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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子
祁熠却笑了,有模有样复刻她的动作,抬手抹过她的唇瓣,指腹沾了湿意,慢条斯理送入自己口中,舌尖一卷,尝尽她的味道。
又贴着她敏感的耳廓,呢喃了一句貌似示弱的话:“好啊,我等着被公主驯服。”
“……”
这人真是能屈能伸!
简凝抬眸冷睨,失了耐心与他纠缠一枚看似为感情添砖加瓦的伪命题。
感情增或减,本就无意义。
两人不愿走心,只走肺走肾。
两具被欲望驱动的傀儡,深夜阴影下反复碰撞。
他们只求片刻灼热,哪怕烧尽的,是自己仅存的温度。
却各自心怀盘算。
简凝无意久居国内,只盼联姻契约期满,将行李收拾妥当,重返她心中唯一的家——加州。
祁熠将她视为一枚刺向简松言的棋子,联姻结束,他与简松言之间积压的旧账,自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悉数清算。
他们静候着期限落幕。一者等脱身,远走高飞。一者等收网,血债血偿。
可命运最擅嘲弄。
日子熬着熬着,滋生了一种无法命名的东西,如荆棘藤缠绕着冻土,无声无息疯长,却根深蒂固,难以剥离。
“你还困吗?不困就起床。”简凝不过随口一问,起与不起无关悲喜。
既然两位母亲有意推动两人同居,她无论怎么抗拒,终究逃不过被精心安排的共处。
同居,是一场避无可避的妥协。
昨夜她仅草草购回洗漱用品应急,至于衣物、设计手稿需回别墅整理,再迁入大平层。
大概不知她购入贴身衣物,祁熠昨夜将她抱入浴室清洗后,只随意套了件他最窄小的T恤。
祁熠早没了困意,被她的冷言冷语浇得一秒清醒。
赤裸着咬痕斑驳的上半身,没骨头似的倚着软靠垫。
淡淡望了眼混沌难辨昼夜的一线天,目光又落回趿拉凉拖鞋、摇摇晃晃下床的简凝。
早有预料般,长臂一展,稳稳截住她不受控软坠的躯体。
一圈一揽,将人连带虚张声势的倔犟一并圈住,毫不费力捞回床心。
动作太过自然,让简凝一瞬错愕,分不清是自己站不稳,又或休息了一夜,但因他要的太狠,腿力虚乏。
心神恍惚之际,一道不知含几分真心的关心,与无穷无尽的雨声一同盈耳:“逞什么强?自己的身体什么情况不清楚。”
“……”
哪逞强了,不过想逃离他罢了。
背脊重新陷入他的胸膛,祁熠的影子侵略性下压,带着晨间凉凉的压迫感:“好好在床上躺着,有事使唤我。”
“使唤”二字,说得漫不经心,可简凝不领情,冷嘲热讽:“祁大少爷什么时候也学会低声下气,甘愿给人当牛做马了?”
“怎么,怕我伺候不好?”祁熠眉梢一挑,语气懒散,带着点不以为意的傲慢。
“我怕你伺候得太好,回头把我伺候进医院。”
“进医院我也伺候。省得别人伺候得你不舒服。”
棋逢对手的两人,言遇知音。冰与火之辩各执机杼,互不相让。
“……别到时候又把我气得提前出院。”
“出院了我继续伺候。”
“当自己cos二十四孝护工呢?”简凝嗤笑,指尖不疾不徐敲着床沿,数他廉价的执着。
“cos?我倒想看你cos——”祁熠勾着软fufu的毛毯角,贴心覆上她光裸的长腿。
薄唇抵着她的耳际的热度,十足恶劣的、不正经的喃了二字。
惹得简凝耳根不受控潮热烧灼。一把扯过抱抱枕狠狠掷去,力道藏着躲闪不及的慌乱。
“祁熠!”
“在这呢。”
一副无辜相的人笑得特欲,特坏。
若无其事把玩着她散落的乌发,绕着指间一圈又一圈。
“……”
听着他没玩没了的低笑声,简凝气性翻涌直上,视线冷凝剜着坏透到骨子里的人。
不再言语,抬腿一记狠厉,膝锋直逼他腰侧。
祁熠闷哼一声,却笑得更肆意,一只手从善如流捉她腰,将她整个人提得更近。
他惯爱圈禁她的腰,纤细却蕴着力,水蛇般柔韧而缠绵。
知错揽错似的,放软了姿态,拿一张不善温言的薄唇轻触她的鼻尖,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语气没几分真心的哄人意味,痞里痞气歪着嘴角:“小脾气上来啦,嗯?”
