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拥抱坠落

作者:纭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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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运的真正起点


      陈航没有很困,看着牧禹睡过去的样子,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那种感觉像虫子一样腐蚀着他的心,他有很多话想说,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开始回顾,这一路走过来的各种事情,回顾他和牧禹的第一次见面,回顾父母杀人的时候,回顾自己的一切一切。

      到头来他在想,意义是什么。

      很多时候他并不能找到自己活下去的意义。
      他更多时候活在的是阴霾下,活在无尽的黑暗中。

      他害怕,他和自己内心中强大的自己相差太多了。

      凌晨一点零七分,陈航坐在牧禹卧室的木椅上,椅背硌着后腰。牧禹侧身睡着,右手搭在枕头上,手指微微蜷起。
      陈航又失眠了,他使劲晃了晃自己的头,想让自己清醒过来。
      床头柜上的台灯留着暖光,陈航掏出裤兜里面的药瓶。

      是安眠药,他失眠的时候就吃上两粒。

      十三岁那年的秋天很冷很冷。他记得那天的夕阳特别红,放学回家,楼道里停着两辆警车,邻居们扒在门口张望,看见他就赶紧关上门。妈妈被警察押着下楼,她穿着那件红花棉袄,袖口磨得发白,看见他时突然挣扎着喊:“小禹啊…小禹”爸爸被反铐着,低头走过他身边没有施舍给他一个眼神。

      领居们议论纷纷,从三言两语他听明白了。
      父母杀了人,留了他自己。

      他当时是什么反应来着?

      害怕吧?浑身都在发抖。

      那个时候他想过要自己活下去,可是处处碰壁。
      没有人愿意去管去收留一个杀人犯的孩子。

      除了柳浮清

      就是张家的妈妈。

      柳浮清在大桥底下找到他时,他坐在塑料袋上,膝盖抵着下巴。

      “要跟阿姨回去吗?”说话间,她掏出个塑料袋,里面是温热的鸡蛋饼,“先吃点东西。”
      张家站在她身后,没有其他小孩对自己的鄙视,而是同情心疼。

      “你要跟我玩吗?”

      高中教室的窗户总漏风,尤其是后排。他每天都坐在最后一排,把校服拉链拉到最高,只露出眼睛。后排男生的笑声刺耳的让他心寒,有时夹着他的名字。

      有次他去厕所,听见隔间里有人说:“他爸妈杀人的时候,说不定他就在旁边看着。”他站在水池前,打开冷水龙头,把手伸进去,洗了一次又一次的脸。

      陈航,别听。

      陈航。求你了。不要听。

      冷静下来,走出去。说的不是你。

      走吧陈航,求你了。不要听。

      牧禹的呼吸声突然变重,翻了个身,被子滑到腰间。陈航伸出手替他拽上去。

      “晚安。”

      刀片是在床头柜里拿的,切水果用的小刀,刀刃三厘米长。是他之前留在这里的,本以为牧禹会全扔掉,结果牧禹根本没有动。

      走出牧禹卧室的时候,他站在窗前,月光正正好好照着他的手臂。

      刀刃在月光下发着光。

      安眠药还剩下十几粒,他掀起左手袖子,刀片刚接触皮肤的时候,他用力一划。

      血滴在地上,他甚至感觉不到痛。

      很钝的刀,这一刀下去很深。

      有点痛。

      不要死在这里了吧,好晦气哦。

      他将安眠药倒进嘴里就着水喝下去。

      攥着小刀开门出去的时候,他已经有点晕了,血一路滴到门口,好晕。

      越来越多的血。疼。

      风把门吹上,“砰”一声巨响,陈航倒了下去。

      牧禹穿着衣服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沙发上没有人。
      陈航走了?他突然心里莫名的不安,穿上拖鞋下床的时候,借着月光朦朦胧胧看见地上的血迹。

      我操。

      你他妈的陈航。

      牧禹甚至没有多想,急急忙忙打开门。陈航就这么倒在电梯前,月光让那片刺眼的红愈发明显。

      不能这样。

      陈航。

      不准死。

      他冲过去去摸陈航,还有体温,还活着。

      “救护车…”牧禹喃喃着,“快叫救护车……”他摸出手机,屏幕亮光照出他脸上的泪。

      电话接通的一瞬间,牧禹已经把陈航抱在自己的腿上,他害怕的说不全话。

      “我朋友割腕了,地址是华尔街日洛小区六单元,我把他抱下去,麻烦你们快一点好吗?”

