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鸟双飞

　　肖张将闹钟定在早上七点，怕吵醒冷扶阎，只设置了震动。手机在枕头下刚一颤，他就醒了，迅速关掉闹钟，又小心翼翼地挪开冷扶阎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正要下床，一只手却突然探进他的衣摆，在后背轻轻抓了抓，紧接着传来冷扶阎带着睡意的声音：“你去哪～？”话音未落，那只手已从他后背滑落，搭在了他刚才躺的位置。
　　肖张下床转身，对他笑了笑，抬起右手揉了揉脖子，语气随意：“今天有家教，得先备课。”
　　冷扶阎坐起身，把额前睡乱的碎发向后一撩：“十点半的那次？”他记得肖张提过。
　　“嗯，你不睡了？”
　　“抱枕都没了，还睡什么。”冷扶阎勾着嘴角回他，也掀开被子下了床，“我帮你吧，反正我也没事。”说着在他右肩上不轻不重捶了一下，从他身旁走过。肖张低头笑了笑，转身跟去洗漱。
　　肖张对着镜子刷牙，目光瞟向背对他站在窗边刷牙的冷扶阎。犹豫片刻，他走了过去。冷扶阎察觉身后有人，顿了一下，仍继续刷牙，假装没发现。肖张停在他身后，右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臂，缓缓向下滑，像在小心试探——和上次一样。冷扶阎没拒绝，他于是将手探进对方掌中，覆住了冷扶阎枕的手——
　　两秒后，冷扶阎抽出手，若无其事地继续刷牙，肖张笑了。
　　两分钟后，肖张才收回手，在他臀上轻拍一下，回到洗漱台前漱口。冷扶阎也走过去，接过肖张重新装好水递来的牙杯，开始漱口。
　　两人昨晚洗完澡就光着上身，只穿了条短裤——是肖张找的。起床后直接进卫生间，此刻冷扶阎已漱完口，一手撑台面，一手放下牙具，目光却透过镜子紧盯旁边洗脸的肖张。
　　肖张也从镜中对上他的目光，笑着与他对视，直到洗完脸放下毛巾，才转头看向冷扶阎。冷扶阎也转过来，肖张便用手中的毛巾替他擦脸。冷扶阎一动不动任他擦，可毛巾刚移开，他嘴角就勾起一抹笑，一步步朝肖张逼近。肖张愣了下，有些疑惑又不确定地向后退。
　　见肖张后退，冷扶阎觉得好笑又莫名来气——跑什么？难道自己会吃了他？本想照顾他一下，看他这样反倒想逗逗他。于是嘴角坏笑一扬，继续不紧不慢地步步逼近，直到肖张后背抵在门上，整个人一顿，睫毛轻颤。
　　冷扶阎一手撑门，得意地看他两秒，才说：“怕什么？难道我会亲你不成？”
　　“你敢吗？”肖张不避他视线，嘴角挑衅一勾。
　　冷扶阎一怔，没料到他这么嚣张。但没接话，只静静直视他双眼两秒，缓缓凑近。两人鼻尖相触时，他偏头错开，将唇轻轻贴上肖张柔软的唇瓣，停留两秒才抬头，嘴角轻扬：“别说亲你，吃了你我都敢。”
　　肖张笑了。
　　冷扶阎心下得意，心跳却快了。见肖张一脸淡定，他不服气，垂眸盯向肖张胸口，忍不住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按上去——心跳和他差不多，这才松了口气……还有丝窃喜……所以这正常吗？
　　“听到了吗～？”
　　冷扶阎一顿，抬眼看他：“……听到什么？”
　　“我在心里唱歌了。”
　　冷扶阎将信将疑：“真的假的？”
　　“不信你听听。”肖张笑道。
　　冷扶阎想，手心能感心跳，贴耳或许真能听见心里的声音或歌声？于是弯腰将右耳贴上肖张心口——“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还有“我爱你～我爱你～”。
　　“……”冷扶阎。
　　轻飘飘的声音钻入耳中，他如遭雷击，大脑瞬间空白。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抬头看肖张——自己被耍了？可看肖张脸上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就知道果然被耍了！