没了眼镜的遮掩,天生的痞烈劲藏都藏不住。
又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动作粗野,发丝纷飞,如她被他搅得七零八落的理智。
哄人技巧负分的人,竟学会自贬博她一笑:“跟一滚蛋置什么气,不值得。”
见女孩横眉冷对,没招似的,索性一把掐着她下巴,强行让人去看窗外的雨,装作可怜兮兮拿脸蹭她的脸颊:“雨都比你懂事,知道往哪儿落,你倒好,气得没边没际。”
“真错了,祖宗。”
可感而不可言的气氛。
他哄她,语气太真,真到像假。
哄得越投入,越分不清:
是动了情,又或入了戏?
简凝看得明白,真心与演戏各占一半。
可她不会明白,爱生于模糊的中间。
不清不楚,不破不立。
如光与影的交界,非明非暗。
莫名不自在,挣了下他环腰的手,欲盖弥彰般捏了个生硬借口:“我要穿衣服,帮我去卫生间把购物袋拿来。”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冰释回暖。
祁熠如释重负般勾勾唇,语气带点孩子气的讨好:“不用,买药时顺道给你买了内衣,现在给你穿。”
雨天的光线不具刺激性,简凝却恍了一下。
“顺道”一词,说得太晦涩。
药店与超市分列小区正门两翼,一左一右,泾渭分明。
购毕一侧,又折身前往另一处,何谈“顺道”?
分明是刻意绕行。
心驰神荡时,缥缈的视线垂落一抹白。
崭新的内衣内裤挂着牌,有人没什么耐心指尖一扯,塑料卡扣应声而裂。
飘落的纸牌,她看得真切。
「Ubras」
是她惯穿的一个品牌。
可小区超市的货物架上分明没有。只有普通大众品牌。
她为了应急,买了一两条。
可他手中的,分明是专程去了内衣店。是记得她偏好无痕、亲肤、低敏的一种。
根本不是顺道。
是绕了整座城的雨路,只为把“特意”伪装成“顺便”。
不知踩了多少湿漉漉的枯叶,听了多久密密匝匝的雨声。
祁熠见她眸光空茫,在她眼前利落打了个响指:“想什么呢?”
又自顾自捉她的双腿,很自然的安置自己膝上。
简凝迅速敛神,怎容他真个代劳。她又不是孱弱不可自理,局促间下意识阻止他的手。
“我自己穿。”
语落瞬息,足踝处的柔薄布料被她攫入掌心,指节一收,丝缕沿小腿曲线上掠。
动作虽疾,却无半分狼狈,反似一帧快镜回放的芭蕾。
仓促中有节律,慌乱里藏从容。
双手扶着他的肩膀借力,赤足踩上冰凉的地板,像站回了自己的世界。
身上的T恤宽弛,足够遮掩内裤的痕迹,也遮住了方才一瞬的防备。
“抱我去客厅。”怕腿软再失态,有自知之明的环上他的颈圈,声音小小的:“走不了路。”
一缕沁凉的绿意呼吸萦绕着两人。是青涩而不浓烈的薄荷息。
有人往她口中塞了一颗润喉糖。凉露清甜,舌尖上的小冬天。
简凝一瞬明白他的用意,好笑问他:“干嘛?我嗓子又没哑。”
“是么?”祁熠一臂穿过她膝弯,一掌稳托她脊背,发力一提,将她抱离原位。
捡她昨夜咬着他锁骨时呢喃的一句话反讽:“昨天是谁说的嗓子哑了,疼得不行。”
“你!”简凝猝不及防,惊呼一声,下意识搂紧他的颈项。
以为他要么公主抱,要么坐怀抱。
不料是爹系单手抱。
莫名有种沉静的归属感。
无界感的空间布局,大而不疏,奢而不壅。
270°弧形全景玻璃,云端视野俯瞰整座南州城。
简凝不得不承认,祁熠的审美从不落俗。
百八十平米的平层,一人独居是极致享受,却难掩清寂。
不过没关系,她被迫入住了。硬生生染上了人世的烟火。
祁熠将人稳稳安置中岛台侧的高脚凳上,又折身从沙发上取过一袭薄毯,随手一扬丢她肩上,语简意肃:“盖好,别着凉。”
简凝不觉空气冷,祁熠抱她的十几秒内,世界仿佛调高了温度,周身暖意融融。
反手抛给他,挑着一侧眉影反问:“着凉的是你吧?”
