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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闲事 下一年的规划
“柳公子,来置办年货啦?”陈掌柜笑眯眯地招呼。
“诶,陈伯。”柳子韫应着,眼神在货架上逡巡,“打一壶上好的酱油,陈醋也要些。嗯…还有黄酱、面酱,各来一勺。”
他细细挑选着,不再是过去那个浑噩度日、不知柴米贵的少年。如今他清楚地知道,好的酱料是让寻常食材焕发光彩的关键。看着掌柜的用提子稳稳当当地将酱料舀进他自带的瓦罐里,他心里那份关于年夜饭的蓝图,也愈发清晰、诱人起来。
最后,他又称了一小包平日里舍不得多用的花椒和八角——这可是炖羊肉的去膻增香之宝。
从“陈记杂货铺”出来,柳子韫看着手里那几罐基础的油盐酱醋,心里盘算的却是一锅热气腾腾的羊肉锅子。这时代的调料未免太过“质朴”,要做他心目中那锅汤底醇厚、滋味丰富的羊肉锅,总觉得还缺了画龙点睛的几笔。
他脚步一顿,脑中灵光闪过——对啊,这个时代许多在后世常见的香料,此时还被归在“药材”一类呢!比如孜然、小茴香这些。至于辣椒……他忽然笑了起来,这个世界的辣椒在百年前就被发现使用了,干辣椒,辣椒酱也已经很普遍了,家里屋檐下还有宋小树晒的几束干辣椒呢,正好可以拿来炒锅子底料。
他转身便朝着街角那间挂着“济世堂”匾额的老药铺走去。
一踏入药铺,那股熟悉而浓郁的药草香便扑面而来。
“小哥,麻烦抓几味‘药’。”柳子韫走到柜台前,语气自然地对小学徒说道,“给我称些孜然、小茴香、草果、桂皮,再来一小块良姜。”
他特意要了良姜,这东西祛腥增香的效果极好,是炖羊肉的绝配。小学徒利索地称好、用桑皮纸分包妥当。
柳子韫付了钱,拿起这几个蕴含着复合香气的小包,心满意足。有了这几味“核心科技”,再加上家里备着的野山椒,他仿佛已经看到那咕嘟咕嘟翻滚的红汤锅底,看到切得薄薄的羊肉片在里面一烫即熟、吸饱了汤汁的模样,闻到那弥漫在整个屋子里的,霸道而温暖的香气。
走出药铺,晚风拂面,带着凛冽的寒意,却吹不散柳子韫心头那团火热。他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年货——从醉霄楼的工钱到药铺的“秘方”,这一切都真实地告诉他:这个由他亲手张罗的新年,就要来了。
正当他盘算着是直接回家还是再去逛逛时,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在不远处炸开,紧接着便是孩童们欢快的惊呼声。他抬头望去,只见街角专门售卖香烛纸马、烟花爆竹的“吉庆铺子”前,已是人头攒动,红彤彤的铺面在暮色中显得格外醒目。
“哎呀,差点把最要紧的忘了!”柳子韫一拍脑袋,脸上露出恍然和急切的神情。过年怎么能没有烟花爆竹呢?那是驱赶年兽的传说,是辞旧迎新的信号,更是刻在他骨子里,关于“年”最热闹、最绚烂的记忆。娘和弟弟一定也在盼着这个。
他立刻挤进了人群。铺子里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爆竹和烟花,琳琅满目。有小孩们拿在手里玩的、“滋啦”冒火星的“滴滴金”;有成挂成挂、响声最是震耳欲聋的“大红鞭”;还有能蹿上天,炸开一团亮光的“起火”、“天地炮”……
“老板,来两挂一百响的红鞭!再来一把‘滴滴金’,给小孩子玩的。”柳子韫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喜气。他看着那粗壮的红鞭,仿佛已经听到了除夕夜它在自家院子里炸响时,那宣告新年到来的、充满希望的声音。
“好嘞!”伙计手脚麻利地取下货物,用红纸稍微一裹,递了过来,“承惠,一共三十五文。”
柳子韫痛快地付了钱,小心翼翼地将这分量不轻的“热闹”和“吉祥”抱在怀里。
此刻,他左手提着沉甸甸的羊肉与调料,右手抱着红艳艳的烟花爆竹,真正是满载而归。
