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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方域拉开厨房门的时候，廖阅正心不在焉地洗着苹果。
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就像眼前的水流一样，源源不断地涌出，哗哗地落到苹果上，最后都流进了下水道里。
见他哥进来，廖阅赶紧开口解释说：“哥，我刚才是以为你想吐才说要进去帮你的……”
“知道。”方域走到洗碗槽边，帮廖阅关上了水龙头。
廖阅瞧着他哥的神色没什么异常，便打消了心中的顾虑，不再纠结什么变态不变态的事儿了。
他眯起眼睛笑了笑，接着用手托着洗好的苹果给方域看：“哥你看，大不大？”
“嗯。”
方域把苹果从廖阅的手掌上拿起来看了看，问道：“自己挑的？”
“嗯！让挑。”
方域点了点头，从刀具架上拿了把刀把苹果切开，分给廖阅一半。
廖阅拿着那一半苹果，乐呵呵地靠在橱柜上。
方域背对着廖阅站在窗边。
廖阅看着他哥的背影，忍不住打趣道：“哥，你看什么呢？给我找棉花糖呢？”
方域闻言回头瞥了廖阅一眼，之后转过去看着天上的云彩说：“还记仇呢。”
廖阅扬起嘴角玩笑道：“哥，这事儿我得记一辈子，你可别指望我能忘了～”
其实廖阅早该忘了的，但架不住廖万德一直把这事儿拿出来当笑话讲。
那会儿，廖阅才两岁多，正处于模仿敏感期，他哥干什么他都要学一下子，他哥洗衣服，他也要洗衣服，他哥写作业，他就坐在他哥腿上假装写作业，他哥吃苹果，他也得吃苹果。
可问题是，他不爱吃苹果。
不爱吃，但看着他哥吃他又想吃，想吃又觉得难吃，难吃他就吃不下，吃不下就不高兴，不高兴就哭。
方域拿他没辙，只能哄着。
他把哇哇大哭的廖阅抱起来拍了拍，而后在廖阅耳边假装神秘地小声说：“小阅，哥跟你说个秘密。”
两岁多的小孩儿还不能清楚地定义什么是秘密，但他能从语气中判断出他哥要和他讲的事情不简单，所以他立马止住了哭声，眼泪汪汪地认真听他哥讲话。
方域给廖阅擦了擦冒出来的鼻涕泡，然后指着外面的云朵说：“哥觉得苹果好吃，是因为每次吃的时候，都是就着天上的棉花糖吃的。”
“棉花糖？”
“嗯，甜的，苹果配着棉花糖，很好吃，要不要试试？”
“嗯！”廖阅期待地点点头。
“行，哥帮你揪一块儿尝尝，但你得先闭眼。”
“为什么闭眼？”
“因为——你的睫毛有点长，像小扇子一样，呼扇呼扇的，一眨眼，该把棉花糖扇走了。”
或许是出于对他哥的信任，或许是小屁孩儿的心眼子还没长全，反正廖阅真就傻乎乎地闭上了眼。
于是方域打开窗户，开始了一段声情并茂的声音表演。
廖阅听着声音，真以为他哥在非常努力地够着天上的棉花糖，实际上，他哥在手忙脚乱地准备红薯泥。
方域用小勺挖了一点红薯泥，接着把一小块苹果塞进红薯泥里，最后送到廖阅嘴边说：“好了，张嘴。”
廖阅把勺子上的东西都收进嘴里，然后就那么闭着眼品尝起了传说中的棉花糖配苹果。
“好吃吗？”方域问。
廖阅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说：“好吃！”
方域看着廖阅，不禁觉得好笑，廖阅看他哥笑，他自己也跟着笑，笑完了搂着他哥的脖子说：“还要吃棉花，和苹果。”
方域听了，在廖阅的小脸蛋儿上亲了一下，笑道：“不是棉花，是棉花糖。”
廖阅在他哥怀里咯咯地乐了一阵儿，然后指着天空说：“棉花糖，哥。”
方域当时觉得，小孩儿吃完了睡一觉就会把这事儿给忘了，谁知道后来每次吃苹果，廖阅都能想起来要就着天上的棉花糖吃。
直到上了幼儿园小班，他跟班里的小朋友说他吃过天上的棉花糖，是地瓜味儿的，结果让人家小朋友给嘲笑了，老师跟他解释了很多遍，他才明白过来他哥是骗他的，回家以后他跟他哥发了好大一顿脾气，方域哄了很久才给他哄好。
过后方域反思了几天，反思出来的结果总结成一句话就是：虽然小孩儿很好骗，但骗小孩儿是不对的。
廖阅走到方域身边，把一只胳膊搭在他哥的肩膀上说：“哥，你当时是怎么想的？这么离谱的话都编得出来？”