上身未着寸缕。冷白的肌肤上,破碎的咬合痕与深浅不一的齿洼,纵横交错。
祁熠迎着灰濛的白昼光,望着女孩的目色晦涩难懂。
忧蓝的空气静了数息。
他没多废话,动作却半点不含糊。薄毯一抖,严严实实覆上简凝冰凉的长腿。
指腹没轻没重掐了掐她的脸,口吻严饬,像极了老父亲的训诫:“怎么,还当自己是长不大的小孩?雨天风冷,腿凉得跟冰棍似的,真拿自己当铁打的?”
“……”
这腔调,这架势,活脱脱是她外祖父的翻版。
啰啰嗦嗦,总自以为是替人做主。
简凝撇了撇嘴,反驳声带着点故意惹事的意味:“腿冷,又不代表我冷。”
“……”
好一个主语偷换。巧辞遁意,避重就轻。
祁熠将毯子又往上拉了拉,动作带着点命令式的强硬。
声音低哑,似笑她的狡辩,又似叹她的固执:“听话行不行?”
转身时,只留下一道背影,和一句轻飘飘却掷地有声的警告:“别感冒了,我懒得关心。”
“……”
祁熠回了卧室,简凝自得其乐,咬碎了口中的薄荷糖,倒了一杯水润润喉。
须臾间,一记滚烫的体温缠上她的后背。
他的温度,是无声的侵略。
“冷了,别喝。”祁熠长指一勾,夺了她手中的玻璃杯,自己却明目张胆就着她的唇印喝了一口。
“……”
简凝连正眼都欠奉,伸手从他掌心利落抽走手机。
没有密码的锁屏,一滑即开。
“你会做饭吗?”她轻触外卖软件,搜索框内输入“披萨”。
没有刻意追问“西餐会做吗?”
问题太假太多余。
她所认识的豪门少爷,鲜少有人真正下厨。十指不沾阳春水,是他们与生俱来的矜贵。
日常饮食三选一:点外卖、下馆子、靠保姆。
厨房于他们而言,约等于摆设。
华美亮丽,闪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光。
祁熠的回答倒让人挺意外的:“海鲜意面和芝士焗饭二选一。”
简凝眼睛一亮,手机一撂,拿一双讶异又欣赏的狐眸去勾他的视线:“我想吃海鲜意面。”
室内光线暗暗的,给人一种逃离现实的错觉。
可女孩瞳孔中的碎光一闪一闪,让人忍不住屏息凝望。
祁熠直勾勾盯她眼底的火,盯得久了,不动声色咽了咽喉咙。
简凝不解他直视的意味,指尖打了一记清脆的响指。
四周静到极致,心却生了眼睛。
祁熠压下薄唇的一瞬,她先一步用手掩住了他的唇。
手心却蓦地一酥,他竟顺势舔舐她。
简凝眉梢一蹙,如烫伤般嫌弃收回手。
被人趁机欺身而近,呼吸交叠的刹那,吧台上的手机好巧不巧震了震。
备注一字「妹」。
被一张贪得无厌的唇夺了氧的简凝,睁眼斜睨刺目的荧光。
睫毛狠狠一抖,长而密,赤裸裸扫过他的脸颊,痒痒的,却也刺。
许是被人感知她的走神,下唇被人惩罚似的咬了又咬。
痛极的她神经发麻。
没完没了的铃声,一声紧似一声,一秒叠着一秒,尖锐冲击着耳膜。
没玩没了的吻,一次深过一次,一阵密过一阵,滚烫侵占着呼吸。
简凝受不了推搡他。
“你……妹…妹…电……话。”
一句话被吻的七零八碎。
无止无休的铃声惹了烦,祁熠眉梢一戾,极不情愿退开寸许,呼吸的微风痒痒拂过她的耳珠:“你接。”
简凝眼神恍惚了一瞬,没听清似的,又觉听错似的,颤着眸光望入他瞳仁:“什么?”
