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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峙
夜色如墨,萧府门前两盏红灯笼在夜风中轻摇,橘黄的光芒将门楼上的匾额照得若隐若现。萧冥远刚踏进府门,便见一道身影如疾风般冲了进来。
罗萤面色惨白,衣裳凌乱,显然是一路急奔而来。她气喘吁吁地站在庭院中,双手紧握成拳,眼中闪烁着惊恐的泪光。
“怎么如此慌乱?玉儿呢?”萧冥远心中一紧,大步走向罗萤。
罗萤颤颤巍巍地张了张嘴,声音如蚊呐:“玉儿......玉儿被陆宴川抓走了。”
“什么?”萧冥远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剑眉紧蹙。
“怎么回事?怎么跟那个登徒子攀上关系?”
罗萤不敢抬头看萧冥远的脸色,只能低着头,断断续续地将刚才在怡香楼发生的事告知。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几乎听不见。
萧冥远摇头,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怒意:“你这个小妮子,又给我闯祸!真得请罗尚书好好教导下自己女儿。”
话音刚落,萧冥远转身大步走向马厩,翻身上马。胯·下之马感受到主人的焦急,打了个响鼻。萧冥远一夹马腹,策马如飞,向陆府奔去。夜风呼啸而过,将他的官袍吹得猎猎作响。
陆府坐落在京城繁华地段,府邸恢宏大气,门楼高耸,檐角飞翘。两只石狮威武地蹲坐在大门两侧,在月光下投出深深的阴影。府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假山流水相映成趣。
陆府听雨轩,竹影婆娑,清风徐来。轩内陈设简洁雅致,一张红木雕花床榻居中而设,床帐轻垂,透着淡淡的檀香味。
兰格玉缓缓睁开朦胧的双眼,陌生环境令她瞬间清醒。她猛地从床上坐起,警惕地环顾四周,心跳如鼓。
不远处,陆宴川正背对着她坐在一张小几前,修长的手指轻握茶壶,动作优雅地斟茶。
茶水倾泻而下,发出细微的水流声。烛光在他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少了白日里的张狂,多了几分静谧。
听到身后的动静,陆宴川回过头来,唇角微扬。
“姑娘醒了,不必慌乱。我只是想问你些事情。”
兰格玉本能地向床榻深处缩去,双手紧紧抓着被褥,眼中满是戒备。
陆宴川起身,端着茶杯缓缓走向她,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我们兵部不好插手大理寺的事情,但听那帮马贼绑架了你,将你押运入京,你现在可是跟那帮走私的马贼扯上关系。”他的眸子在烛光下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兰格玉听着这一串陌生的中原话,眉头紧锁,一脸茫然。
她摇了摇头:“我不清楚......听不懂。”
陆宴川心中暗想:“果然如我所料,这丫头确实不是中原人。”
“我知道你是北边部族的,语言不通也是常情。”
陆宴川放下茶杯,从怀中取出一块动物皮毛,在烛光下细细摩挲,“我拿出几样东西,你只管点头认不认得就行。”
那皮毛在灯光下泛着独特的光泽,毛色深浅相间,带着草原特有的气息。兰格玉一眼便认出,这是安珂砂部族才有的稀有马匹品种的皮毛。
“这个陆宴川,究竟是何来路?”兰格玉心中暗惊。
她打量着眼前的男子,传闻中他是个不学无术的登徒子,但眼前这人无论是举止还是谈吐,都与传闻大相径庭。听罗萤说,他出身将门,父亲享国公侯爵之位,可惜在他八岁那年战死沙场,现在由伯父抚养长大。祖上为开国柱国将军,家族荣耀显赫,怎么偏偏出了他这个在外名声不佳的纨绔子弟。
可此刻他这副专注认真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纨绔的影子?
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一大一小,形成奇妙的对峙。
陆宴川刚从怀中取出一块块麻布片,交给兰格玉细看,忽然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闪过。寒光一闪,一柄长剑抵在了他的喉咙处,剑尖距离颈动脉仅有一寸之遥。
室内的烛火因这突如其来的杀气而微微颤抖,光影摇摆不定。
“放了她。”
萧冥远的声音如寒冰般冷冽,他静静地站在陆宴川身后,剑刃在烛光下泛着森寒的光芒。他的另一只手稳稳地扶着剑柄,神情肃杀。
陆宴川非但没有惊慌,反而轻笑出声,手中的麻布片缓缓举过头顶,动作从容不迫。
“原来是萧大人,很是为这位姑娘着急嘛?”他侧过头,俊秀的面容上眼睛眯成一条缝,“她是你什么人啊?”
