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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青茴看他呆愣愣的样子,靠近那张床铺,伸手在他脸前面摆了摆,“回神啦!”
叶闳却突然出手,一枚闪着冷光的刀片夹在指尖扎向青茴的脖子。
实在太近,青茴只来得及偏了下身子,还是被他的刀片划伤了颈侧的油皮。
电光石火间,她指如疾风,打掉叶闳指间的刀片,口中道:“吓成这样,傻到都认不得人了。”
那枚闪着寒光的刀片落在床铺间,叶闳瞬间就找不见了。
青茴单膝跪上床榻,又伸出左手,把暴起伤人的郎君拢进怀里,这只手轻轻地拍着郎君的背,哄道:“没事了没事了……”
另一只手却摸上了自己脖子上那道细细的血痕,胡乱地抹去那道湿润。
真是阴沟翻船,竟被不通武功的公子哥儿给伤了,若是让师傅知道,定要叫她去跪祖师奶奶。
叶闳失了武器,盈胀心窍的愤怒如同水泻。
原本急促的呼吸也随着青茴一下下轻柔的抚摸平静下来。
叶闳闭上眼,突然意识到自己已完全成了人家的瓮中之鳖,她想要如何就如何,他没有一丝一毫反抗的能力。
青茴听得他呼吸已经平稳下来,撤身看他。
世子爷已经合了眼皮,像是力竭之后昏睡过去。
她转过身,将叶闳两只手臂捉到身前,一用力就将他背在背上,站了起来。
她看着地上昏迷的两个喜娘,还有床榻上那具恶心的尸体,心下犯难。
若是只有喜娘在房内的时候太守死了,这两个老太太哪里还活的成。
她叹了一口气,把叶闳放下,上前去把地上的两个老太太拾起,又蹑手蹑脚地打开了房门,一边胳膊夹着一个老太太,在夜色中悄悄出了门去。
叶闳被放下之际就睁开了眼,他并没有睡着,只是心神重震之后力竭,闭上眼睛假寐。
他看着方青茴连头也没回一下,就带着两个满脸褶子的老喜娘出了门,留他一个人和床榻上的死尸面面相觑。
她干嘛去?
叶闳不解,哪有这样干事干一半的。
她就把自己撂在这儿啦?
不过叶闳自己还有事没做,他强撑着站起身,走到喜娘放东西的那张桌案前,那上面有他的解药。
他拿起那只酒壶,也不拿酒觚,壶嘴对着他张开的口高高举起,酒液悬成一线清亮落入他口中。
冀州太守的合卺酒,用的是上好的九酝春,哪怕掺了药也半点不损其清冽酒香。
做断头酒,也是很好的。
叶闳将那壶上好的九酝春一口气灌尽,又回到床榻上,找回那枚落下的刀片。
他在等方青茴,若她不带他走,他就在别人发现此处之时自尽。
他向来恨受制于人,可是偏偏此刻要等别人来救他,他的身家性命,还是托于别人的一念之间。
他静静地坐在床上,希望方青茴是个好人,她放下他只是想去安顿无辜的喜娘。
叶闳的脸色长久不变,像一尊凝固的刻相。
可是室内烛火跳跃不止,在他脸上投下不定的明暗阴影。
青茴悄无声息地推开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世子没睡着啊。”她贴近床榻,轻声说道。
眼神却直白地盯着叶闳,侵略感十足。
叶闳不晓得她这是什么意思,只微微点了点头。
青茴走到他身前,半弯身子,与他的脸齐平,小声说道:“世子莫要害怕,我带你回去。”
眼神却不定,并未直视叶闳的眼神,而是微微偏右向下。
叶闳读不懂,她这是关心吗,那为什么眼神闪躲。
“嗯。”他应道。
青茴却先移开了眼神,说起别的:“两个喜娘被我送出去了,我和她们说,她们是礼成以后才出来的,叫她们一定要记住。”
“不然,她们肯定会被抓起来给这太守老爷殉葬的。”她抬起眼皮,眼神亮晶晶的,“我是不是很聪明,还保住了喜娘的性命。”
叶闳看着她的神态,突然觉得她很有一种不谙世事的神性,只有神仙才会觉得自己这样的小动作能换世人平安。
他不忍戳破她的幻想,因为是他杀死了上官禾,今日这别院里的所有人怕是都要承受上官皇后丧弟的怒火。
真的有人能活下来吗?
