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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眼见季澄身受重伤,绫瑶关切道:“没事吧?那蟾蜍妖怎么回事,不是被我们杀死了吗?”
季澄摇头道:“无妨。”
禾钰在一旁补充道:“蟾蜍妖是魔物附身的容器而已,杀死肉身后魔形未散,但现在已经被季师兄一剑斩杀了。可恶的是这群村民将那魔物当作山神,以人为祭,供奉那魔物!”她越说越生气,咬牙切齿地。
绫瑶以医术入道,心存慈悲,只知治病救人,听到这群人以他人性命寻求魔物庇护,对他们也是深恶痛绝。
“现在怎么办?怎么处理这群人?”绫瑶恨不得这群人就此死去,但按理凡人的事只能交给官府处理。
“先报官吧,官府的人到这最快也要一天,在这之前我们还有时间问个究竟。”季澄道。
绫瑶答应下来,吩咐两名弟子即刻出发,到最近的镇上报官。
突然,禾钰想起了什么,“啊!周渡他们还在山上!”
“他们不是和你们在一起吗?”绫瑶疑问道。
“我们后来分开了,这会估计他们还在山上等我们的消息呢。”禾钰便让绫瑶用传音鸟联系封一,让他们赶紧下山。
折腾一番后,一行人终于是碰头了。
问过小宝的意见后,他们将陈奶奶安葬在山脚下,方便以后常来祭典。
“奶奶是为我们家而死的,我永远忘不了她。”小宝一边为陈奶奶的坟墓捧土一边抽泣道。
“陈奶奶,还有崖壁里面的那些人,都是自愿的吗?”
“嗯,我听阿爹说过,大部分是自愿的,这是我们村的传统,从很早很早以前就这样了。”
很早以前?如果那魔物从很早以前就开始吃人的话,修为不该是现在这样,这中间,是否还有别的内情?
闻言大家都面带疑惑,真相到底如何,只有村民们才能解惑了。
此时距离天亮还有两三个时辰,一行人简单洗漱后席地而坐,半是看守村民半是休息。
天大亮后,季澄施法唤醒了村长和小宝爹娘。
只见他拿出一株香草在他们耳边晃悠了两三下,人就悠悠醒转了。
村长醒来看见周围的情形还算镇定,知道东窗事发,这次自己算是栽在这群修仙者身上了。
小宝爹娘醒来发现本应该死去的修仙者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吓得瑟瑟发抖。
“阿爹,阿娘!”小宝扑过来与他们紧紧抱在一起。
“你跑哪去了?我们一直在找你!”温情过后,陈母开始责问小宝,怒气冲冲的。
“我···我舍不得奶奶,我不想她被山神吃掉。就躲起来找姐姐们救奶奶,可是奶奶还是死了···”小宝说着两嘴一瘪,又哭了起来。
“你···唉···”陈母怅然地摸了摸小宝的头,“这都是我们的命啊!”
“什么是命?”禾钰不解道。
“生老病死,就是我们凡人的命,你们修仙者是不会懂的,我们生来就是吃苦的命!”陈母看了禾钰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
“将家中老人献祭给山神,换取好处,苟延残喘,这就是你说的命吗?”绫瑶跳出来大骂。
“凡人运气好,最多能活五六十载。因为山神庇护,他奶奶无病无灾地活到了四十七岁,将自己献祭给山神有什么问题吗?”陈母仍是执迷不悟。
“你说因为山神庇护,陈奶奶才活到现在,这是什么意思?”禾钰抓住她话语中的不合理处,追问道。
“我说···”陈母还想说些什么,村长在此时暴起,卯足了力气将陈母撞到在地。
“别说了!”村长气急败坏地说道,额上青筋暴起。
陈母见状立即噤声。
几人对视一眼,看来破解陈家村之迷只能从村长入手了。
季澄从禾钰身后出来,往地上扔了个东西,众人还未看清是什么,一股恶臭随之传来。
那是一股类似从干涸池塘里挖出死鱼死虾散发出来的腥臭味儿,禾钰掩鼻看过去时,一个奇形怪状的肉团铺在村长面前。
因为距离太近,差点把村长臭厥过去。
那肉团呈红褐色,一动也不动的,禾钰一时间也拿不准那是什么。
“忘了告诉你,你们供奉的山神已经死了。”季澄不咸不淡地开口道,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村长惊疑不定地看着季澄,一脸不可置信,“你胡说!山神大人法力无边,那些修士来一个杀一个,还······”
“还成了他的养料是吗?”季澄开口打断他,抽出佩剑,剑身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厉的光芒,剑尖直指村长,笑得邪气,“可惜了,那是他没遇到我。”
说着剑尖往前一递,在距离村长眼睛一厘米的地方停下,居高临下地说道:“昨晚,我就是这样杀掉他的。想试试吗?”
村长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连呼吸也不敢,生怕动作大了自己这条小命就交代在这里。
还没轮到他死呢!
