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之下

　　谢无眠见柳宋二人都已躺倒，且双眸紧闭，喊道：“柳姑娘，柳姑娘！”

　　柳夜白听他呼喊，心想若现在去救，便也试探不出什么，还是再等等吧。

　　谢无眠喊了几声，见柳夜白丝毫未动，对着乌玉琴道：“你对柳姑娘做了什么？”

　　“我用琴音将他二人迷晕了，”乌玉琴说着，从袖中摸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对着谢无眠的心口，冷笑一声，道：“公子，你还是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她知道以谢无眠的实力，从她刀下脱身那是绰绰有余，但还是给足了暗示：“当下场上二人正昏着，少主你就算是逢场作戏，也不用作的这么足吧。”

　　谁料谢无眠却根本不接受她的好意，只道：“妖女，你把他们两个放了，我自愿跟你、跟你的琴成亲。”

　　柳夜白闭目听了这话，眼中忽觉有些酸涩，只道这人生死关头，竟还想着去救自己与师兄的性命，倘若当日百里东风胞弟之死真与他无关，那他可真是个顶顶的大好人。

　　乌玉琴闻言，掩面笑了笑，道：“你倒是个有情义的。不过今日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你一块砧板上的肉，有什么资格跟我提要求？”

　　谢无眠被她这话噎住，怔了片刻，心道自己当下的确也没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轻声道：“罢了，罢了。等我死后变了恶鬼，一定叫你不得安生。”

　　乌玉琴道：“我乌某人可从来不信什么鬼神之说。”

　　绿面小童附和道：“你若变了恶鬼，敢来骚扰主人，主人定叫你魂飞魄散！”

　　听完绿童这句厥词，乌玉琴顿觉背上冷汗更多了，赶紧厉声制止道：“绿脸，我说话，你插什么嘴！”

　　绿面小童顿时噤声。乌玉琴转头对谢无眠道：“你还有什么遗言？一并交待了吧。”

　　谢无眠哼了一声，摇摇头道：“没有。”

　　乌玉琴道：“那我便要动手了。”说着，手上匕首寒光一闪，朝着谢无眠心口直直插去。

　　冰凉刀尖将将要触到谢无眠紧实白皙的肌肤，就听唰的一声，一道白色剑光从二楼北部飞了过来。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乌玉琴来不及动作，手上匕首便已被打落，“哐当”一声，斜斜插进木质地板。

　　她心下大惊，抱起七弦琴，往右首后跳一步，避过剑锋。

　　只刹那间，柳夜白纵身跃到谢无眠身畔，一手接剑，一手将他拉到身后，对着乌玉琴道：“你想动手，只怕没那么容易。”

　　乌玉琴一手抱琴，一手指着她，怒不可遏道：“你，你竟是装昏！”

　　这时，红绿二童也已反应过来，纷纷跳到乌玉琴身侧，张牙舞爪，跃跃欲上。

　　谢无眠被柳夜白救下并护到身后，眼中星芒一闪，提起被褪去的上衣，道：“柳姑娘，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救我。”

　　他言语中甚是感激。宋溪山却看他畏畏缩缩，只敢躲在柳夜白身后，实不堪用，怒目而视，重重嗤了一声。

　　柳夜白持剑与乌玉琴对峙，边道：“谢无眠，你没事吧？”

　　谢无眠道：“柳姑娘，我没事。”

　　柳夜白把他往后推了一步，道：“躲好。”

　　谢无眠听完，环视四周，躲到一根柱子后面。

　　宋溪山见状，又嗤一声。

　　柳夜白安顿好谢无眠，提剑就要再向乌玉琴攻去。

　　红绿小童见状，正要起势抵挡，忽听“锵”的一声，循音望去，原来是乌玉琴将七弦琴横于身前，手指拨动，奏出一道琴音。

　　四个抬轿纸人原本只安静立在一旁，听了这声琴音，犹如久旱逢甘霖，霎时化作四道黑影，直冲柳夜白而去。

　　乌玉琴一边用琴音控制四纸人去攻柳夜白，一边往后退出几步，给纸人留出充分的打斗空间。红绿二童见她退后，跟着退出几步。

　　柳夜白被四个纸人缠住，只能与它们斗在一处。

　　她手执承影，朝着其中一个纸人颈项砍去，剑光闪过，瞬间将它头颅斩落。

　　纸扎头颅在地上滚了几圈，便不动了。不料它虽人头落地，身下却还在奋力还击。

　　柳夜白心下惊异，又听乌玉琴奏响两道琴音，四个纸人忽然暴起数寸，像要把她生吞活剥。

　　这次，纸人攻击的力道明显比上次更大了些。柳夜白瞅准时机，朝着一个纸人的胸部扎去。

　　但见剑光一闪，那纸人心口当即被承影剑捅了个对穿，可它竟似浑然不觉，继续与柳夜白缠斗。

　　唰唰唰，柳夜白顷刻间又扎出十数剑，将那纸人心口、脑后、面部、颈项、手臂、前胸、后背等都扎了个遍，不料纸人却是越挫越勇，继续还击。

　　四个纸人一并出击，上下翻飞，如同铜墙铁壁一般。

　　几个回合下来，柳夜白虽不落下风，却也分不出丝毫精力，去对付控制纸人的罪魁祸首乌玉琴了。

　　宋溪山见状，提剑纵身而上，跃到柳夜白身侧，帮她一起抵挡纸人攻势，边道：“纸人气汇于脚。师妹，斩它脚踝。”