      他又给张家打去电话,这种事情或许张家比他更知道应该怎么面对。

      急诊室的走廊飘着消毒水味,牧禹坐在长椅上,他握着陈航的外套,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墙上的钟走得很慢,秒针每动一下,都像在他心上割一刀。

      柳浮清赶到时还穿着睡衣,面色蜡黄。

      “小航呢?”她抓住牧禹的肩膀,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他怎么样了?”张家跟在后面,气喘吁吁的,拿着的包里面装着他的药。牧禹想说话,喉咙却像塞了团棉花,只能指了指急诊室的门。

      手术灯灭了的时候是在凌晨三点十七分。
      医生说洗胃及时,伤口没伤到动脉,但需要住院观察。牧禹跟着护士进病房,看见陈航躺在那里,脸色白得像纸,手腕缠着纱布,输液管连着透明的袋子。柳浮清轻轻握住陈航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低声说:“傻孩子,怎么就想不开呢…”

      牧禹退到走廊,靠着墙滑坐在地。他好累。

      天亮时,柳浮清带着张家去买早餐,病房里只剩牧禹和陈航。窗帘没拉严,晨光淡淡的洒在陈航脸上。他的睫毛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牧禹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为什么?”牧禹的声音沙哑,“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盯着陈航缠着纱布的手腕,喉咙发紧,“有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能相信我?还是说,你根本不把我当朋友。”

      陈航别过脸,看向窗外。

      牧禹突然抓住他的手,握得太紧,陈航感到伤口一阵刺痛。“陈航,我…”

      一滴眼泪落在陈航手背上,很烫。牧禹抬起手,用袖子擦眼睛,可是根本擦不完,泪也根本止不住。

      “我从来没有生气怪过你,我真的没有。”他低声说,“我知道你痛苦,陈航…我们不能活在过去的黑暗里,你看阳光总会来的,我知道我知道你很痛,可是…”

      陈航喉咙发紧,想说对不起,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牧禹突然松开手,捂住脸,肩膀剧烈起伏。

      “我一直都把你当成我的朋友,可是你什么都不愿意说,什么都不愿意…”他的声音闷在掌心里,“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把我当朋友?”

      “牧禹,你知道你是黄色的吗?”

      陈航看着牧禹颤抖的身体,想起很多年前,在柳浮清家,张家把他带到自己房间,说:“以后这就是你的床。”那时他缩在墙角,看着陌生的房间,张家突然塞给他一个游戏机,说:“一起玩啊。”

      “牧禹,”陈航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我……”他没说完,牧禹突然放下手,一把抱住他,力气大得几乎要把他揉进怀里。陈航闻到牧禹身上的味道,是他用的玫瑰花味道。

      “别死了,”牧禹的声音在他耳边,真真切切的心跳体温都让牧禹无比安心,可他现在却是源源不断的后怕。

      “求你了,别死了。你要是难受,就打我,骂我,随便怎么样,别一个人扛着……”
      他的眼泪滴在陈航的病号服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窗外传来鸟叫声,清脆而尖锐。陈航慢慢抬起手,回抱住牧禹,感觉到对方的身体在发抖,他闭上眼睛,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两下,像那么真实,那么沉重。

      也许,他可以再试试,为了这个在凌晨三点抱着他哭的人,再试试。

      “小鱼鱼…你现在是不是讨厌死我这个矫情鬼了?”
      “不讨厌…一点都不讨厌。”

      陈航叹了口气,“活着很没有意思…我好累…。”

      牧禹刚想继续说话,医生走进来看了看陈航的状态,随后翻了翻手中的笔记本。

      “之前出院现在自杀进来的。”

      “咳…”

      “你现在的病很严重了,吃药没有用的话,只能物理治疗了…”

      陈航坐起身,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不许喝水不许吃东西,到时候会给你安排电休克,听到了吗?”

      陈航顿了顿点点头。牧禹看着医生立刻,心疼的握住陈航的手腕,“疼不疼?”

