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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哑姑说辛照并没有离开,此时已经过了晚膳时间,她胡乱吃了点,心理明明念着多吃一些,但到了嘴里时,却觉得难以下咽。
哑姑回来时,辛照还站在原地。
哑姑没在同李幼恩说,但她也知道,神情冷静的进了里间朝着那尊观音瓷像拜了拜,进了香,跪在蒲团上,双目合拢,右手转起佛珠,口中低声念着什么。
屋外的人始终未移动半分,屋中的灯火通明,她跪了一宿,而他站了一夜。
哑姑前来唤她时,她才愣神。
她揉了揉麻木的双腿,静静走到窗边。
少年在清晨中的身影依旧那么清晰,他着了见月白色的衣裳,他似乎和雾气融为一体。
他一如当年。
娘娘说他身上的执着劲同她一样,以前并未看出在哪,如今瞧了个分明。
她的思绪渐渐被拉入了那座红瓦深宫中……
她们在那相识,也在那决裂。
如今在细想来,她成了冷静的看客。
——
乘启二年,冬至。
鹅毛般的雪将巍峨的宫殿覆了层雪白的纱衣。宫中的气氛就像这雪天突然紧张起来。
就在这一日,偏远的宫中降生了一名女童,她还未睁开双眼看看那位生她力竭的母亲,就被匆匆而来的宫人抱走。
看见她们远去的身影,身后床上的女人无力的落下泪水,半只拼死抬起的手悄然垂下去。
皇帝亲自下达的命令,无人敢质疑,就连皇后也不例外,都沉默的默许了这道可悲而轻率的命令。
将她抱由皇后教导!
皇后的宫殿名唤“长春宫”,离锦妃所在的宫殿相隔较远。
嬷嬷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小心翼翼的走在湿滑的青石路上。尽管路上的积雪被宫人扫了几道,可依旧行走得颇为艰难。
风雪大到糊了人的双眼,宫人艰难的前行着。
撑着的伞马上要被这风雪压断了伞骨。
好在最后一刻,还是有惊无险的迈进了长春宫的大门。
抱着她的嬷嬷和众人才算松了口气。
来不及停歇,便要即刻将她送去拜见皇后。
殿内的暖炉烧得热火朝天,好似踏进了另一个世界,吹散了一身风雪,宫人们感觉自身暖和了不少。
嬷嬷抱着还在啼哭不止的她跪在下方,颤颤巍巍低着头。
案堂上的女人连眼神都懒得施舍半分,神情散漫,周身散发着“生人勿扰”的气息。
“娘娘,是个公主!”嬷嬷小心道,生怕惹恼了皇后,让她不喜。
颤颤巍巍的想把她递出去好让皇后瞧得清楚一些,可案首上的人无动于衷。
“娘娘,可要瞧上眼?”一旁服侍的管事姑姑斗胆询问,揣测着皇后的意思。
“怎么,本宫看了眼又能怎样?一切更改得了吗?”皇后话说着,将手中的茶具一把掀在地上,发起了滔天怒火。
“娘娘息怒!”
殿内的宫人齐刷刷跪做一片,此起彼伏的“息怒”,让皇后的怒意更甚了。
皇后的怒火夹杂着幼儿啼哭,长春宫的气氛弩拔弓张,这时在宫人们心里似乎都清楚了这个刚失去生母的幼小公主的命运……
相比于这些,她们还是更心疼自己的命运。
有急事来报的太监见殿中乌泱泱跪满的人群,紧张的俯着身子进去。
“娘娘,人去了……”小声道。
闻言在场的人心一惊,有嘲讽,有痛心。一届卑微的宫俾生下皇室血脉又能怎么,还不是换不了帝王半点恩情……
一时间不知道该唏嘘这位刚出生就丧母的公主,还是该感叹她该怎么在这薄情寡义的皇宫如何活下去……
“好歹生下皇室血脉,葬了吧!”
皇后冷静的发话,全然没了刚才的怒火中天。
“娘娘,那、这名分?”
“拟道折子上去,请皇上定夺便是!”皇后的视线落在了那道可怜又可悲的小人上。
她的神色依旧犀利。
太监颤巍巍的退下去,没有半分犹豫。
“怎么?还要本宫请你们下去吗?”
众人瞬间散去,但却有胆大的宫女冒死觐见:“那娘娘,殿下的名讳?”
皇后觉得这群人厌烦极了,因为一点小事再三打扰,她的耐心已经用完了。
她本就算不上什么好人,还没有替旁人养孩子的喜好。
看着底下这群人,她便心烦。
“询问本宫作何?递到折子请陛下自行抉择!”
见到皇后的不耐烦,众人瞬间不敢多言,瞬间散去,生怕惹恼了这位性情不定的皇后。
嬷嬷抱着她走在后边,皇后似又想到什么,出声喊住了嬷嬷。
“等等!”
