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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澜
曾玗之的朝靴碾碎阶前积雪,玄色道袍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他攥着笏板的指节泛白,喉头滚动着压抑的怒涛。
“陛下!”曾玗之的声音震得殿顶铜铃轻颤,“世子纵使有罪,也该交由刑部审理。这般私刑伺候,置律法于何地?”
李昊正在把玩案头琉璃镇纸,闻言冷笑:“王爷倒是怜徒心切。朕若记得没错,令徒上月还在御花园纵马踏坏朕的白梅——”
“臣愿以半年俸禄抵偿御花园损失。”曾玗之突然跪了下来,雪粒子顺着道袍褶皱滚落,“只求陛下开恩,让老臣探视诚儿。”
殿内文武皆倒吸冷气。堂堂忱王竟在金銮殿行此大礼,李昊握着镇纸的手骤然收紧。他扫向低垂着头的曾玗之。
“陛下!”曾玗之的声音染上怒气,“诚儿还是个孩子,况且也不是他有错在先!”
“王爷既然心疼,不如替他受刑?”李昊慢悠悠地拨弄着茶盏,“或者...王爷也想尝尝伤口撒盐的滋味?”
曾玗之浑身剧震。他突然拔出腰间的长剑,重重刺在地板上:“陛下要跟本王斗斗吗?”
“可以啊。”李昊不等他说完便截断话头,“不过在这之前,王爷先去诏狱陪陪令徒吧。”他忽然露出阴鸷的笑,“正好让你们师徒叙叙旧。”
“我看谁敢!?”曾玗之将剑指向李昊,“陛下,别逼我。”
李昊当然是不敢抓曾玗之的,但他还是不愿放人。
曾玗之的玄铁剑在李昊颈侧三寸处顿住。殿角青铜鹤灯的火苗被剑气激得乱晃,映出帝王眼底转瞬即逝的惧色。
“王爷这是要弑君?”李昊的声音裹着血腥气,却仍带着戏谑,“别忘了,萧璟诚此刻还在诏狱——”
“诏狱的老鼠啃不动本王的剑。”曾玗之剑锋一横,割断李昊一缕发须,“但本王的剑能屠尽皇城里所有魑魅魍魉。”他忽然收剑入鞘,衣摆扫过满地碎冰,“李昊,我不杀你,我要让该杀的人来杀。”
殿外骤雨砸落,曾玗之的玄色披风在雨幕中翻涌如夜枭。他踏过白玉阶时,听见身后传来瓷器碎裂声。李昊的嘶吼混着咳嗽穿透雨帘:“你以为你救得了他?朕要的是萧家军符!”
……
诏狱深处。
萧璟诚猛地抬头,浑浊的浅蓝色瞳孔里映出李昊的倒影。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暗红的血沫溅在青砖上,像极了被踩碎的红山茶花。
地牢的潮气渗进骨髓时,萧璟诚听见铁门吱呀开启。他蜷缩在草席上,破损的衣襟下露出鞭痕,每道都深入骨髓。
“皇叔看起来像条丧家犬。”李昊的狐裘扫过青苔,靴尖碾过他垂落的白发,“知道你父亲怎么死的吗?当年他原本不会死的,是朕故意拖延了援军。”
萧璟诚猛地抬头,破碎的瞳孔映出帝王扭曲的脸。
“为什么……”
“因为他要当忠犬!”李昊突然踢翻墙角铜灯,火舌舔上萧璟诚的衣袖,“朕给过他机会,他功高盖主,支持他的人众多,他是忠臣,可他忠的终究不是朕。但只要他交出萧家军符,朕就什么都不追究。可他偏要当那根刺,扎得朕日夜难安!”
火焰灼烧着肌肤的剧痛中,他的信念崩塌了。萧璟诚忽然笑了。他想起三岁那年,父亲抱着他在雪地里堆雪人,说要教他“虽千万人吾往矣”的道理。此刻他终于明白,那些被鲜血浸透的忠义,不过是帝王棋局里的过河卒子。
“陛下可知……”他咳着血沫,将燃烧的衣袖按在李昊锦袍上,“那是因为陛下你太没用了?”
诏狱的火把在穿堂风中明灭不定。萧璟诚忽然低笑起来。
“你笑什么?”李昊的靴尖碾碎他散落的白发,“以为曾玗之会来救你?”帝王忽然蹲下身子,指尖抚过少年颈间新结的血痂。
萧璟诚猛地抬头,却见李昊沾着血迹的指尖正往他唇上抹。那股铁锈味混着龙涎香涌入喉间,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破碎的瞳孔倒映着帝王扭曲的脸。
“知道朕为何留你到现在吗?”李昊将染血的狐裘盖在他肩头,“因为朕还舍不得杀你,朕得好好折磨折磨你。”他的拇指重重碾过少年眼角的泪痣。
“陛下不妨再凑近些?”萧璟诚忽然咬住李昊的指尖,血腥味在齿间炸开。他任由帝王的拳头雨点般落下,却在剧痛中笑得浑身发颤,“原来九五之尊的血,也不过是腐鼠之味。”
他抓住李昊的手臂将其撂倒在地,一脚踹在他的胸口上,随即将人拎起来扇了两巴掌。
少年苍白的脸上挂着癫狂的笑:“阿姐教过我,对付疯狗要先拔了它的牙。”
李昊大惊失色: “放肆!朕可是天子!”