叶闳也不能确定。
若是审理此案的人和方二娘子一样天真,只就事论事,就律论律,或许喜娘们还能活下来。
但他不语,只是低下了头。
“我已经想过了,等咱们再歇过一会儿,喜娘们回了家,我再带你出去。”青茴计划道。
“不过,还有一件事。”青茴伸出手指点点叶闳如沁血白玉的侧脸。
并非白玉,因为青茴的指尖戳下去,他的脸上便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窝,若是叶闳有梨涡,应该就在这个地方。
终于干了自己一直想干的事,青茴发出一声满意的笑。
“世子这里有点脏,擦擦吧。”
叶闳猝不及防被她点了脸,惊讶之余看了青茴一眼。
她一脸满足,正笑嘻嘻地看着他。
叶闳举起袖子擦拭她点过的地方。
可惜他脸上是血迹,袖子上也全是血,擦过的脸更脏了。
“可以了吗?”可惜世子看不见自己的脸,不然定要为刚刚动作的滑稽羞涩。他还开口问呢。
青茴笑着摇了摇头,“更脏了。”
叶闳不解,又举起袖子在那儿擦拭,这次擦的更用力,时间更久。
当然也没擦干净。
青茴笑得不行。
叶闳见她笑成这样,更加羞窘,脏袖子尴尬地贴在脸边,不动了。
青茴伸手把他那只僵立在脸侧的手掰下来,想用自己的袖子给他擦脸。
举起手后,又觉得自己今天舟车劳顿、风尘仆仆的,袖子怕是比他干净不了多少。
她把外裳的袖子往下一撸,用中衣袖口去给世子擦脸,一下一下,虽有些效果,青茴总觉得还是不够干净。
她看看袖子口,心生一计,把袖子口贴到自己嘴边,狠狠哈了几口气。
然后,便用这沾了水汽的袖口来为叶闳擦脸,果然擦掉血迹。
只是之前擦的或许有些太用力,叶世子的脸红了一大片。
叶闳不语,眼神落到地面上,不看青茴。
他向来爱洁,现如今脸上沾了人家的口水,却没生出任何不开心的情绪,反而有一种隐秘的喜悦,好像一切又如从前。
青茴满意地看着叶闳的脸。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躁动,青茴耳力过人,听出是兵士的脚步声,还有剑鞘在铠甲上碰撞的声音。
“来人!抓刺客!”门外的侍卫们高声呼喊着,全数传进了青茴的耳朵。
叶闳也听到门外的声响,只是听不清楚,看见青茴竖起耳朵面色凝重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道:“怎么了?”
“门外是侍卫集结的声音,他们快要破门而入了。”青茴面向叶闳,“世子,咱们得出发了。”
叶闳被她神色感染,正色道:“好。”
青茴便背过身去,招呼道:“世子先上来吧。”
话音才落,就有兵士破门而入:“抓刺客!”
虽有准备,叶闳还是被这巨大的阵势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赶紧往青茴背上靠去,两只手握住她的肩膀,绝不失礼地往前面伸。
青茴相思剑出鞘,又觉得叶闳抱的不牢,另一只手往他腿弯下一提,把叶闳轻轻松松地背了起来。
十来个侍卫举着长剑鱼贯而入,把他们俩围了个结结实实。
被十余柄闪着寒光的宝剑指着,青茴却神色不变,眼神却落在门口的人身上。
两个已经被她送走的喜娘站在门口,一个正谄媚地跟侍卫长官说着话,另一个神色惊恐,偏着头,既不敢看房内,也不敢看侍卫长官。
“是她们出卖了我?”青茴喃喃道,围在她周围的长剑正在逼近,她却呆在了原地。
“二娘子?”叶闳轻声呼唤。
“世子抓紧了。”霎那间,青茴收起木然的神情,长剑朝天舞动,背负着一个人原地起跳,竟然从天花板破开一个大洞,蹿出了这房间。
瓦片与断裂的梁木落了一地,砸得房内的侍卫们满屋乱窜。
“给我追!”门外的侍卫长官看他俩逃脱,黑着脸下令道。
侍卫们看着屋顶破出的大洞,甚至能望到星月灿烂,心中怀疑。
你这倒霉上峰,影子都看不到了,上哪里去能追到啊?我们是两条腿的人,人家是长了翅膀的。再说了,追到了我们也打不过啊!
虽然各自不满,但是上峰有命,为了自己的脑袋,他们都低下头应是,一一出了门去。
侍卫长官这才进屋来查看,冀州太守上官禾已经死去多时,伤处在脖子上,一击致命,武器不像是刚才那女剑客的宝剑,反而像是一片细薄的刀片。
鲜血流的满床都是,虽然大红的锦被不太明显,但是他还是从其中的暗色中判断出了大概的出血量。
他转身出去,对两位喜娘说:“喜娘,你们虽然没有见到杀人现场,却也算是目击证人,为防止凶手回来灭口,先去府衙住几日吧。”
原来他并不是侍卫长官,而是刚刚调任冀州的刺史——崔晏。
他初来此地,被上官禾请来吃酒,解手的功夫,正好撞到了惊慌失措的喜娘大喊太守遇刺,便赶紧跟着喜娘来到此处,和刺杀太守的凶手正正好儿打了个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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