　　“嘁～啰嗦～”
　　冷扶阎一口咬上他锁骨，手则从他小腹滑下，开始正事。
　　肖张笑容敛了些，漫不经心地抬手揉了揉他后脑勺。
　　——
　　——
　　冷扶阎原以为肖张只教一个孩子，等他备课时才知道是一对姐弟：姐姐初二，弟弟五年级。他说帮忙也帮不上，孩子妈妈已提前发来姐姐的数学试卷，肖张正看题，他便先去把两人衣服扔进洗衣机。
　　因为鞋脏了，肖张找衣服时也给他拿了双干净帆布鞋——在校时肖张常穿帆布鞋，款式相同，颜色各异。冷扶阎见过他穿红、黄、粉的，当下肖张穿的是绿款，给他的是同款黑色。说实话，他还是第一次穿帆布鞋，但觉得轻巧。
　　于是他便轻巧走进厨房，不慌不忙做早餐。看卷子难度不大，他想等肖张分析完整理好思路，自己煮的面也该凉些了——凉些才不烫嘴，嗦起来得劲——
　　可面还没煮好，肖张就进来了。
　　“好了？”冷扶阎正煎蛋，转头瞥他一眼。
　　“嗯。”肖张笑着走到他身旁。
　　冷扶阎也笑笑，转回头。
　　“没想到这么快。”
　　“卷子不难。”
　　“啧～低调点，我们现在是一班人，一班魂。”冷扶阎没看他，目光盯着锅里煎蛋，锅铲有一下没一下动着，嘴角一勾。
　　“噗嗤～”
　　肖张没绷住乐了。
　　冷扶阎关火，将煎蛋铲到面碗里，转身看肖张：“那为什么不多睡会儿？”肖张突然累倒的事他还心有余悸，一直记着医生嘱咐要让肖张多休息。
　　“想和你一起吃早饭。”肖张笑道。他确实想早起，备完课就能早点做早餐，和冷扶阎慢慢吃，多待会儿，不用赶。
　　冷扶阎笑笑，没再多说。肖张已端起台上两碗面往外走，其中一碗插着筷子，他便从筷筐拿了双跟出去。
　　冰箱没什么菜，他昨天下午本想买菜，但回来晚了没买成。还好有鸡蛋，冷扶阎先把蛋搅匀炒成块，再加汤煮面，最后每人煎一个蛋。面多蛋多汤少，确实比他自己煮的鸡蛋面好吃——他承认。
　　两人挨坐沙发上安静嗦面，不知谁先开始，挨着的腿有一下没一下轻碰着玩。
　　几分钟后，他们同时端起碗将汤喝得一滴不剩，放下碗。
　　“吃饱喝足。”
　　肖张笑笑，抽张纸巾递给他，忍不住摸了摸他肚子——平的，并非想象中吃饱后圆滚滚的样子。
　　冷扶阎擦嘴动作一顿，笑了笑没理会，继续擦。肖张收回手，也抽纸擦嘴，起身将碗端进厨房洗了。冷扶阎往后靠进沙发懒得动——有点撑。见肖张洗完碗出来，装上洗衣机里洗好的衣服要上楼晾，他才起身跟上。
　　可和肖张一到楼顶，看见整齐盆栽里种的竟是玫瑰，他顿时惊喜又意外：“你不会把那束花都种下了吧？”
　　“嗯。”肖张朝晾衣架旁看了眼，笑道。
　　花已谢了，但茎叶还绿。
　　“还会开吗？”
　　“会，不过要等来年。”肖张说。
　　“这样啊～”冷扶阎点点头，目光从盆栽移向肖张，嘴角一扬，立刻走过去搂住刚放下桶、正用衣架撑校裤的肖张——他看出这条校裤是他的，因为较新。
　　“你这是要偷偷为谁种一片玫瑰？”
　　肖张笑笑：“好奇？”
　　冷扶阎一愣：“真是？”
　　肖张扬嘴角瞥他一眼：“逗你的。”
　　“好吧。”冷扶阎放下搭他肩的胳膊，也拿衣架一起晾衣服，“我以为你有什么暗恋的人了。”说着偷偷瞟肖张，却正对上对方视线，便从容移开目光，若无其事吹口哨，假装随口一问——他不想让肖张看出自己迫切想听答案。
　　肖张笑了。
　　“没有。”
　　没有？
　　冷扶阎也笑笑，转头看肖张一眼又转回，挂上刚撑好的衣服。
　　心想这很好，他也没有。
　　于是转移话题：“不过你能种活真好，说不定以后表白用得上。”
　　“当然。”肖张也转回头，嘴角轻勾。
　　“那你要爱上谁了，会第一时间告诉我吗？”
　　“会，”肖张犹豫一下，看向他，“你和圣仙儿有进展了吗？”
　　冷扶阎一顿，也转头看他。
　　“早恋不好。”
　　“噗～”
　　肖张没绷住笑出声。
　　这时衣服已晾完，旁边隔条小巷的楼顶，几个小孩正靠墙吹泡泡。一大波彩色泡泡飞过，冷扶阎拿起刚挂的裤衩扇泡沫，想弄破。
　　“你拿的是我的裤衩。”
