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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锁村
贞观八年三月初三,杏花村浸在乳白的山雾里。张启蹲在井台边淘米,水桶拎上来时带出几片焦黑的炭渣。七娘拎着竹篮过来,里头躺着两个裂壳的鸡蛋:"赵铁匠家的母鸡受惊了,下的蛋都带血丝..."
"报应!"村正家的胖丫头啃着梨凑过来,"自打你们进村,后山的精怪就没消停过!"她袖口突然掉出个草编的蟒蛇,眼睛嵌着琥珀石。
晌午时分,村口老槐树下聚着群唱谣的孩童:"三月三,蛇睁眼,炭灰烧红九重天..."七娘蹲下身递麦芽糖:"这歌儿跟谁学的?"
扎羊角辫的女娃舔着糖:"瘸腿阿爷教的,他说唱满九十九遍,山神爷就送新炭来取暖..."
程处默突然从树后闪出:"哪个瘸腿阿爷?"
女娃吓得糖掉地上,指着山脚破庙:"就...就住土地庙的讨饭老汉!"
土地庙的漏风窗棂下蜷着个老乞丐,左脚套着生锈的铁镣。青禾递上热粥时突然僵住:"这镣铐...是前朝死囚的刑具!"
老乞丐突然睁眼,浑浊的眼珠盯着七娘:"姑娘可听过'炭灰烙'?"他扯开衣襟,胸口赫然是焦炭烙出的星象图,"大业十三年,宇文弘用烧红的炭条,在三百死囚身上烙星宿..."
程处默的刀鞘挑起铁镣:"你是当年的烙刑官?"
"是报应官!"老乞丐癫狂大笑,"那些惨叫,夜夜在耳边..."他忽然掐住自己喉咙,青筋暴起如炭灰勾的符咒。
七娘在老乞丐的草席下找到本《烙星册》,残页上记满古怪符号。青禾用炭灰拓印,竟显出长安城微缩图:"你们看!这些烙痕连起来是条盘龙,龙眼对着骊山!"
张启忽然抢过拓片对着日头:"不是龙眼...是炭窑通风口的位置!"他指尖划过焦痕,"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正是我们查过的九座废窑!"
窗外突然传来犬吠,老瘸狗冲着山道狂叫。太医署学徒气喘吁吁撞进门:"快!村西头王寡妇的娃儿被蛇咬了!"
王寡妇家的土炕上躺着个男童,脚踝乌黑发胀。老太医学徒用银簪挑开伤口:"不是蛇毒...是炭毒入血!"
七娘突然掀开炕席,底下赫然藏着个炭炉,炉灰里混着磷粉:"有人故意放毒!"
程处默踹开后窗,见个黑影窜进竹林。青禾抄起门闩就追,却被竹枝划破衣袖,露出臂上旧疤——竟与男童伤口的炭毒纹路一模一样!
"八岁那年,我也中过这毒。"青禾在溪边清洗伤口,"阿娘说,是炭灰沾了雨水渗进皮肤..."
太医署学徒突然醮取溪水:"你们看!水里有发光的东西!"
张启捞起把泥沙,指缝间漏出细碎的蓝晶石:"是宇文家炼通天炭的引子!这溪水上游..."
众人逆流而上,见山涧源头堵着个铸铁笼,笼里困着条蜕皮的白蟒。蟒身缠着半截铁链,链头锁着具枯骨,掌骨间攥着把青铜钥匙。
当夜暴雨倾盆,众人挤在铁铺避雨。青禾借着炉火打磨钥匙:"我见过这钥匙...在阿娘的妆奁底层。"她忽然哽咽,"她临死前说,等杏花开满南山,就带我去看..."
程处默擦拭横刀的手顿了顿:"看什么?"
"看真正的星空。"青禾指向屋顶破洞,"而不是炭灰凝的假星图。"
七娘突然用炭条在地上勾画:"你们记不记得老乞丐的烙星图?若把九窑连起来..."线条最终汇聚到铁铺位置,形成个巨大的双头鹰。
五更天,雨势渐歇。张启被瓦片落地声惊醒,见屋檐上蹲着个戴鹰首面具的黑衣人。追至村口,那人突然抛来枚玉扣:"想要真相,就拿青禾来换!"
玉扣落地即碎,内藏纸条写着:"明日辰时,废窑换人。"墨迹混着炭灰,在积水中晕成个"囚"字。
晨雾中传来山雀啼鸣,青禾默默将匕首别进腰带。炭炉上的药罐"咕嘟"冒泡,蒸腾的热气里,宇文家的双头鹰图腾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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