嬷嬷停住脚步。
“抱上前来本宫瞧瞧。”
嬷嬷颤颤巍巍将她抱回来交给了管事的姑姑。
姑姑轻轻抱起她走向案台上。
皇后清扫了眼——
丑死了!
眼睛都还未睁开,整个小人就她小臂那般大小 ,浑身皱巴巴的,乌紫的颜色让她很难想象到这是个刚出生的小人。
她没了瞧下去的心思,摆摆手让人将她抱下去。
她宫中管事的姑姑唤“问椿”。
问椿将人送到嬷嬷手上时,交代着:“殿中的后边偏房我让人收拾出来了,今后殿下便暂居那处吧!”
长春宫中的一切事宜都是问椿在负责,旁人自然不敢有半点异议。
嬷嬷抱着那道小人领命匆匆离开。
二人见人走远后,空荡荡的宫殿中只剩主仆二人。
问椿走到皇后身边,缓缓说道:“娘娘,都安排好了。”
她贴心的伸出手替皇后捏着肩膀。
皇后没回话,却也没质疑她的处理方法。
过了半晌,皇后轻轻拍开了问椿的手,示意她停下来。
“还是同方才说的那般,你亲自拿我的折子递上去请示皇上!”
“是!娘娘莫要为这些杂事伤了身心。”
“我无事,问椿你觉得这‘长春宫’如何?”
她话中别有深意,问椿不敢妄自猜疑,恭敬小心回着:“有娘娘在的地方,问椿都觉着好!”
闻言,皇后并未生气,只是笑笑。
她的笑意很冷,就像一尊失了生气的玩偶任人摆布的样子。
“问椿,你不懂。”她顿了顿,道:“下去吧!”
问椿一步三回头的望着殿中主位上的娘娘,疲倦的脸上此刻畅然的闭着眼睛。
娘娘是不想看到她呢?还是不想看到如今的处境?
问椿不清楚,但她心底里猜得到,娘娘大抵是后悔了,可如今她再没有悔恨的资本,在这深宫中沉沦、挣扎,最后化为声声叹息,唯于叹息……
一切似乎都归于一片沉静,所有人都清楚不过是这场突来的风雪压住了波涛。
皇帝的回复让人始料不及。
长春宫中近日送来了一盆稀罕物,冬日凛凛里居然还能开出那盆娇艳的花。
众人不识花,可也知道在冬日绽开的不易,一时间惊叹不已。
问椿进来时,皇后正拿着剪子对着那盆鸢尾,紫色的花色格外惹眼。
“娘娘。”
“回来了。”
娘娘的心情今日颇好,脸上的笑意一扫往日的阴霾,问椿见着,反而忐忑起来。
娘娘不见人,前来的公公是问椿前去打发的,消息自然到了她手里。
她还在迟疑着要不要将皇上的口谕告知娘娘,却见娘娘主动提及,“说什么了?”
“娘娘,陛下口谕,赐名‘幼恩’,交由娘娘亲自教导!另外,殿下的生母以才人规格下葬!”
皇后不显震惊,静静听着。
“还有嘛?”
这般平静倒是让问椿惊到,她摇摇头,其他的消息她一概不知。
“去后殿告知她们吧!无事不要前来打扰了!”
问椿忐忑的走出殿中,她甚至不敢回头看,怕瞧见娘娘癫狂的模样……她在害怕,害怕着长春宫一切都成了娘娘发病的因素……
幼恩,幼恩。
不过是在提醒着她:君恩护佑!
她怎会不知,她同他相伴数年,她是最懂他之人。
这君恩是恩赐,也是劫难!
经年过去,当初的欢喜,到如今都化做了相看两厌!
皇后神情恍惚,自嘲的笑着。
宫中多的是可怜人,独独不缺她一人。
……
皇后心中有怨念,但从未克扣众人的石碌炭火,问椿抖了抖身上的积雪才走进去。
屋中暖和似春,没有半丝寒冷。
嬷嬷正哄着床上的小人入睡,并未发现进到屋中的问椿。
问椿轻轻出声:“殿下歇着了?”
嬷嬷回头,立马站起来。
问椿笑着道:“既殿下歇着了,莫要打扰了,出去相谈吧!”
二人走到外间才出声,小心翼翼,生怕惊醒了那道小人。
“娘娘可有何吩咐?”嬷嬷问。
“并未,今日前来是皇上为殿下赐了名!唤幼恩!”
“幼恩!瞧着是个好名字,在此谢过陛下!”嬷嬷高兴道,“娘娘可说什么了?”
“没有,你且安心看顾着殿下就是!娘娘如今处境艰难,心思再难分到这来,劳烦嬷嬷多分心了!”
“老奴伺候殿下乃是福气,还请问椿姑姑转告娘娘放心就是!”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里间的婴孩啼哭响起,问椿起身告辞。
“那嬷嬷先忙着,我先去娘娘那边回复!”
问椿转身离开,嬷嬷走进里间看候着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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