去扶他。
　　可他却皱着眉头坐在原地，脸上沉得仿佛是块化不开的墨。

　　“三天之后，又该怎么办？”
　　声音里满是困顿。

　　他如今才在俱乐部找了个活，拼死拼活都赚不到高利贷的一个零头。

　　江雪看着他这副心事重重的样，握住他的手，说：“会有办法的，你相信我就好了！”

　　次日，江雪专门去凯金，打算去见司寒。
　　却没想到，这一次，在她踏进医院大门的那刻，就被人拦了下来，两名保镖将她拦在门外，她就解释：“我之前来过的，我只是要去看看我同学。”
　　但无论她怎么说，保镖都不给她通行，手强硬地挡在她身前。

　　江雪就只能喊服务台那边的护士，想让她们放她进来，只是没想到在她们望过来之后，看清她的脸后，却立马低下了头，避之不及的样子。
　　这么反常的反应，自然是引起江雪的注意。
　　她愣在原地。随即视线就停留在面前的黑衣保镖上，前几次来的时候医院虽是有保安但也没拦人一说。
　　突然，她的脑中浮现起司寒妈妈的脸，隐隐有了一个猜想。

　　她望着面前这两人的脸，倒不是那日追上山的两人。
　　试探着问：“是司寒的母亲让你们拦下我的？”
　　对于她的询问，保镖是充耳不闻，不置可否，面色丝毫没有变化。

　　但没有反应就是最好的证明。
　　江雪的脸色凝固。

　　她转身朝门廊走去，摸出手机试着给司寒打电话，打了很久，但他始终都没有接。在这之后，江雪脸色很不好了。
　　除了司寒之外，她想不出能求助的另一个人了。

　　她回头望了一眼进不去的医院大门，咬着手，面色纠结地走下台阶，心事重重地往家方向去。
　　一直想着这事，休息也没休息好。
　　第二日，她又往凯金去。

　　这一次，她没有直接去大门那边，而是先绕着凯金的外围走了一圈，想看看能不能找个小门进去，却没想到这么大个医院，竟连条缝都没看到。她叹了一口气，打算去门口碰碰运气。

　　她再一次来到大门，再一次和保镖掰扯起来。当然，是她单方面的输出。
　　如昨日一般，她依然被拦在门外，而更气人的是，她被拦了下来，但在她后面的人却被放了进去。
　　目睹这一切的江雪险些气毁。同时，也更加确定这两道门神是专门为她所设，这门是只拦她一人！
　　平时也就算了，不让进就不进！但是如今的情况，她又必须要见到司寒！

　　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她就铆足了劲往里闯，但保镖也不是吃素的，轻轻松松把她拦下来，控住她的手，对她进行最后的警告：“不要逼我们对你动手！”
　　但江雪还在往里面冲，在做最后的反抗。
　　而保镖当然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她进去，强硬地堵在门口。

　　门口的动静自然也引起不远处的人的注意。
　　贺信正从车上下来，戴着墨镜往医院大门走去，远远的看到医院门口的拉扯时，还挑了下眉，活久见，凯金竟然还有医闹！
　　离得近了，本来是不以为意地扫去一眼。可视线在瞥到门口的女孩时，停顿。
　　竟然觉得有几分眼熟。

　　脚也不自觉停了下来。
　　摘下墨镜，皱着眉望过去，在看清女孩的脸时，就目含错愕地望着这一幕。

　　他走了过去，走到门口的位置。
　　喊她：“江雪。”
　　她回过头，很焦急的脸色。

　　他颇为不解：“你怎么跑这里来？”
　　看到他后，江雪先是惊讶了一下，随即视线闪躲。

　　而保镖也是在贺信出现之后，就松开了扣住江雪的手。

　　贺信就抱着胸好整以暇地睨她。
　　江雪犹豫了一会，就低着头朝他走去，停在他跟前，低声问道：“你能带我进去吗？”
　　这话后，贺信紧盯着她，这还是她头一次主动求他，拿着墨镜的那只手一收一紧，墨镜腿也跟着在手臂上一点一点的。
　　“不能!”

　　江雪也是料到他会拒绝，本来也没寄希望于他能带她进去，就偏着头往边上走开了。
　　在她走开之后，贺信却是脸色一沉，偏过头，阴翳的目光一直望着她，又回头看了眼医院大门的两名保镖上，哼笑了一声。

　　他快步追了上去，喊住江雪：“我改变主意了。”
　　在他这句话后，江雪的脚步一停，随即扭头看他，不太相信：“真的？”
　　贺信脸一摆：“比黄金还真。”

　　江雪就跟了上去，却没想到跟着他走竟然还是被拦了下来。贺信脸一沉，瞪过去：“拦我做什么！”
　　保镖一板一眼道：“并非拦您，只是这位不能进。”

　　“哦？我带的人还能不让进？”贺信冷笑。
　　“不能。”保镖回道。

　　这下，贺信是真被气笑了。随即黑着脸睨过去，语气怒不可遏：“谁给你的胆子？”
　　保镖恭敬回道，但架势丝毫不怯：“利家吩咐的。”

　　在这么指名道姓的答复后，贺信皱起了眉，他的目光放到江雪的脸上，在想她究竟做了什么会让利家专门派人堵门的。
　　而江雪，在感受到他的视线后，却是低下了头。保镖的话无疑是验证了她刚才的猜想，竟然还真是司寒的妈妈！
　　想到那个女人，她的脸色一下就沉下来。

