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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进八·下(七)
人群慢慢散去,转眼只剩下在角落里等她的盛言。看着音棠快步向他跑来,他轻笑一声:“真不愧是‘好奇宝宝’。”
音棠微微喘息着在他面前站定,脸颊泛起一抹红晕:“你的话只说了一半,还不许我好奇?而且我又没耽误比赛!”
盛言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顿了顿,才郑重其事地开口:“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会儿吧。我要说的话,可能会很长。”
音棠心头一紧,把反驳的话咽了回去,轻轻点了点头:“好。”
夜色慢慢笼罩,将远处喧嚣的人流晕染成一团团模糊的光影。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向不远处的公园,在路灯旁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盛言将目光投向远处,犹豫着开口:“在知道他是你弟弟之前,我以为你在国外交了新男友。”
音棠猛地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时候见过他,又怎么会觉得他是我男朋友? ”
盛言眉头紧紧皱起,脸上闪过一丝难堪,仿佛也为自己曾经的揣测感到羞愧:“翻翻你的朋友圈,五年前的。”
音棠不想表现得太急切,但还是立刻一条一条翻找出那些尘封的朋友圈记录。
终于,她的动作停在了一张照片上。那时她刚出国留学不久,弟弟升学,舅舅一家人去她所在的城市旅游,正巧赶上弟弟过生日。
照片里,她和弟弟站在异国街头的路牌旁,戴着墨镜装酷。她的配文简洁直白:“祝这位帅哥生日快乐。”
音棠把手机凑到他面前,百思不得其解:“你说的不会是这条吧?我在评论里解释了,他是我的弟弟,而且他那时候才13岁!”
“谁知道你弟弟长得那么成熟啊?”盛言死死地盯着评论区,待看清之后,紧皱的眉才慢慢松开,“再说那时候你都把我拉黑了,别人截图给我看的,我怎么知道你后来又评论了什么?”
音棠尴尬地笑了一声:“所以那次你回学校看胡敏,碰巧看到了他,就主动提出给他当家教了?”
“就想看看你是怎么为了这个小孩成为‘法外狂徒’的。” 盛言故作轻松地补充了一句,“幸好是个误会。”
音棠哭笑不得地摇头,难怪上次他会觉得难以启齿,这误会确实太幼稚了。
盛言深吸一口气,将积压了许久的心事,一股脑倾倒出来:“那时候,我们分手还不到三个月,我以为你另寻新欢了。我当时很恨你,如果你这么快就走出来了,那我们之前的六个月算什么?”
“所以,我努力读书,参加音乐社团,主动结交了很多搞乐队的朋友。我跟他们讲起你,希望你回来的时候,看到我没有你也能过得很好;希望你后悔,求我带你认识他们。”
“我想了千百遍要如何报复你,可是直到我知道他是你弟弟,才发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他的声音哽住了,“现在我只想告诉你,我的梦想不能没有你……”
音棠只觉眼前模糊一片,滚烫的泪意汹涌地在眼底打转:“你为什么现在告诉我,是因为我唱了那首歌吗?”
“是!因为我终于知道,你那时也很痛苦。” 盛言毫不犹豫地点头,紧紧地盯着她,“早知如此,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飞到你身边,让你明白,就算你抛弃了我,我也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你。”
他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艰难的思想斗争。所有的犹豫和挣扎,都在这一刻沉淀,只余一腔孤勇。
他伸出手抓住了音棠的肩膀,让她不再逃避自己的目光:“既然上天又给了我一次机会,我就想问你一句,我们还有可能吗?”
音棠只觉脑海里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了。这一次,他没有再用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掩饰,而是如此直白地剖开了自己的心意。
“如果不是为了比赛,我根本不想再遇见你……”她触电般挣脱了他的手,往后挪了一下,拉开了距离,“别再动摇我了,就让一切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候,不好吗?”
“那我们为什么不能把当初那份纯粹的美好延续下去呢?” 盛言浑身一震,不解地松开了她,“就因为我不肯告诉你那件事?除了那件事,我可以向你坦诚一切啊!”
“盛言,你真的明白过我的感受吗?”音棠嘴角微微勾起,眼底却毫无温度,“当沐惜莞嘲讽你的时候,我也曾想过好好保护你、替你争辩。可是你们一直在打哑谜,我根本不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死死盯着盛言骤然苍白的脸,一字一句道:“你这样苦苦隐瞒,无非是怕我知道了那所谓的‘真相’,会嫌弃你、离开你!我愿意相信你,可是你信任我吗?”
盛言别开脸,倔强地坚持着内心的最后一道防线:“有些过去,我不想提,你能不能尊重我,尊重我不想再揭开那道伤疤的权利?”