……
柳子韫提着大包小包的年货,带着一身寒气与满足踏进家门时,堂屋里温暖的烟火气和一种不同于往常的、略带唏嘘的谈话氛围同时包裹了他。
宋小树正帮着宋阿奶归置桌上的一些东西,见他回来,眼睛一亮,迎上来接过他手中沉甸甸的羊肉和调料,低声道:“你回来了。今天大姑姑和小姑姑来过了,刚走没多久。”
柳子韫一边脱下带着寒气的外衫,一边目光扫过堂屋的桌子。上面放着两份年礼,泾渭分明地诉说着两位姑姑不同的境况。
一份礼实在些:一块约莫三斤重的风干肉,看着成色不错;一小布袋自家磨的糙米;还有一包镇上买的、最普通的桂花糕,这该是大姑姑宋大娟送来的。柳子韫听宋小树提过,大姑父是家中长子,去年终于分了家,虽不富裕,但分得的田产房屋最多,日子勉强能周转开,年礼也能拿出些实在东西。
另一份则显得单薄而局促:一小篮鸡蛋,顶多二十个,个个擦得干干净净;两方自家织的粗布手帕,针脚细密但布料粗糙;还有一小包用油纸包着的、自家炒的南瓜子,这无疑是小姑姑宋大燕的,小姑姑家尚未分家,一大家子挤在一起,小姑父既非长子也非幼子,处在中间,爹不疼娘不爱,在家中说话没什么分量,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这份年礼,几乎是从牙缝里省出来的,透着心酸与无奈。
宋阿奶正拿着那两方粗布手帕摩挲,叹了口气,对坐在炕沿抽烟的宋阿爷说:“大燕这孩子……来的时候眼睛还红着,怕是又在婆家受了气。这点东西,怕是把她那点私房都掏空了。”
宋阿爷吐出一口烟,烟雾笼罩着他皱纹深刻的脸,看不清神情,只闷声道:“她有心就行了。咱家今年宽裕,回头让老大媳妇装点咱家的豆腐、割条肉,再包点饴糖,让大海跑一趟,给她们两家都送回礼去,给大燕那份……悄悄多包二十个钱,让她自己藏着,贴补身子。”
“诶,我知道。”宋阿奶应着,语气里满是心疼。
柳子韫默默听着,心里对宋家的人际网络和处境有了更深的了解。这是一个典型的农耕宗族社会的缩影,儿女的亲事好坏,直接影响了他们在娘家的底气和地位。
大姑姑分家自立,虽不富但腰杆稍硬;小姑姑大家未分,处境艰难,在婆家地位低,回娘家也难免带着窘迫。
他走上前,将从醉霄楼多得的半吊钱里,数出两百文,用布包好,轻轻放到宋阿奶手边。
“阿奶,”他声音温和,“这钱您拿着,凑到回礼里。大姑姑小姑姑那边,都多添些。尤其是小姑姑,日子难,让她手头宽绰点,比什么都强。”
宋阿奶看着那沉甸甸的布包,愣了一下,随即眼圈有些发红。
她不是没见过钱,而是感动于柳子韫的这份细心和体贴。他看到了问题的根本,并且用最实际的方式表达了支持。
“子韫……”宋阿奶声音有些哽咽,“你这孩子……真是……有心了。”
宋阿爷也从烟雾后抬起眼,深深看了柳子韫一眼,那目光里是前所未有的认可与倚重。
他点了点头,没多说,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宋小树在一旁看着夫君,眼神柔软,充满了自豪。
他知道,柳子韫此举不仅是体贴姑姑,更是真正融入了这个家,开始为这个家族的每一个成员着想。
……
夜色深沉,土坯房的缝隙里偶尔钻入几缕寒风,在寂静的屋里带出细微的呜咽声。
因着白日里两位姑姑来访带来的心事,宋家晚饭的气氛比往常沉闷了些,一家人草草吃过,便各自回屋歇下了。
厚厚的棉被下,柳子韫将宋小树整个圈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驱散那偶尔侵入的寒意。宋小树乖巧地偎着他,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胸膛,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却不像往常那样很快入睡。
“还没睡着?”柳子韫低声问,下巴蹭了蹭他柔软的发顶,“是在想今日姑姑们来的事?”他下工回来时,姑姑们已经走了,是从宋小树和宋阿奶的零星对话里拼凑出的大致情况。
