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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十八下
应梵逍最近很忙,因容妃近来身体抱恙。
萧山鱼进宫参加殿试那日,应梵逍便是在宫中陪容妃,容妃越发念叨起月渠来,甚至还特意央求了临天帝,写了封家书送回月渠。
应梵逍作为容妃膝下独子,自然是孝为先,基本上每天都要进宫一趟,又因年满十二岁的皇子不得在皇宫留宿,所以应梵逍每天入夜前又要出宫。
萧山鱼被临天帝点中探花之时,应梵逍正遥望太极殿,冥冥中似有感应。
应梵逍接到萧山鱼的消息的时候,太医正在给容妃诊脉,应梵逍躲于暗处,闻言凝眉,问道,“他当真是和荣慎见面?”
侍卫月一答复,“确是和荣慎。”
应梵逍面色冷滞,喃喃自语,“阿兄,你是不信我吗?”
翠微楼位于京城中心地带,来往皆显贵。
荣慎饮口茶,回答,“殿下素来喜欢有才学之士。”
萧山鱼眸色一深,萧山鱼记得十分清楚,前世太子并未招揽今科的状元和榜眼,却唯独只招揽了他,萧山鱼不认为太子会缺追随者,却偏偏来招揽他。
萧山鱼抿唇一笑,“能得殿下厚爱,是草民的荣幸,但草民出身寒门,微末之躯,只怕辜负了殿下厚爱,草民愧不敢当。”
荣慎直视萧山鱼,问道,“你是在拒绝殿下的好意?”
萧山鱼顶着荣慎的目光,十分坦诚,“草民身无长物,自认并无殿下可驱使利用的地方,实在是愧不敢受。”
荣慎瞧着萧山鱼,那双素来浅淡的眸子翻涌着暗潮,荣慎不语,萧山鱼静默,二人相持许久,最终荣慎轻笑出声,说道,“你很有胆子。”
荣慎放下茶钱,便挥袖离去,徒留萧山鱼僵坐原地。
萧山鱼轻轻擦拭额间薄汗,他不后悔,按照前世轨迹来说,太子是一艘注定会沉底的船,临天帝不喜皇后久已,只差一个契机,临天帝就会废后,而太子作为废后的子嗣,注定前路凶险。
萧山鱼只关心荣慎,但他总能将荣慎从那艘沉船上拉出来。
萧山鱼晚间还有一场宴会要赴,今年登科的学子们办了一场欢庆宴,约在碧霄楼三楼包厢。
萧山鱼赶到碧霄楼的时候,如今当红的华彩班正在中心的舞台上咿呀唱着戏,引得满堂喝彩。
萧山鱼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萧山鱼对这场欢庆宴早已没了什么印象。
萧山鱼记得当年中状元那人叫李肃,晋州豪族出身,其父为户部尚书李屏。
李肃借托李氏一族的财力和人力,短短十年就爬到了兵部侍郎的位置,在应梵逍登基以后,也得过应梵逍的重用,最后因在对大莫一战中私吞军饷导致战败被抄家灭族。
萧山鱼的目光不自觉淡下去,他早已失了欢庆的心,而今这场欢庆宴,于萧山鱼来说,更像是追悼宴。
应梵逍登基前夕曾和应情恩大战一场,主要波及范围就是京城和京畿地带,那一战闹得民不聊生,就连朝臣也损失过半,萧山鱼也不知道而今参加这场欢庆宴的人,有哪些活到了最后。
随即萧山鱼失笑,就连他自己也只比那些死去的人多苟延残喘六年而已。
萧山鱼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沈奇水按住了萧山鱼想要续杯的手,神情奇怪,“菩晦,怎么感觉你意志消沉,好像落榜了一样。”
萧山鱼笑着摇头,多好啊,在沈奇水眼中,现在最失意的事情莫过于落榜了。
萧山鱼不语,沈奇水又问道,“小跟班呢,怎么不跟着你了?他怕不是落榜了,与你闹不痛快?”
萧山鱼才道,“他又不是今年的考生,能和我有什么不愉快?”
萧山鱼向沈奇水问起齐方,沈奇水答道,“阿方他只是个秀才,还有得等呢,我真是没想到,齐岩那家伙居然考上了,一想到我今晚要看见他,瞬间就觉得这顿饭都变晦气了。”
萧山鱼挑眉,“怕什么,我们又不坐一桌,不理他便是了。”
某间包房内,齐岩看向来人,上下打量,眼带挑剔,问道,“你有把握对付萧山鱼吗?”
来人狠辣一笑,“你千里迢迢把我从寒州弄来京城,就该知道我很有用。”
齐岩盯了来人一眼,而后说道,“事成之后,一千两银子就是你的了。”
来人笑得谄媚,“谢公子赏。”
夜宴开,众贡生齐聚一堂,楼下歌舞欢畅,场内气氛正酣,各个喝得酒酣耳热,夸耀逢迎之词更是张口就来,一屋子称兄道弟,好不亲密。
萧山鱼本刻意降低存在感,却耐不住旁人对他实在很感兴趣,一个又一个前来向萧山鱼敬酒,萧山鱼不能忽视这些场面功夫,也一一回敬,没多时宴席上的人就打成一片,萧山鱼故作不胜酒力,借口躲到了一边。
但宴席上的热闹还没完。
“你这小二怎么回事?将酒洒了我一身?!”大叫起来的人是李肃,李肃为人长袖善舞,加上高中状元,便成了这场宴席上的主角,旁人皆围着李肃转。
萧山鱼的目光却一瞬间凝住了。
在萧山鱼与那小二目光相汇的刹那,小二突然发难,“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只是,”
小二故作惊慌,目光却直直盯着萧山鱼,眼中突然绽放出摄人的寒芒,小二突然指着萧山鱼,惊声大叫,“我只是见到了害我全家惨死的凶手,今日,我就要杀了他为我家人报仇!”