“那我就不懂了,你和沐惜莞到底谁才是受伤的那个人?”音棠面上闪过一丝疑惑,微微扬起下巴,厉声反问,“那段和你相处的时光,我也不想再提,你能不能也尊重我!”
“我明白了。”盛言心底那丝微弱的火光被她的话彻底浇灭。
他放弃辩解,也没有再看她一眼,自顾自地转身离去,留下一个苍凉的背影:“放心,我以后不会再纠缠你了。”
音棠眼眶一热,用力吸了吸鼻子,迅速起身往相反方向走去。
刚刚得了第二名,她的心情本来还不错,起码证明了墨爻并非不可战胜。然而比赛一结束,她的情绪又被盛言搞得一团糟。
若不是他的眼神那样炽烈,她还以为他是存心要让她不痛快呢!
待音棠回到家,沈明朗和肖宁已经睡了。她打开电视,人声填满寂静的客厅,却填不满她心底那片一望无际的荒原。
她蜷缩在沙发上,终于慢慢沉入混沌的浅眠。
母亲起夜时,轻手轻脚地关掉了兀自闪烁的电视,又推了推她:“宝贝,回房睡去,在这儿睡容易着凉。”
音棠含糊应了一声,却没动弹。
肖宁推不动她,抱来被子给她盖上就回屋了。
第二天清晨,音棠是被脖颈处那阵尖锐的酸痛惊醒的。她坐起来狠狠揉着脖子,又把热毛巾敷在脖子上,才感觉稍微好受些。
吃完早饭,她懒得出门,就捧着书趴在沙发上,想以此消遣浮生半日闲。
放在旁边的手机一震,她一看,原来是舒窈邀请她出去逛街:“今天我轮休,可有时间陪本宫血拼否?”
音棠趁机诉苦:“我脖子落枕了。”
舒窈语气夸张地逗她:“这么严重?等我买点好吃的去慰问伤员!”
音棠笑着附和:“速来,晚则吾命休矣。”
刚放下手机不久,一个陌生号码又突兀地闯了进来。音棠习惯性拒接,可那号码异常执着,断了又响。她蹙起眉头,无奈接起:“喂?”
“是棠棠吗?”一个熟悉的女声小心翼翼地传来,“我是盛阿姨。”
音棠心头一跳,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客气地询问对方:“盛阿姨,您找我有事吗?您怎么会有我的号码?”
“哦,我在你们高中家校通讯录上找到的,没想到你没换号。”盛洁梅开门见山地道,“盛言他搬走了,也不接我电话。我刚听说他在网上跟人吵起来了,闹得挺凶。你能跟阿姨详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音棠心中纳罕:盛言不是那种会故意不接母亲电话的人。当年盛洁梅私下篡改他的高考志愿,他确实震怒,可最后不还是乖乖去了政法大学报到。母子间哪有隔夜仇?
她一边思索,一边斟酌措辞安慰盛洁梅:“阿姨,他最近比赛压力很大,可能是太忙了。您别太担心,等他忙完这阵子,肯定会给您回电话的。”
电话那头,盛洁梅重重叹了口气,自责地道:“他可能还在生我的气吧,要不是我当年改了他的志愿,他就不会那么痛苦,你们俩也就不会分开了。”
音棠扯了扯嘴角:“阿姨,我不觉得他会那么任性,而且那件事只是个导火索。就算您什么都不做,我们分手也是迟早的事,因为我不开心。”
盛洁梅没有争辩。她思忖片刻,才再次开口:“那他没有因为被骂受打击吧?因为他爸的事,那孩子从小就心思重,胆子也小。我真怕他钻牛角尖...”
音棠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她说的不是傅仲元。据她观察,傅仲元谦谦有礼,对盛言也很客气,实在不像是会给孩子留下心理阴影的人。
音棠按捺不住那份陡然升腾的探究欲,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盛言爸爸的事……是指什么事?”
听盛洁梅支支吾吾地转移了话题,音棠心中疑惑更甚,但既然对方不说,她也不好意思再问,只好劝道:“阿姨,这些事,您直接问他吧。我们现在已经分手了,我再当你们的传声筒恐怕不合适。”
待盛洁梅挂断电话,音棠给盛言发了条信息:“给你妈回个电话,她很担心你,电话都打到我这儿了。”
收到盛言的回复,音棠就没再理会。
脖子上的毛巾已经凉透,湿冷地贴着她的皮肤。她起身换了条新毛巾,滚烫的温度熨帖着酸痛的脖颈,却驱不散心头因他而起的烦闷。
门铃响起,音棠定了定神,欢天喜地地去开门,却见舒窈站在门外,脸色苍白,眼神里透着惊魂未定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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