兰格玉紧紧抓着床帏,心跳如雷,眼中满是担忧地看着萧冥远。
“你有资格跟我说这话吗?陆员外郎,现在你的小命在我手里。”
萧冥远手腕微动,剑尖又向前逼近一分,几乎贴着陆宴川的肌肤。
陆宴川感受到那股锋利的杀意,脖颈处传来微微的刺痛,但他依然云淡风轻。
“萧大人好大的官威,纵使萧相只手遮天,可我陆家也不是欺软怕硬的主儿。”
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挑衅,仿佛丝毫不把萧冥远的利剑放在眼里。
萧冥远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苦笑一声。
“也是,若不是受祖上荫庇,你也谋不得这员外郎一职。这样,你若说明绑架该北地女子的缘由,我便放你一马,不然治你一个扰乱公务之罪。”
他的话音一转,带着几分威胁:“我看你那自身难保的伯父,保不保得了你?”
话中藏刀,字字诛心。
陆宴川一听,眉头瞬间紧锁,俊朗的面容上闪过一丝阴霾。但很快,他又恢复了闲适的姿态,只是握着麻布的手指微微收紧。
兰格玉在床榻上看着这剑拔弩张的场面,心头万分焦急。她敏锐地察觉到,这个陆宴川似乎拿捏住了什么,死活不肯招认今日行径的缘由。
她的目光落在陆宴川高举的手上,那块麻布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显眼。
那是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兰格玉猛地从床上跃起,如灵猫般敏捷地跑到陆宴川跟前,趁他不备一把夺过那块麻布。
“你——”陆宴川想要阻拦,但萧冥远的剑立刻又逼近了几分。
兰格玉拿到麻布后,立即用纤细的手指反复搓揉,很快,她的指尖就沾染上了一些黑色的细小颗粒。这些颗粒在烛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泽,散发着一种特殊的气味。
她仔细端详着手中的黑色颗粒,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和愤怒。
“这是我们的矿!”兰格玉用蹩脚但清晰的中原话解释道,声音中带着颤抖。
“我们部族的铁矿!”
萧冥远一听到“矿“字,瞳孔猛地收缩,眼睛瞬间睁大。他的剑手微微一顿,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果然走私案不仅仅是私盐那么简单,居然涉及到了私矿。”
烛火在这一刻似乎都停止了摇摆,整个房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只有夜风轻抚过窗棂的声音,以及三人的呼吸声在空气中交织。
陆宴川的脸色终于变了,那份从容不迫的假面有了些许涟漪。
萧冥远的剑依然抵在陆宴川的咽喉处,剑尖在烛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寒芒。
“说吧,这麻布片哪里来的?”
陆宴川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眼神中闪过一丝得意:“萧少卿不要不懂装懂,这麻布片你最了解了,你方才还审问过那人呢。”
“你果然是纨绔子弟,不打自招!”萧冥远声音陡然拔高,剑锋又逼近一分,“私闯大理寺乃是重罪。”
陆宴川感受到颈间传来的刺痛,但依然保持着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眼中甚至还带着几分戏谑:
“萧大人此话怎讲?”
兰格玉在一旁仔细端详着手中的麻布片,忽然,她的脸色变得煞白。这粗糙的麻布质地,这独特的织法,还有上面残留的血渍和泥土......
这不是......
她猛地想起当初与那帮马贼缠斗的情形,那个马贼头子身上穿着的就是这样的粗布衣裳。在激战中,她曾撕下过一块布条,这布料的手感她化成灰都记得。
“马...马贼,这是马贼的衣服!”兰格玉急忙上前几步,用颤抖的手指指着麻布片,对萧冥远说道。
她的声音虽然蹩脚,但语气中的确定无疑让萧冥远心中一凛。
“陆员外郎,既然如此,快快承认,什么时候去的大理寺地牢?”萧冥远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死死盯着陆宴川。
室内的气氛瞬间凝固,连烛火都仿佛感受到了这股杀意,摇摆得更加剧烈。
陆宴川轻叹一声,终于放弃了伪装:“我去时,那人早断了气。”
“话说你们这帮大理寺的官爷,下手可真是没轻没重的啊。”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
“什么?人死了?”萧冥远的声音如惊雷般炸响,手中的剑都微微颤抖起来。
“我离开时明明叮嘱过要严加看守,怎么会死了?”
关键证人的死亡,意味着所有的线索都可能断了。
就在此时,院外传来阵阵嘈杂声和脚步声。
“大人不在府中,各位大人请回吧!”小厮们的阻拦声此起彼伏。
“让开!本人有要事禀报!”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正是林昌合。
紧接着便是推搡声、器物碰撞声,显然是有人在强行闯入。
“郎君!郎君在吗?”林昌合的声音越来越近,脚步声在青石铺就的小径上急促地响着。
陆宴川听到动静,唇角的笑意更深了:“看来萧大人的下属也发现了什么有趣之事呢。”
萧冥远眉头紧锁。
“昌合深夜前来,必定是地牢出了大事。看来陆宴川所言非虚,马贼头子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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