　　“是你的我也要扇。”冷扶阎没看他，仍用“武器”捅泡泡。
　　肖张笑笑，也伸手用手指轻轻捅破一个朝自己飘来的小泡泡——
　　家教地点在旁边另一条巷子，走路不过十分钟。但冷扶阎骑小电瓶送他，转两个弯就到了。
　　“到了到了～”冷扶阎单腿撑地，抖抖小电瓶——按肖张说的，他在楼梯口停下。
　　看车左右晃，肖张笑笑，下车对他说：“乡里姐今天不在店里，她常这样，打麻将比看店多。你要待闷了想出去就出去，拉下卷帘门就行。”
　　“好，”冷扶阎无聊地眨了下右眼，“家教时间怎么安排的？”
　　“弟弟一小时，十点半开始；姐姐两小时，十二点开始。”
　　“中间只半小时啊，要和他们一起吃午饭吧？”
　　“嗯。”
　　“行，那我下午来接你。”冷扶阎笑着伸出拳头。
　　肖张笑笑，握住他手腕——冷扶阎关节突起的小骨上有颗青痣，藏在光滑皮肤下，和手背清晰的青筋一样性感。他用拇指按了按那颗痣。
　　“啧～我们之间的默契呢～”冷扶阎勾嘴角看他。
　　肖张笑笑，这才松手和他碰拳。
　　“顺利。”
　　“嗯，顺利。”肖张笑道。
　　冷扶阎倒车走了，肖张立刻上楼。
　　冷扶阎没直接回去——经过小巷时看见台球吧，进去打了近两小时才准备走——
　　“你打得真不错啊哥。”
　　“谦虚了。”冷扶阎对走来的人说。他在贩卖机前买水，说实话对方打得比他更溜，但这看上去比他还小的紧身男已纹了左青龙右白虎，人很瘦，像营养不良，面色发黄。
　　“来一根？”
　　对方叼着刚点的烟递来烟盒。
　　“谢谢，我在戒。”
　　冷扶阎往外走，打算回去睡一觉再接肖张。但回去后还是先刷了脏鞋，刷完又饿，午饭时间到了，便用仅剩的两个鸡蛋给自己煮了碗面，吃完才睡。
　　下午两点家教结束，肖张刚出楼梯口，就看见坐在车上抬头望来的冷扶阎。见他挎书包出来，冷扶阎笑了，肖张也笑，快步下楼一抬腿上了车。
　　冷扶阎长腿撑地，龙摆尾掉头，两人同时回头瞥一眼。
　　“噗～”
　　看轮胎划出的黑色半弧，肖张笑了。
　　“去哪？”冷扶阎勾嘴角，将车开出去。
　　“你中午吃了吗？饿不饿？”
　　“吃了，把你家鸡蛋吃没了，现在不想吃。”冷扶阎说。
　　肖张笑笑：“长身体的年纪。”
　　“是不是你饿了？”
　　“我也不饿。中午米子哥发消息问有没有空，晚上去他们那儿吃饭，他们炒蜂蛹，所以现在得去河里抓螃蟹，添点下酒菜。”肖张说。
　　“抓螃蟹听上去不错。不过米子哥就是那粉毛吧？”冷扶阎说着，突然怀疑肖张身边这么多粉色东西是否和粉毛有关，并暗想今晚得盯紧，不能让粉毛占肖张便宜。
　　“嗯。”肖张说。
　　“你和他熟不熟？”冷扶阎问。
　　肖张笑笑——看来冷扶阎还记着山洞的事。
　　“往这边。”
　　“好。”
　　到岔路口，肖张指方向。冷扶阎不知小河在哪，之后一路聊天，遇岔路肖张便伸手指示方向。
　　“米子哥、方帕哥和米丽是一家人。我初一找兼职时认识的，初中生活费基本都是从他们那儿赚的，他们一直很照顾我。”
　　冷扶阎一顿——一家人？可听上去姓氏不同。
　　沉默后问：“他俩不会是爱人吧？”
　　“嗯。”肖张说。
　　冷扶阎猜出关系他不意外，但随冷扶阎再次沉默，他心情紧张起来。
　　短暂安静后，冷扶阎终于开口：“行吧，他老对你动手动脚，我还以为图谋不轨。有爱人就好。”
　　肖张笑笑，松了口气。
　　犹豫几秒，他又问：“假如有一天你喜欢男的，你会怎么办？”
　　“假如啊～”
　　冷扶阎沉思——如果真有那天，那男的除非是肖张才行。想着嘴角不自觉一扬。
　　“喜欢就喜欢了，能遇见喜欢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嗯。”
　　肖张轻轻扬了下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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