      “有一点…”

      “你会害怕吗?”陈航突然笑着看他,牧禹低头看着陈航胳膊上的纱布。

      “我当时满脑子都是…”

      “不要留我一个人。”

      牧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能感受倒陈航的手抖了一样,没有人接话,一切都沉默下来。

      “好傻啊。”陈航看着他,突然就也觉得为什么不能活下去呢。

      对啊,一切都步入正轨了,为什么还要留自己在过去呢。

      “你以后要是…想起自己的过去了…你就来找我。”

      “算了…你直接来我家住行吗?我要时时刻刻看着你。”

      “甩甩呢?现在自己一个人?”牧禹愣了愣,“让季敏去帮我们喂饭了,不用担心。”

      陈航看向窗外,“他们说,这个电休克会让人记忆力下降,你说我会不会忘掉你忘掉所有人?”

      “那我就让你一次一次记起我。”

      牧禹站起身绕到窗户那,俯下身与他对视。
      “你不会忘了我,你也不能不可以忘记我。”

      “为什么啊?”陈航笑着看他,语气终于轻快了一点。

      牧禹一下子被这句话问噎住了,他躲避着陈航的目光,“反正就是不能忘记我。”

      温热的温度从脸上传来,陈航伸出手把他的脸掰过来让他与自己再一次对视。

      “我不会忘记你,因为你是我很重要的人。”

      声音不大但是很坚定,牧禹赶忙挣开,“张家他们是不是回来了?”陈航轻笑了一声,“好像是哦?”

      柳浮清带着一盒粥还有一袋子豆浆回来了,牧禹走过去,“阿姨,陈航现在吃不了东西,医生说他一会要做电休克。”

      柳浮清听完之后又心疼的摸了好几下陈航,“妈,你快回家吧,我和禹哥在这就行。”

      “你们可看好小航听见没?哎哟这孩子…”

      送走了柳阿姨之后,张家才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他的心情似乎一直不太好,陈航知道他这是真的生气了。

      “疼不疼?”张家看了他一眼缠着纱布的手腕。
      “疼啊…”
      “咋不疼死你,活该。”

      牧禹坐在一边,视线一直跟随着陈航。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慌,完全不像时对待朋友的那种慌张…
      而是那种…很奇怪…

      害怕失去,害怕真的立刻,害怕他再也不会出现。

      是自己想多了吧。

      “我错了…我”

      “我又没怪你。”

      陈航知道张家肯定会生气,从柳浮清把自己带回家开始,她对待自己就跟对待自己亲儿子一样,这么多年养到大怎么可能没有感情?怎么能说死就死。

      医生进来的时候,张家站起身,“陈航是吧?”
      “是我。”

      “准备MECT”

      陈航被推出去的时候,牧禹和张家面面相觑。

      “他可以吗?”
      “可以的,相信他。”

      牧禹顿了顿,转身出了病房。陈航变成这样的原因…不仅仅是他的父母,更多的是高中那时候被霸凌的他。

      他心不在焉的下着楼梯,准备去抽根烟,结果一个没踩稳,眼看着马上就要头朝地掉下去,他紧紧闭上眼睛准备迎接疼痛。

      ……

      ?

      欸?不疼?不会是摔死了?牧禹刚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就看见一张放大无数倍的脸。

      “啊啊啊!鬼啊”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各种笑声混着几句说话声,牧禹逐渐清醒过来这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

      这是教室!?

      “我说牧禹同学,就算你是转学过来的也应该遵守我们班级的规矩,再困也不能在课上睡啊。”

      老师又敲了敲他的桌子继续走上讲台。好几道打探的眼光撇在牧禹的身上,他疑惑的皱了皱眉,自己不是…

      “嘿,看。”

      突兀的声音响起,他转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同桌,“你新转过来的不知道吧?看到靠窗户最后排那个挨着垃圾桶坐的那个人了吗?”

      牧禹疑惑跟着他的视线看向了靠窗那排的人,眼熟的让自己有点…

      我靠,这他妈不是陈航吗?

      他刚想起身问文陈航是不是也穿越过来的时候,一边的同桌突然开口:“他父母是杀人犯嘞,真晦气这样的人在我们班欸哈哈哈哈。”

      “王崇!再跟牧禹说话你出去站着!”