室内温湿度宜人,祁熠的体表温度略高于常值,逡巡着她后颈的手指却绷着冷意。
他歪头一笑,眼中藏着星星和坏主意:“我说你、接。”
后面二字,吐得极慢,一咬一顿。
简凝眸底浮着一层薄薄的雾,似懂非懂问他:“为什么?”
祁可盈大概不知道他们的关系。
若真传了风声,以他们圈子的浮光掠影,早该碎成满城蜚语了。
可现在他非让她接电话,摆明了是逼她选择:要么继续当见不得光的地下党,要么亲手把联姻关系暴露光下。
可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光明正大”的位置。
从头到尾是偷来的光。
毕竟,一旦暴露,棋局再无退路,每一步都成了众目睽睽下的表演。
她握着嗡嗡作响的手机,如握一枚烫手的棋子,落子即定局,可她根本不想走这一步。
“不要。”
生冷生冷的一声回绝。
窗外的雨雾没有边界,低纬度散射光发生米氏散射,天地间褪成灰蓝调。
祁熠的面色融入冷色,淡得几乎与光影同质。
他压着薄眼皮,语气闲适却带着不容退让的逼迫:“为什么?”
心口压着答案的,沉甸甸的。无非是她不喜欢他,觉得他不够体面,拿不出手,配不上她世界的光鲜。
可他偏要问,偏要逼她开口,听她如何用最得体的理由,将联姻再度锁入无人知晓的暗格。
简凝真就轻描淡写凑了个借口:“接别人电话不太礼貌。”
多苍白的说辞,偏偏裹着礼数的壳,不软不硬挡回去,将所有可能的光亮拒之门外。
“……”
祁熠自嘲一笑,游刃有余接住她的体面,懒洋洋抛一句:“没事,我允了,不算失礼。”
空气中忧蓝的沉默卡了卡壳。
电话接与不接的问题,让两人为数不多的感情,彻底耗尽了余温。
简凝无意与他周旋,索性摊牌说清楚:“祁熠,我没有公开的打算。”
她将手机随意掷回吧台,平淡又冷静捉他摩挲自己蝴蝶骨的手,娓娓陈述:“不管三个月内会发生什么,时间一到,我会立刻回加州的。”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慢极了:“我不属于这里。”
哪怕她是四分之三的华人,哪怕血脉中流淌着东方的基因。
这片土地于她,终究是过境的云雨,落不进根里。
而遥远的海岸线,始终是她灵魂的坐标。
你如何让一个在加州阳光下长了十九年的人,真正融入一片仅靠血缘维系的土地?
她听得懂方言,却说不出口。她尝过母亲复刻的家乡菜,舌尖却辨不出“家”的滋味。
她像一株被连根移植的植物,根系深埋太平洋东岸的沙土里,固执汲取着阳光、旷野与无拘无束的风。
“我不是拒绝这片土地。”简凝轻声说,似解释,又似自语:“我只是无法假装热爱一个从未真正活过的地方。”
她的童年记忆不是春节的鞭炮,是万圣节穿着女巫袍在街角要糖。
不是端午的龙舟,是风穿过车窗时,扑面而来的、带着野薄荷气息的整个夏天。
她的母语是西班牙语,她的节奏是美式咖啡馆内的爵士乐,她的自由是十七号公路旁无边的海岸线。
昼夜不息的灰蓝雨是慢性的纠缠,世界沉入一场忧郁痛感。
祁熠歪着头轻笑,眼底却压着风暴般的暗色。
他从她的话中总结了一个词:
归途。
不是逃离,不是割舍,是归途。
像候鸟穿越季风,不带犹豫飞回熟悉的海岸。
三个月不过是她给两人关系的宽限,一场体面的倒计时。
手机铃声终于停了。
如一枚心脏,慢慢停止了跳动。
简凝身上有雪后初晴的气味。祁熠贪淡,他低了低头,嗅她颈侧的静。
闻的却不是香,是她活着的温度,是他私藏的、不具名的安宁。
灼灼的热气点着她的肌肤。一呼一吸是滚烫的占有。
简凝不动声色避开他的入侵,似乎是参透他会听而不闻,又捡他昨夜的话当挡箭牌:“是你昨天说的,不用公开我们的关系。”
可惜,祁熠从不是被规则束缚的人。讨好似的蹭了蹭她的脸颊,言语却无赖至极:“宝宝不知道吗,做.爱时说的话从不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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