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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房
皇宫内正阳门东侧,兵部值房。
兵部徐尚书正和下属商议,近期青州北部边界,频频发生山匪打家劫舍事件,地方知州承包奏章至京城。
梁宣帝因北疆边防战败,便称病不上朝,将朝政交由太子暂理。
梁宣帝虽将前线太子的人撤下,派宁王的人赴任,让宁王一派看到曙光,可梁宣帝并未过多责怪太子,反倒把朝政让太子暂理。
大有放权之势。
不过,大梁江山未来会由谁来掌权,还真说不准。
徐尚书眼带愁容,他身为太子老师的学生,自当为太子分忧,“太子暂代朝政,这个节骨眼上,发生这种事。”
向着太子的大臣们皆知这是梁宣帝对太子的一场考验。
他们自然是想在太子暂理朝政这段时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萧庭安垂眸,望着这份抄送至兵部的地房奏章,“徐大人,祸福相依,他们想致我们于险境,我们也定能转危为安。”
这里的“他们”自是指宁王一党。
萧庭安唇角勾起,这奏章上字里行间,带着玄机。
徐尚书一向对萧庭安办事能力放心,北疆初战,萧庭安作为行军佥事,每条作战迎敌的建议,指挥使都未采纳。
甚至于初战失败,又被急招回京。
宁王的人明说萧庭安办事不力,实则非常忌惮他。
徐尚书捋了捋胡子,“这一趟便由你领军,一定要速战速决,将得胜的消息传回给圣上,让他喜笑开颜。”
“子慎,你可有信心?”
萧庭安敛眉,沉吟片刻,才道:“徐大人既已说此事发生的时间点过于蹊跷,所以晚辈认为不应急着出兵,而是先派人去查……”
他靠近徐尚书,压低声音,“这些突然造势的匪徒,可与官府之中的人来往。”
闻言,徐尚书猛地抬眼,望向这面上平静无波的年轻人,“你是说……”
青州的匪徒可能与宁王的人有勾结。
徐尚书连连点头,指着萧庭安,“这事全权由你来处理,兵部可拨驻扎在青州外的两万人马,任你调遣!”
讲完了政务,兵部值房内议事大臣们散去。
解决青州匪患的事有了着落,徐尚书也宽下心,喊住了即将离开的萧庭安,“子慎啊,你刚成婚,与妻子相处如何啊?”
徐尚书笑眯眯的,神情放松,完全没了刚才的紧张忧虑。
萧庭安顿足回首,唇线紧抿,又听了半晌徐尚书讲的与妻相处之道。
这过程里他不发一言,徐尚书却自顾自地口若悬河,讲得滔滔不绝。
最后,徐尚书拿出了当长辈的姿态,他承认眼前这个小辈在兵法智谋上天赋异禀,但他也觉得天生我材必有用,萧庭安这冷淡模样,定然容易夫妻不和。
萧庭安下颌紧绷,熟悉他的都知道他这会已经不耐烦了,但出于礼节还是在听。
不知怎的,他蓦地想到了李敬弈。
当时同样是在值房里,徐尚书向他唠叨完后,李敬弈在一旁看了许久,说他太规矩了,如果是自己早借口溜了。
徐尚书讲完话后,心情舒畅地离开了。
接连五六日,萧庭安皆宿在皇宫里,部署兵马暗中收集青州一带的消息,思忖着做好万全之策,放长线钓大鱼。
这日下晌,祁奉从外而归,向萧庭安汇报从探子那收回的消息。
青州那受匪患的地方知州,果然与土匪勾结。
祁奉心中暗叹自家主子实在料事如神,可萧庭安神情自若,似乎从来不觉得这些事稀奇。
既然事情已有眉目,萧庭安放着家里的娇妻不管,还住在值房,这于理不合。
“少主,咱们什么时候回府?”
萧庭安执笔的手顿住,墨渍洇染成一团,他缓缓放下笔,“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我听你的。”
祁奉:“……”
萧庭安是在阴阳他吗,他尴尬地笑了笑,“属下只是觉着,少主在这值房内处理政务太过辛苦操劳,不如就先回家歇息几日。”
而且,他们可能过一阵子就要出兵青州了,更加回不去萧府了。
“更何况少夫人是新嫁娘,在府里难免受什么冷落……”祁奉还是提了一嘴,话音越来越小,然后偷偷看萧庭安的脸色。
在听到萧庭安说出:“那就晚间出宫回府。”祁奉嘴角笑起。
午时二刻,皇宫内。
大臣不准乘坐车马舆轿,祁奉跟在萧庭安身后,步行出宫。
路经东宫,一群宫女簇拥着李诗筠迎面而来。
“子慎。”
李诗筠这一声期期艾艾。
兵部值房出正阳门,往西走出宫,东宫北侧外墙是必经之地。
宫内人多嘴杂,萧庭安还是跟着李诗筠,进了东宫北角的花园。
李诗筠满腔愤怒,她入住东宫后,太子暂代朝政,时常召集大臣们在殿内议事。
她有时会去给太子奉茶,偶尔听了几句朝中之事。
她也是最近才得知,北疆一战,李敬弈居然是为了救俞昭的大哥俞旸,才被敌军围困之死的。
说这话的人是李敬弈的好友楚司煵,楚司煵也是那一仗的亲身经历者。
他说的时候,咬牙含泪,李敬弈带人在敌军中厮杀,左冲右突,救下了许多同袍。
可是当天他们到了包围圈外,李敬弈得知俞旸并未在队伍之内,还想回去,可这时大家脱离险境,也都不愿再跟着他,只有少数几人和他又进了敌营。
最终俞旸被拼死救出,李敬弈却死在了那里。
敌将感叹李敬弈勇武过人,将他尸首还了回去。
“敬弈如此待俞家,可他们呢!”李诗筠眼眶通红,帕子捂着唇瓣,泣不成声,“狼心狗肺,狼心狗肺!”