　　“喂，你到底做了什么？据我所知，赵姨可不是那种无缘无故针对人的人。”
　　贺信紧盯着她。

　　却没想到，在他问话后，江雪是理都没理他就转头走了。

　　江雪此刻满脑子都在想既然司寒的面是见不到了，那该如何拿出这么一大笔钱填高利贷窟窿的事？
　　愁得要死，根本没空理他！

　　见她这副漠视的态度，贺信胸口的气是瞬间起来了，暗骂一开始就不该理她！
　　走过去，拉住她的手把人拽了过来，“江雪，你刚才求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江雪就要挣开手，但没挣开，就皱眉说：“那你想我怎样，我不是也没进去嘛！”

　　贺信哪有被人这样对待过，也就江雪了，一而再再则三地下他面子。
　　他一下就甩开她的手，骂着：“我他妈真给你脸了。”
　　说着就戴起墨镜大步往医院去。

　　而被他甩开的江雪被那股力道一下甩到地上，甩在坚硬的地面。
　　尖锐的疼意自尾椎传来，她当即眼睛就湿润了，想起来又因为抽筋而再次倒了下去。火辣辣的太阳下，狼狈无处遁形。
　　泪水控制不住地悬在眼眶。

　　但在路人的视线投过来时，她还是赶紧抹脸，从地上爬起来。
　　勉强迈着正常的走姿往外面走去。

　　但江雪她也没回去，而是在一家咖啡店里坐着，从白天坐到黑夜，面前的咖啡她也没喝，目光一直锁在右前方的医院大门，以及门后的两名保镖上。
　　她观察过，这两人站一天了，滴水未进！

　　晚上十点整的时候，咖啡店里只剩下江雪一人，店也要关门。
　　江雪拿着那杯凉透了的咖啡出来的时候，对面站了一天的两名保镖也开始交头接耳，就见时间一到，他们二人往服务台方向去了。
　　江雪赶紧走得更近些去看。
　　就见他们在服务台前和护士交谈几句后，在护士点头之后，就往后面去了。

　　而此时的医院门口没有人！

　　瞅准时机，江雪丢了咖啡，快速穿过马路，朝医院跑去。
　　飞快跑进大门后，往电梯跑。但在半途中，却和护士对视了，护士立马喊起来：“你不能上去！”
　　江雪没听，腿迈得极快。

　　只是在快到电梯间时，突然想起来没有电梯卡。于是，她换了个方向，往电梯边上的安全通道跑去。
　　“哒哒哒……”激烈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响起，江雪一口气爬上去，心脏要跳出来了。
　　“啪”的一下，她推开了10楼的安全通道门。

　　跑去司寒的病房，却在打开门后，傻眼。
　　望着黑漆漆的病房，愣了下。之后她开了灯，跑了进去，房间干净整洁，明显是被整理过了，没有一点活人气息。
　　而且，司寒他不在病房之中！
　　意识到这一点，江雪眼前一花，世界都在颠倒。

　　门外走廊突然响起动静，她麻木地转过去，和两名保镖对上视线，被他们像拎小鸡一样提溜到电梯间。
　　电梯下行，中途在4楼的位置停了下来，“嘀”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门外的贺信在电梯下来后，视线才从手机抬起，抬起眼时却愣住。

　　医院大门外，他拉住了江雪，江雪很快甩开了，他又拉住了，问：“你怎么回事？”
　　江雪挣不开，就回头看他。

　　她没说话，眉头皱了起来。

　　“喂，你说话啊？”
　　见她神色踌躇，贺信不耐烦，却还是想知道她这么想进医院的原因。

　　“你能借我钱吗？”
　　“哈？”他挑眉，显然是想不出江雪会说这个。

　　“算了。”江雪摇了摇头，转身要走。
　　“喂，我有说不借嘛。”贺信再一次拉住她。

　　江雪站住了，没动。
　　实在是没办法了，才会对他开口。

　　“你是要多少？”贺信饶有兴致地问道。

　　她低着头，脸色有几分犹豫。
　　嘴张张合合了好几下。
　　终是，说：“十五万。”

　　听到这个数额，贺信的眉挑了一下，有几分诧异。
　　他想不到江雪会报出这么一个数额，尽管这点钱在他看来是有点不够看的。

　　他上下打量江雪，审视她身上穷酸的穿搭，再想到她居住的环境时，和十来万是怎么都联系不到一起。

　　“你碰赌了？”
　　她摇了摇头。

　　他点了点头，也是，穷人才没闲钱去碰。“哦，那就是你那个破房子被你炸了。”
　　“不是。”
　　“所以是什么？”
　　他不耐烦，紧了紧她的手，力道很大。

　　江雪皱着眉；“看病钱。”
　　他的手一松，再次上下打量了她一圈：“你生病了？”

　　她摇头：“不是。”

　　那就是给别人的。
　　这之后，他就望着她的脸，回过味来：“你不是孤儿嘛！”

　　她挣开来手，揉着手心，“你不愿意算了。”转头就走了。

　　“不就十五万吗？”他轻飘飘说道。

　　江雪停脚，回头看他。他冷笑了下：“不过，我不是什么大善人，不做好事！”
　　在她的视线下，贺信噙着笑，笑意不明地望着江雪：“这样，接下来的一个月你听我使唤，就当利息！”
　　江雪当然不觉得他会那么好心，也很想一走了之，只是……

　　在长久的沉默过后，她应好。

　　贺信笑了：“明天吧，明天钱给你。”
　　说完，他就走向车。

　　江雪在原地站了一会，也往回走。
　　走在昏黄的路灯下，心里骤然升起一丝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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