      王崇乖乖的闭上嘴不再多说,牧禹有点震惊,下课铃响起来的时候,他正想起身去问问陈航就看见一刺猬头的男生用圆规在他身上划来划去,老师出教室的那一刻,几乎是周围的几个男生都围了上去。

      “昨天叫你放学在门口等等我们,你怎么跑啦?”
      “是怕我们告诉别人你父母是杀人犯吗?你会不会也是杀人犯啊?嗯?哈哈哈哈”
      牧禹本以为陈航会站起来狠狠揍他们一顿,没想到陈航只是畏畏缩缩的一味道歉。

      我靠,一开始一打三那股劲呢?

      寸头男生的手指狠狠碾过陈航的锁骨,“长的倒是清秀…听说你是同性恋真的假的啊?”

      听见教室爆发哄笑,还掺着几个女生议论的声音。

      牧禹真的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做,这是梦吧…

      寸头男生的手从他锁骨移开,在他耳边骂了句“装死”,接着踢了踢他的书包,掉出几支断芯的自动铅、半还有一本封面写着“日记”的笔记本。

      牧禹看见刺猬头男生弯腰捡起笔记本,指尖划过封皮上的划痕。那是用圆规刻的歪歪扭扭的字:“陈航去死”。
      陈航想站起来,想抢回笔记本,想大喊“不要”,但身体像是灌了铅,只能眼睁睁看着刺猬头男生翻开第一页。

      “ 南夏天气最近多雨~”男生拖长声音,故意用娘娘腔的语调念出来,“张老师说我是废物~”

      寸头男生拍着桌子大笑,离他们最近的女生用课本挡住脸,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哭。

      窗外突然滚过一声闷雷。

      牧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无意识的攥紧双拳,逼迫自己冷静。

      去你妈的傻逼!

      下一秒拳头砸在寸头男生的背上,怒气几乎要把牧禹的理智吞灭,他一脚踹倒那个男生,骑在他身上一拳接着一拳。

      “我□□爸的同性恋!让你这么恶心人了吗?啊?!”

      “你他妈有没有妈妈?你有没有教养!”

      刺猬头的男生想去把牧禹拉开,寸头男生被打的一点还手之力也没有,喊着:“你妈的!林祢你死了啊!”

      林祢?

      牧禹站起来,转过身看向林祢。

      “你,就是林祢?”

      “是…”

      牧禹没有让他多说一个字,一脚将他踹在地上,拿起掉落在地上的书本猛猛的砸下去,身边传来一阵阵吵闹,有的在议论,有的在看热闹,还有的把门锁上了。没有一个人想去叫老师…

      哈,那很好了。

      牧禹发泄完后,拎着林祢的领子将他拽起来,低头凑在他耳边:“你也想变成同性恋吗?我可以满足你啊~”

      他满意的看着林祢被吓的惨白的脸,随后走到紧紧看着他的陈航身边。

      “我是同性恋,你们也要打我吗?嗯?”

      林祢恶狠狠的盯着牧禹,但是却再没有任何动作,“宋嘉,走。”

      宋嘉和林祢出去了,一边看热闹的也都散了。
      “陈航,知道我是谁吗?”

      “牧禹。”

      “对咯,你…还记得…嗯…甩甩吗?”牧禹蹲下身帮他拍掉书包上的土,又捡起掉落的书包,耐心的帮他装回书包里去。

      “不记得。”

      牧禹顿了顿,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自己这是带着记忆穿越到了陈航高中的时候啊…
      不好的是…陈航没有穿进来。

      他知道陈航高中过得并不好,也没想过这么不好啊。

      门突然被推开,熟悉又略带稚嫩的脸庞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是张家!

      我们有救了!

      结果下一秒张家一巴掌就甩了过来。

      “我靠!张家你要死啊!我是牧禹!”男生很明显的愣了一下,随后神色复杂的看向陈航。

      “走吧。”

      看着离开的两个人,牧禹真觉得自己像个傻逼。

      “不是我说,我他妈帮你了啊”

      陈航脚步顿了一下,依旧没回头。

      “我他妈再多管闲事就是狗!白眼狼啊!”

      牧禹气急败坏的踹了一下桌子,气鼓鼓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首先,自己很明显是穿越了。陈航被霸凌的那段时间,可是陈航没有穿进来,也就是说他遇到了两个不同时期的陈航。

      牧禹又想起那天晚上看见都场面,他感到一阵后怕,陈航绝对不能再自杀一次。

      绝对不能。

      他必须要救他。

      但是他刚刚都没有为自己说一句话!太过分了吧?

      脸上后知后觉的疼起来,牧禹呲着牙倒吸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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