“天子又如何?”萧璟诚一脸疯狂,“好侄儿,今日别人让本皇叔好好教你做人。”
“你简直就是疯子!”李昊奋力挣扎却丝毫没用,他现在非常恐惧。
萧璟诚的笑声在潮湿的地牢里回荡,他攥着李昊的龙纹衣襟将人抵在墙上,沾血的靴跟碾过帝王颤抖的手腕。铁窗外透进的月光映着少年癫狂的眉眼,每道鞭痕都在月色下泛着诡异的光。
“好侄儿,你说皇叔像丧家犬?”他扬起沾染血迹的手掌,清脆的耳光声响彻地牢,“那你这被皇叔按在地上打的天子,又算什么东西?”第二巴掌落下时,李昊嘴角溢出黑血,却仍在试图挣扎反击。
“你以为我年龄还小就真不懂事么?”萧璟诚,的指尖划过李昊的脖颈,些许血液从新鲜的伤口处流了出来。李昊的惨叫声顿时拔高几个八度,“也就只有萧家人还肯帮你守着这破烂江山,也就只有傻子会包容你这种昏君!”
李昊这才惊觉少年原本浅蓝的瞳孔已变成暗红,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铁栅栏被撞开的巨响惊飞梁上蝙蝠。三名持戟侍卫冲进地牢时,正看见萧璟诚骑在李昊身上,染血的拳头雨点般落下。少年破碎的衣袖扫过满地灰尘,瞳孔在火把映照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护驾!”为首守卫的戟尖抵住萧璟诚后心,却见少年突然旋身,带血的锁链从袖中甩出。寒光掠过侍卫脖颈的瞬间,另外两名守卫急忙冲上来拉住萧璟诚的手,而此刻他也不打算再动手了。
地牢突然陷入死寂,唯有李昊的喘息声混着雨声。
“将陛下带回宫中吧,”萧璟诚一脸冷漠,“再不滚出去,我连你们一起打。”
深夜,萧璟诚蜷缩在发霉的稻草里。铁窗外透进的月光照着他染血的指甲。远处忽然传来锁链断裂声,他浑身绷紧,却见一抹蓝影破门而入。
“小诚!”楼月的银铃在黑暗中清脆作响,她腰间缠着铃铛,“楼主让我带你出去。”她解下狐裘裹住少年伤痕累累的身体,“别怕……”
萧璟诚迷迷糊糊间点了点头,他看起来虚弱极了。
楼月一把将他抱起,到外头时他发现把风的竟是安王颂元茗!
待萧璟诚再次醒来时他已躺在黑羽楼“临寒诚” 的寝房。而且暮渊黎还坐在自己的床头,再想起昨夜是谁把他从地牢里带出来,萧璟诚的第一反应是“完了!”
暮渊黎眼眶泛红,他一把抱住萧璟诚,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临归…你吓死我了……”
“远安兄,你怎么在这?”萧璟诚拍拍他的背。
暮渊黎的指尖抚过萧璟诚眉骨的淤青,心里一阵心疼:“颂元茗说你被救出来了,在黑羽楼,所以我就来了……李昊那个狗东西真不是人!”
“远安兄可真是体贴。”他扯下狐裘扔在地上,露出遍体鳞伤的躯体,“连救人都要算准时机——”话音未落,雕花木门突然被踹开。安王颂元茗带着风雪卷进室内,玄色大氅上的鹤纹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青光。
“萧世子醒了?”颂元茗随手抛来药瓶,目光却落在少年的伤上,她忽然掐住萧璟诚下巴,迫使少年仰头,“你父亲没教过你,不要随便相信人?”
萧璟诚觉得一阵莫名其妙,但他现在最关心的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他不单单是黑羽卫“临寒诚”,而是萧世子“萧璟诚”。
“本王替你师父来看你一眼,”颂元茗说。
楼月也叩了两下门进来了,她方才去捣鼓药,是用山茶花捣碎来敷伤口的。见颂元茗也在,楼月唤了一声:“王爷。”
颂元茗点点头:“人本王帮着救出来了,我要回去了,剩下的你们自己处理。”说完,她走了。
楼月望着榻上的萧璟诚:“小诚,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萧璟诚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没事。”
“睁眼说瞎话,”她将托盘递给暮渊黎,“暮世子,你帮小诚敷一下药,我还有事。”
“放心,交给我吧。”暮渊黎接过托盘。
待楼月离去,房内再次只剩下萧璟诚和暮渊黎了。暮渊黎说道:“临归,把衣服脱了吧,我得帮你敷药。”
萧璟诚乖乖照做:“远安兄,你怎么不用你的唾液了?”
“我快到十六岁了,也快到分化期了,所以效果减退了很多,还没敷药管用。”暮渊黎敷着药。
“陵阳那边朝廷怎么说?”萧璟诚问。
“李昊打算与夷南议和……”暮渊黎说,“他们打算把陵阳割给夷南。”
“什么!?”