方域咬了一口苹果，没吭声。
廖阅笑道：“哥，我后来才想明白，怪不得那会儿我一说好吃你就笑，原来你是笑我傻呢。”
方域默然了片刻，解释说：“不是笑你傻。”
“怎么不是笑我傻？就是笑我傻，哥，我现在可不是三岁小孩儿了，没那么好骗了～”
方域扫了廖阅一眼，没再说什么。
“不过……哥，为什么现在很少见你笑了？是不是因为我不够傻了？”
“不是。”
“那是为什么啊哥？”
“没太注意，不知道。”
“反正我是觉得你上了大学之后就变了，变得没有以前开心了，每次来看你，都觉得你心情不好，也不逗我了，也不爱和我开玩笑了。哥，我感觉你是压力太大了，那会儿你一边上学，一边还得打工赚生活费，现在呢，又要成天到晚地工作，能开心才怪呢。哥，等我上了大学，我也能赚钱了，到时候我赚了钱都给你和爸花，这样你就不用有那么大压力了。”
廖阅想了想，又说：“哥，你放心吧，以后我给你和爸养老。”
“给我养什么老？照顾好爸就行。”方域说。
“我知道，我会照顾好爸的，哥，我是想说，你工作别太拼了，以后还有我呢，别再喝那么多酒了，伤身体，你以前不是跟我说，不能用健康换钱么？”
“嗯，有数，不用操心。”
“好吧……”廖阅点点头，也不知道他哥是不是在敷衍他，他决定再观察观察。
“对了哥，你回表妹微信了吗？”
“回了。”
“哥，小姑为什么要看心理医生？”
方域沉默了几秒，开口道：“当年的车祸对她打击很大，一直走不出来。”
“噢……”这事儿廖阅听廖万德提过，说是当年方家出了车祸，他哥变成孤儿没人管了，这才被收养了过来。
“小姑是一想起以前的事就会难过么？”
“嗯。”
“那小姑现在还好吗？你要去看看么哥？”
“不用，现在没什么事，有姑父陪着，明天我过去跟她聊聊。”
“哥，小姑不愿意去看医生？”
“嗯。”
“为什么啊？”
“觉得没用，不想去。”
“可是为了解开心结，不想去也得去啊。”
“医生说不能受刺激，硬逼着她去，会起反作用。”
“噢……哥，那表妹来找你，是因为你能劝得动小姑么？”
“嗯，”方域沉着眼眸说，“以前的事，她不想和姑父说，也不想和表妹说，只能跟我说，算是，情绪的宣泄吧，发泄出来心情就会好一些，到时候再跟她聊看医生的事，会容易很多。”
“所以每次小姑不想去看医生，表妹都会告诉你么哥？”
“差不多吧。”
廖阅思忖了一会儿，忽然担忧道：“哥，小姑走不出来……那你呢？那场车祸有没有给你留下什么阴影？”
方域沉声说：“没有，出事的时候还小，记不得什么了，没什么感觉。”
廖阅点点头，松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廖阅又开口道：“哥，你刚才说小姑不能受刺激，那小姑不喜欢我，我对小姑来说是不是也算是刺激？”
“算是吧。”
“那怎么办啊哥？”
“不见就是了，不用担心。”
“好吧……我之前还想着，下次见了小姑好好表现表现呢。”
“表现什么，不用费心思。”
“可她是你小姑，哥，我想让小姑喜欢我。”
“喜欢你的人够多了，不差她一个。”
“可是——”
“她不喜欢你，不是你的错，不用给自己找委屈受，记住了？”
廖阅琢磨了一会儿，点点头说：“嗯，记住了，哥。”
方域转过身，把手里的苹果核扔进垃圾桶，问道：“晚饭想吃什么？”
“哥，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吧。”
“你做？”
“嗯！”
“做什么？蒸土豆么？”
廖阅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哥是在取笑他。
“哥你别瞧不起人！我都会煮面条儿了！”
廖阅一激动，差点撞到身旁的橱柜角，方域抬手给他挡了一下。
廖阅把他的T恤袖子撸到肩膀，冲着他哥撂话道：“哥，今天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面条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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