　　柳夜白听罢，提起承影，朝着一个纸人脚掌斩去，只听唰的一声，手起剑落，将它双脚一并砍下。

　　那纸人脚一脱离，身子跟着瘫软下去，一瞬便一动不动了。

　　柳夜白心下大喜，执剑又朝其余三个纸人脚踝砍去，三个纸人瞬间也都偃旗息鼓，瘫倒在地。

　　乌玉琴见四个纸人竟已连番躺倒，心道这二人先前能避过自己“音杀”，现下又斩了纸人，定是来者不善。

　　何况少主还在他们那边，不知背负着何等任务，可别被自己误了才好。

　　如此，倒不如找个机会，溜之大吉。

　　柳夜白却哪里肯给她逃跑的机会，眼见四个纸人已无，提起承影，又朝乌玉琴而去。

　　乌玉琴一个后跳，手抚七弦，奏出一道“音杀”。

　　与此同时，宋溪山喊道：“关闭听识！”说罢提剑而上，朝着乌玉琴攻去。

　　谢无眠原本躲在一道房柱后观战，忽听乌玉琴奏出一道琴音，那琴声虽不大，他却只觉鼓膜震荡，五脏六腑都跟着揪住，翻来覆去地疼。

　　转瞬间，乌玉琴又锵锵弹出几道音杀。

　　谢无眠只觉琴音灌耳，脑中嗡嗡作响，仿佛头颅都要裂开，喉间一紧，一股鲜血涌出，喷到地上。

　　他手足无措间，就听柳夜白道：“谢无眠，堵住双耳！”

　　谢无眠马上按柳夜白所说，捂住耳朵，虽还觉有琴音灌入，却已比方才舒服许多。

　　柳宋二人关闭听识，手执长剑，一黑一白两道剑芒交替出击，朝着乌玉琴猛攻。

　　乌玉琴身法活泛，躲闪间又奏出几道音杀，见不奏效，且眼看就要被他二人给擒住，将琴呼的朝着他们一扔，长臂一挥，袖中刹那间飞出一片银丝状的物事。

　　她挥袖后，跟着往右跳了一步，到了一扇窗前。

　　柳夜白本持剑而上，忽见一片银丝从乌玉琴袖中飞出，且那银丝飞驰速度极快，转瞬便到自己与师兄身前三尺处，她看清竟是十几枚银针，忙叫道：“师兄，快躲开！”

　　她说着，忽想起师兄此刻关闭了听识，急忙向左跃出，想将左首边的宋溪山整个推出去。

　　与此同时，宋溪山也看到暗器飞来，拉住柳夜白伸出的手，纵身左跃，把她一齐带至一旁，避了过去。

　　谢无眠藏在柱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见乌玉琴把琴抛开，他便将捂着双耳的手垂下。

　　此刻，一道鲜红的血正挂在他唇边，他却嘴角微扬，仿佛唇上挂的是旁人的血，一双星眸目不转睛，只定定望着柳夜白所处的方位。

　　突然，他只觉手臂一紧，反应过来时，双手已被人给反缚住，颈项间紧跟着爬上一丝冰凉。

　　柳夜白避开暗器，又见乌玉琴已将琴抛在一旁，赶紧打开听识，就听不远处传来桀桀两声怪笑。

　　循声望去，竟是红绿二童趁着她和师兄与乌玉琴打斗的间隙，悄悄摸到了谢无眠身后，将谢无眠给拿住了。

　　他二人本就不高，此刻正上下交叠，绿面小童在下，钳住谢无眠的双手；红面小童站在绿面小童肩上，贴在谢无眠身后，正将一把短剑横在他颈项间。

　　两小童见突袭得手，笑逐颜开，尖利笑声将堂中众人的注意力瞬间吸引过来。

　　乌玉琴原本发了暗器未中，武器七弦琴也已失手，只觉自己今日定要折在这对师兄妹手中。忽见局面翻转，眸中射出两道精光，大手一挥，竟将先前所射出的银针尽数收回，缩进袖中。

　　红面小童怪笑两声，道：“放下剑，不然我就杀了他！”紧急关头，在场众人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竟然出言流畅，不结巴了。

　　红脸说着，将短剑往谢无眠脖颈又送了一分。

　　谢无眠颈项被划出一道血痕，却道：“柳姑娘，别放下剑，也别管我了。”

　　柳夜白见他唇间与脖颈间都有血，只觉心在隐痛，什么试探不试探的，全都抛在脑后，高声道：“不要伤他！我放下剑便是。”

　　她说着，俯身将承影剑放在地板上，道：“我已依言将剑放下，你快把刀拿开些。”

　　便在这时，乌玉琴将身一扭，从她所站的窗前跳了出去。

　　宋溪山提剑便要去追，就听红面小童凶狠道：“你若追去，我即刻就杀了他！”

　　他虽不喜欢谢无眠，但人命关天，当下便也不敢再追。

　　如此，只能眼睁睁看着乌玉琴逃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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