暮渊黎的指尖顿在萧璟诚渗血的鞭痕上,他将纱布按在少年肩头,药汁混着血迹顺着苍白的脊背滑落:“陵阳百姓都在传,李昊这个皇帝没用,连自己的国家都救不了。”他攥紧药碗,“颂元茗说,陵阳已经没有将领了。”
萧璟诚猛地抓住暮渊黎手腕,破碎的瞳孔映着烛火跳动:“远安兄,我要进宫,就现在!”
“进宫?”暮渊黎面色一沉,“临归,你还想去见李昊那个狗东西?”
“他把你折磨成这副模样,你为什么还要委屈求全?难不成你还要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你是不是还要再经历一遍这些事才会幡然醒悟?不准去!”
可萧璟诚根本不听,下了床便要走,暮渊黎两指一挥,灵力使出,将萧璟诚给绑了回来。
暮渊黎手中的飘带轻轻将萧璟诚缚在床柱上。少年苍白的手腕被勒出红痕,却仍在奋力挣扎,破碎的瞳孔里映着跃动的烛火,宛如两簇燃烧的血焰。
“远安兄,你放开我!”萧璟诚吼道,“陵阳是萧家世代守护的土地,千万百姓的性命危在旦夕,我怎能坐视不管?”
暮渊黎背过身去,肩头微微颤抖。“你看看你自己,”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遍体鳞伤,连站都站不稳,就凭你现在这副模样,拿什么去对抗李昊,又拿什么去守护陵阳?”
萧璟诚一时语塞,目光扫过自己身上交错的鞭痕,心中五味杂陈。但很快,他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远安兄,我这条命本就是父亲用忠魂换来的,若不能为萧家、为陵阳百姓做点什么,有何颜面苟活?”
暮渊黎缓缓转过身,珊瑚红的瞳孔里泪光闪烁。他抬手解开萧璟诚身上的飘带,声音带着无奈:“好,我让你去。但你必须答应我,一旦有危险,立刻撤退。”
萧璟诚连忙点头,可他刚迈出一步便被暮渊黎一掌拍晕,顺势倒到了对方怀里。
暮渊黎将萧璟诚抱回榻上盖好被子,眼低完全没有了平日里在对方面前的乖巧,他眼底闪过一抹疯狂:“临归,我以后就是你的亲人了,我又怎会忍心看你孤身犯险。”
“你以后就只有我这一个哥哥了,” 他拉起萧璟诚的手轻轻一吻,“我不准你离开我。”
暮渊黎的指尖轻轻抚过萧璟诚苍白的脸颊,又在他眉心的心钿处落下一吻,仿佛在诉说着他内心的挣扎与偏执。窗外的月光悄然洒进屋内,给两人镀上了一层清冷的银边。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轻轻叩响。暮渊黎浑身一僵,迅速将情绪隐匿起来,珊瑚红的瞳孔也恢复成清澈的浅紫色。“谁?”他压低声音问道,一只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佩刀的刀柄上。
“暮世子,是我。”唐君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暮渊黎眉头紧皱,犹豫片刻后,还是打开了房门。唐君澈抱着一叠情报匆匆走进来,看到榻上昏迷的萧璟诚,微微一怔:“这是……”
“他太累了,我让他睡会儿。”暮渊黎不动声色地挡在萧璟诚身前。
唐君澈展开情报,神色凝重:“夷南要求半个月内交割陵阳,否则便挥师西上。李昊已经派使者前往议和,但朝中不少大臣对此不满,暗中联络各方势力,试图阻止割地之事。”
暮渊黎目光在情报上扫过,忽然,他注意到一个细节——靖南侯旧部似乎在暗中集结。
“这些靖南侯旧部,他们想做什么?”他指着情报问道。
唐君澈摇摇头:“暂时还不清楚。不过,他们向来对萧家忠心耿耿,或许……”他的目光投向萧璟诚,欲言又止。
暮渊黎心中一动,若能拉拢靖南侯旧部,或许能成为制衡李昊的一股力量。但他随即又想到昏迷中的萧璟诚,若是让他知晓此事,必定会不顾安危地参与其中。
暮渊黎一顿,心中暗自叫苦。就在这时,萧璟诚缓缓睁开了眼睛,浅蓝色的瞳孔中映出两人焦急的面容。
“远安兄,楼主,发生什么事了?”他虚弱地问道。
暮渊黎心里震惊: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暮渊黎和唐君澈对视一眼,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萧璟诚见状,挣扎着要起身,却被暮渊黎轻轻按住:“临归,你身体还未恢复,先不要乱动。”
萧璟诚目光扫过两人手中的情报,心中已然明白了几分:“是不是陵阳的情况恶化了?远安兄,你别想瞒着我,我必须去!”
暮渊黎望着萧璟诚坚定的眼神,心中的防线逐渐崩塌。最终,他叹了口气:“临归,你现在才十一岁,一个小孩子能干出什么?万一你死在边疆,我还活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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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句话——文化水平不高,文笔也不咋地,当个乐看就行。
感谢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