“嗯。”宋小树在他怀里轻轻点头,声音有些闷,“小姑姑……看着又憔悴了些,带来的那篮鸡蛋,怕是攒了许久,手帕的布料也是最次的,走的时候,阿奶偷偷给她塞了块肉,她推辞了好久,眼睛都红了。”
柳子韫安静地听着,手在他背后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是无声的安慰。
寂静中,他的手无意识地、轻柔地在他后背摩挲,指尖不经意间滑过他侧腰的软肉,触手之处,竟觉比往日丰腴了些,带着一种柔软的弹性。他低笑出声,胸腔传来微微的震动,在黑暗中,嗓音带着戏谑和满满的宠溺,贴着宋小树的耳廓响起:
“看来家里伙食改善,最先受益的还是我家小夫郎,这儿……都长肉了。”
他话音未落,宋小树身体瞬间一僵,随即整张脸“轰”地一下烧了起来。他羞得无地自容,下意识就想往被子里缩,却被柳子韫的手臂牢牢箍住。
“你……你浑说些什么!”宋小树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羞赧的急切,伸手想去掐柳子韫腰侧的软肉,却被他先一步握住手腕。
“怎么是浑说?”柳子韫低笑,气息拂过他敏感的耳垂,引得他一阵轻颤,“以前抱着都硌手,现在软乎乎的,多好,我喜欢。”
这直白的话语让宋小树更是羞得说不出话,只能把发烫的脸更深地埋进他怀里,闷声抗议:“……不许说了。”
柳子韫从善如流地收了声,只是那带着笑意的呼吸依旧萦绕在他发顶,他收紧了手臂,将人更深地拥住。安静了片刻,他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温和,低声道:
“小姑姑的处境,说到底是手里没钱,在婆家直不起腰。”
宋小树叹了口气:“是啊,可……大家未分,她就算想挣点私房钱,也难。”
柳子韫没有立刻接话。
黑暗中,他目光沉静地望着屋顶模糊的轮廓,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村头那个路口。
他观察很久了,那里濒临官道,是通往附近五个村子的必经之路,更是山上猎户和赶山人下山的汇集点,人来人往,地理条件极佳。
他心里对于豆腐坊的发展,可不仅于此。
等明年县试过后,无论中与不中,他都打算在那里建个茶棚。
不单单卖茶,更要卖宋家独有的豆花、豆浆,甚至以后条件好了,还可以卖些简单实惠的饭食。
那将不仅是又一个财源,更是一个绝佳的信息集散地和宋家豆腐的活招牌。
到那时,需要的人手就更多了……安排一两个知根知底的自家人,比如勤快却处境艰难的小姑姑,岂不是顺理成章?
这些念头在他心中快速闪过,但他没有说出来。
事情未成之前,他不想给宋小树虚妄的希望。
于是,他只是沉稳地开口,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事在人为。等开春后,家里稳定些,总能找到机会的。眼下先让阿奶他们多关照些,咱们自己也得先把根基打牢。”
宋小树听他语气笃定,心里的郁结也散开了些。
他重新埋首在柳子韫怀中,手臂主动环住了他的腰,小声却清晰地说:“嗯,都听你的。”
柳子韫笑了笑,没再说话,只是低头在他发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宋小树近来总觉得异常困倦,此刻偎在柳子韫温暖的怀里,鼻尖萦绕着令人安心的气息,才觉得舒坦些。只是身体深处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变化,像水下暗涌,让他心底隐隐浮着一丝不安,却又懵懂地抓不真切。
柳子韫的手无意识地在他腰间轻轻摩挲,指尖传来的触感似乎比往日更显绵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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