小二说完瘸瘸拐拐地朝萧山鱼冲去,手中还拿着盛酒的托盘,小二冲得很快,奈何腿脚实在不利索,萧山鱼躲闪得宜,小二只能用手中的托盘胡乱挥舞着,力道之大,令周围的贡生避之不及,还有甚者被小二误伤,小二却没停手,眼睛通红,双目怒瞪,挥着托盘又继续朝萧山鱼冲过去,边冲边喊,“杀了你,为我全家报仇!啊!杀了你!”
好好一场宴会已经没法进行下去,离得远的同窗们都蹙眉盯着小二,李肃更尝试出言劝诫小二,奈何小二像疯了一样,随手抄起周围的凳椅就开始朝萧山鱼所在的方向扔去,最后使得萧山鱼周围三尺空无一人。
眼见场面一片狼藉,小二却突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嚎起来,扬言是萧山鱼害他断了一条腿,害得他仕途尽毁,更害了他全家人的性命,小二哭天喊地,直言天道不公,竟让萧山鱼这种人出人头地,却让他一家人生死相隔。
小二哭得肝肠寸断,见者伤心,闻者落泪,此时聚集在一起的贡生们都纷纷看向萧山鱼,眼中充满了指责。
齐岩藏于人群中,嘴角是遮掩不住的笑意,又刻意在这时添油加醋,“真是老天没眼啊!萧山鱼,我且问你,这小二说的是真是假?!为什么到现在了,你还是一言不发!怎么,你是不知道怎么为自己辩解吗?难道这小二说的都是真的?!”
沈奇水见识不对,立即反驳,“他自己摔断的腿,非要赖在菩晦身上,关菩晦什么事啊,他是自作孽不可活!”
李肃适时开口,“萧弟,对于这个小二的指责,你有什么要说的吗?今日欢庆宴上皆是你我的同窗,若这小二所言有半分虚假,我们定然会给你一个公道。”
李肃意在提醒萧山鱼今日乃是同窗聚会,萧山鱼此时还未踏上仕途,若因这小二之言得了个残害同门、心狠手辣的名号,只怕未来的官路不好走,毕竟对于读书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名声。
萧山鱼凝眸,看向正坐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小二,似笑非笑,“邹煤,你既然说你的腿断了是我害的,那我倒想问下你,我是怎么弄断了你的腿的?
是不是你从墙上跳下来的时候没注意,一个不小心掉到了坑里,又刚好坑里放了几个捕兽夹,你又一个不慎被捕兽夹夹住,更不凑巧的是,那捕兽夹上涂了毒,毒渗入你的肌肤,药石无医,就此残废,对不对?
那就很有意思了,你大晚上不睡觉,来翻我家墙做什么?你从我家墙上摔下来出事了,就认为是我有意害了你,我可真是有冤没处诉!我看分明是你偷盗不成,想要赖上我了!”
小二名叫邹煤,是萧山鱼在寒州时的同窗,因大晏对为官者要求严苛,凡残疾者皆不得入仕为官,所以邹煤才称萧山鱼害他残疾,断他仕途,更累得他一家人惨死。
李肃作为一个中立者,审视的目光立马移向了邹煤,邹煤神情慌乱了一岔,立马大声哭喊道,“我是看见有贼人闯入,才想着跟进去看看,哪里想到你会在家里放捕兽夹,还会在捕兽夹上涂毒,我看你分明就存着害人之心,哪个正常人会在家里放这些东西!!!
我本来是想好意帮你,结果我却因为我的好意丢了一条腿,可你至今都不曾对我表示感谢和愧疚,还一直诬陷我想要偷盗,你分明是想要逼死我!
幸好我爹娘没有放弃我,可是我爹为了治好我的腿,去山上给我采药,却不慎从山上摔下去死了,我娘在我爹死之后郁郁寡欢,没多久也染病身亡,我从此就变成了孤家寡人!
若不是我为了帮你赶走贼人而落下残疾,我爹怎么会上山去采药,我娘怎么会抑郁而亡!是你!!!是你杀我全家,毁我一生!!!”
邹煤哭得声泪俱下,看向萧山鱼的眼中充满了仇恨和愤怒,引得学子们纷纷起了恻隐之心。
萧山鱼却还是面不改色,闻言只是微微歪头,轻轻说了一句,“令尊之死我也深感抱歉。”
众人都以为萧山鱼是承认了邹煤的控诉,连沈奇水都一脸吃惊的看向萧山鱼,萧山鱼却继续轻声说道,“但当夜的是非对错也不是任你凭空塑造,你说你是因追赶盗贼才爬上我家围墙,我却是一个字也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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