“我···我说。”他颤颤巍巍地开口道。
季澄闻言,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收剑入鞘,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禾钰默默为他点了个赞,唬得漂亮,要不是自己亲眼见到他鏖战魔物,差点就被他骗过去了。
在村长的讲述下,陈家村过去的故事慢慢铺展开来。
很久以前,陈家村所在的地域迎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旱灾,持续了整整三年,地里颗粒无收,且旱灾又引起了山火,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有条件的人家都陆陆续续搬出去了,但还有很多穷苦人家,没钱搬出去,搬出去也没有办法维生,只能靠着祖传的土地种庄稼勉强过活。
那时候粮食匮乏,每天一睁眼就是几张嘴要养活,老的老,小的小,负担实在太重。为了减少开支,有人将主意打到了无法再提供劳动力的老人身上。
但谁也不忍心亲手杀死年迈的父母,这与禽兽无异。上天似乎早已为这场闹剧写好了剧本,山火过后,村民发现青峰山的崖壁上突然出现许多处黑黢黢的洞窟。
那地方光秃秃的,没有水源,掉下来必定会摔死。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将家中老人送到洞窟中等待死亡,自那以后,村子里多了个不成文的惯例:老人年逾四十就送到洞窟中,给上足够存活三天的水和干粮,水尽粮绝后,静静等待死亡,为生命画上休止符。
就算后来干旱缓解,日子宽裕了些,也没有人出来喊停。
大家都饿怕了。
为了告慰死去的亡魂,村民们凑钱在青峰山上修了座庙,用来供奉观音娘娘,同时也将家中老人的牌位供奉于此,让他们日日夜夜受香火供奉,积攒福报,得以投生转世。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一百多年前,魔界与修仙界的矛盾日渐加深,魔界不时侵犯修仙界和人间,修仙界也加强了对作乱魔修的逮捕。
一个侥幸逃脱修仙界围剿的魔修意外来到陈家村,被不知世事的村里人救下。
魔修身受重伤,命不久矣。不知为何他发现了村里的秘密,他以洞窟里老人的恐惧为食,苟延残喘。
外有修仙界的围剿,内有沉疴难愈,回到魔界是不可能了。自己这肉身也留不住,魔修最终选择留在陈家村,找了个蟾蜍妖做肉身。
为了治愈旧伤,定期吸食人的恐惧,他稍稍使了点手段,与当时的村长达成协议。
他为村里人提供足够生活的钱财,村里人则必须将家里到年龄的老人送到崖壁洞窟中,供他吸食,美名其曰献祭。
弃养老人本就是村中惯例,何况现在还有额外的钱财可拿,村里的人没有过多挣扎便同意了。
事已至此,村里人也都知道那魔修不是好人,但谁都没说。毕竟他们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这层窗户纸没必要捅破。
也有那良心发现的人家,觉得仅是弃养老人已经是有违孝道了,更何况要将老人送去给魔物作食物,陆陆续续也就搬出去了。
魔修提供的钱财虽然不能让全村人大富大贵,但也能让村里人不事生产、混吃等死了。因此搬走的人家少,留在陈家村的也有百十来户人家。
那魔修倒也不挑,有祭品就吃,没有祭品就休养生息,形成了一种奇妙而诡异的平衡。
到了村长这一辈,直接将魔修奉为山神,除了按期供奉村中老人外,更有甚者,以除妖为借口引诱山外独来独往的修士进山,被那魔修折磨而死,助力魔修增长修为。
直到他遇上了大师兄,又引来了季澄等人,才算是踢到了钢板,为自己的贪心送了命。
村长讲完故事,气氛一时间沉默下来。他仔细端详每个人的情绪,有愤怒、有嫌恶、有沉静、有冲上来打人的跃跃欲试······
他没有求饶,也没有将所有的罪责推给山神,在他看来,这一切都很正常。
就算是见了官,他也有说法,这些老人都是自愿献祭,没有人逼迫。
在他的观念或者说全村人的观念里,农耕人家里,老人是最没有地位的。既没有孩子身上的蓬勃朝气和无限可能,也没有青壮年的一身力气从事生产劳作,有的只是行将就木的迟钝和腐朽。
他们全然抹杀了老人作为人的尊严和价值,也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被抚育和教养长大的。
利益面前,亲情、友情、爱情,什么都不重要了,所有人都已经麻木了,即使是即将献祭自己的老人也觉得这套价值观没有问题。
村长一脸麻木,陈家父母一脸忧心,唯独没有对逝者的愧疚。禾钰清楚和他们讲不清道理,还是忍不住道:“你们没有愧疚之心吗?”
“这就是我们的生存法则。”村长一脸无所谓地开口道。
周渡冲上来,重重地给了村长一拳,“狗屁的生存法则!你要活就要让其他人去死吗?”
“我也会死,所有人都会死,这能让我们的死更有价值!”村长被打得鼻青脸肿,仍是不死心道。
禾钰等人一时气结,不再试图和他们讲道理,拉过周渡到一旁平息怒火,等待官兵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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