李诗筠哭得难过,走上几步上前,一手抓住萧庭安肩膀处的衣襟。
萧庭安眼眸眯起,月白袍服洁净平整,唯有右肩下一侧褶皱。
李诗筠丧弟后,情绪一直不太稳定,眉眼一蹙,哀痛的眼泪说落就落,这萧庭安能理解。
那她呢,他想起了萧府里没甚么声响的俞昭,她眼含哀思,清冷无言。
成婚那日晚,府内婢女说她抱着陪嫁丫鬟痛哭。
她到底在哭什么。
李诗筠哭够了,沾着眼泪的睫毛沉重抬起,“我听太子殿下说,宁王派的将士一上场就打得鞑靼节节败退,眼下他们立了战功,俞昭的爹便巴巴地投靠宁王。”
“还将女儿嫁给了你。”李诗筠秀眉蹙得深,本来要嫁给他的应当是她才对!
虽然她做了太子妃,日后更是要当大梁的国母,但她仍旧不甘心,萧庭安怎能不顾往日情谊,那么快的另娶他人。
“这就是阴谋啊,子慎!更何况,那俞昭,我弟弟这么喜欢她,她也是知道的,她以绣品相赠,肯定是有意。”
“她居心叵测,怀着这样的心思嫁给你,定是受了她爹的命令。”
萧庭安颔首,轻声安慰:“别难过了,我定会为太子尽犬马之劳。”
用帕子擦眼泪擦到最后,李诗筠干脆用手背抹,反正在他眼里,她什么样子都有,也就没拿出往日众人面前稳重和蔼的太子妃的做派。
良久,李诗筠胡乱抹了抹眼泪,顶着又红又肿的眼睛望着他,“只是为了太子么?”
萧庭安抿唇不言,垂下了眼睫。
……
俞昭这十来日,除了早晨去老太太房里问安,一直憋在院子里,拿着铲子和锄头在庭院里除草,沃肥。
一切也没什么章法,全靠一本钱管家从街上带回了的一本园林种植指南。
至于院子里的扫洒小厮有数十人之多,拨给俞昭的贴身丫头则有秀瑶。
起初,俞昭和青禾都以为秀瑶面善,有什么事都会帮忙。
但有一事叫她两打破了对秀瑶的印象。
那便是早上去老夫人房里问安。
来到萧府后,俞昭向往常在俞府那样,只不过问安的人从俞夫人变成了萧老夫人。
老夫人也时常会与她讲自己年少的趣事,或是从外听来的野闻。
左右都是闲话,没甚么要紧的。
可几日后,俞昭照例去老夫人院子里问安,老夫人院里的管事则说老夫人身子不爽利卧床休息了,昨晚明明派人去西院知会了秀瑶,问她今早怎么还来。
俞昭和青禾相视一眼,然后回道:“是我早上起得急,一下给忘记了。”
回院子的路上,青禾抿嘴不悦,让俞昭回院后就去去责问秀瑶怎么回事,为何不及时通知,俞昭也只是摇头。
既然都已经扑了空,再问秀瑶也无济于事,倘若问她,她大可也说忘记了之类的。
主仆两回到院子之际,就见秀瑶脸上热情的笑说:“少夫人怎么回来的这么快,没见到老夫人嘛?”
她这就是明知故问,而且笑脸来问,也让人不好无端问责,何况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这来回老夫人院子起码半炷香的功夫。
青禾咬着牙,瞪眼看着秀瑶已经想骂人了。
不管是不是偏见,她就是觉得秀瑶是故意的。
“老夫人在房中歇息,没什么事便回来了。”俞昭神色清冷。
青禾皱眉,她觉得俞昭语气更凶些才行,这样根本镇不住人的。但转念一想,她这副样子,就算发脾气都是动人的,看起来没什么威慑力。
秀瑶“哦”了一声,眼珠子狡黠一转,“那少夫人没什么事的话,奴婢就去膳房看看今儿准备了什么菜。”
俞昭还未发话,秀瑶就已跑了出去,望着她的背影,俞昭喊了声:“秀瑶。”
秀瑶脚步一顿,有些不悦,她还要去找人去荡秋千呢。
迟疑了会,她还是回头,“怎么了?少夫人。”
“昨晚老夫人院子里来的消息,你为何没有禀报我?”
听了问话,秀瑶一阵紧张,想着要怎么糊弄过去才行,于是支支吾吾道:“昨夜,太……太困了,故而没怎么听清来人说的话。”
“都怪他这么晚来找,他要是早些,我也就不会忘了,少夫人今早也就不用走这么远去请安了。”
听着秀瑶讲责任全都推到了别人身上,俞昭不免皱眉,倘若她能老实说,她也不会怪她。
秀瑶走后,俞昭在院子里心不在焉地拨弄着泥土,青禾端着水盆放到一边石桌上抱怨道:“二小姐,你就不该惯着她。”
“她这种人啊,欺软怕硬的。”
这时秋风萧瑟,俞昭干了些体力活后,后背生汗,便褪了外衫,她微微叹气,“别跟她计较了,青禾,以后等你熟悉,院里全权由你负责,我给你涨月钱。”
青禾在温水里拧干布帕,蹲下去替俞昭擦去脸颊边的黑泥,“二小姐就是太好说话了。”接着她又叹气,“这姑爷也真是的,刚成婚便不着家。”
“二小姐您还能记住姑爷什么模样吗?”
闻言俞昭撇了撇嘴角,他还能什么模样,冷面冷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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