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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吃糖吗?
车辆停在“昼短夜长”的门口,一个急刹,扬起一片水花,浇湿了坐在门口和人聊天的吉也的半个身子。
他站起身,手指着从车上下来的戴山南,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
安杏梁从副驾驶上跳下来,松松扎着的头发散落下来,他手腕轻巧地一转,那些散落下来的头发被利落地别在耳后。抬头,视线定在吉也身边的那个男人身上。
他正身姿挺拔地站着,脸色有些苍白,手腕上还绑着纱布,一双眼睛却神采奕奕,正盯着自己。
“罗斯名?”安杏梁站定,看清是他后,嘴角礼节性地微微上扬。
听到安杏梁叫他,罗斯名走过来,和人握手:“好久不见。”
“其实才几天而已。”安杏梁打量罗斯名一圈,最后斟酌开口,“瘦了点。”
罗斯名扬扬左手,刺目的白色纱布在他苍白的手腕上并突兀,他笑着说:“刚从鬼门关跑了一趟,现在状态还不错。”
安杏梁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他不愿提及他自杀的原因,可眼前的人却意外豁达,看着似乎已经恢复心气的罗斯名,心中却隐隐感觉怪异。
一个心死到付诸行动的人,会在被救回来的短短几天就释然地笑着和人聊起自己的自己的遭遇吗?
或许罗斯名是个例外吧,他不清楚。
戴山南走到他身边,看到罗斯名的时候眉毛一挑,用一种探究的眼神去看吉也。
对面的吉也似乎也看出他的顾虑,却坚定的点头,看在戴山南眼中,像是一种安抚。
戴山南知道,吉也认定了这个演员,就不会在乎他身上的争议以及后续的风险,甚至还会在出事后,不动声色地动用自己的人脉解决一切可能出现的问题。
他点头,没问为什么,他知道吉也有能力,也完全尊重他选演员的方式。
短短几分钟,表面上风平浪静的场面,其实已经暗潮涌动,每个人心中各有心事,却每一个人说出口,话题轻松异常。
吉也抽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按灭在一边的烟沙里,跺跺脚:“进去吧。”
戴山南没说话,在安杏梁腰上掐了一把,凑到安杏梁耳边,轻轻咬了一下,把人吓一跳。
“你不要命了?”这几个字脱口而出,安杏梁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他四下看着,发现没什么人注意这边,才放下心,“在外面别这样好吗?”
又是一副讨好的样子、示弱的语气,堵得戴山南气不打一处来。他没说话,只是绕过了安杏梁,走到吉也身边。
“你剧本改成什么样了?”戴山南问吉也。
吉也瞥他一眼:“你想看啊?”
戴山南被他逗笑了,想着安杏梁和罗斯名的脸,这两张脸似乎不太符合原剧本的设定。他看向吉也,最后笃定地说:“我猜你把感情线删了。”
“嘶……”吉也佯装不悦,看向戴山南,“你怎么知道?我看你还是别演戏了,做编剧算了。”
戴山南嘴角勾起一丝讽刺的笑,无奈地耸肩:“看我爸那样子,能放手吗?”
“伯父找你了?”吉也凑过来小声地说。
“没。”戴山南也同样放低声音,“等安安稳定了再说。”
吉也又“啧”一声,似乎很不赞同。
“想去就去,你现在还缺那点钱吗?我都说好多次了,”吉也揽住戴山南的肩膀,“你不是本来就打算拍完这部电影就走的吗?”
戴山南沉默很久,他低着头,双手插在外套兜里,一步步走着,脚步放得很急很快,似乎是害怕被什么东西追上。
他心中有不安,但好像不愿意去面对。
这个时候安杏梁在他身后叫他:“山南。”
戴山南转头,安杏梁正站在酒吧入口处,一道浅淡的光从他背后照射过来,却刺得戴山南睁不开眼。
“怎么了?”戴山南停住脚步,等安杏梁走到自己身边才问。
安杏梁在他面前伸拳头,展开后,戴山南发现他手心里有一颗糖:“突然给我这个?”
“看你心情不好。”安杏梁抬头,眼睛亮亮的,乖乖地看着戴山南。
戴山南的喉结滚动一下,伸手在他的头上揉了一把,将人刚刚扎好的头发又重新揉乱。
安杏梁也没恼,反而是感觉到戴山南情绪的变化后更开心了。
戴山南轻声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
“感觉。”
这种敏感的感官生长在他身上,像是针对戴山南的探测仪器,只要对方周边的气压发生些微的起伏,他的大脑就会下意识地发出警报。
“要去安慰戴山南,让他开心。”
这是安杏梁对自己说得最多的话。
戴山南看着他那副样子,心软得不知如何是好,他的手落在安杏梁的后颈上,重重地捏了一下。
“安安……”
安杏梁却在这个时候退后一步,脸上表情未变:“要工作。”
戴山南无奈又纵容地笑了,他的拇指在安杏恋的嘴角上蹭了一下:“去工作。”
吉也在前面将他们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笑了一下,而后立刻愣住,他捕捉到了自己心中那点罕见的欣慰。
他又抬头去看那两人,摇摇头,走进了休息室。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几个主演和导演在休息室围读剧本。原本的感情线被修改,从同性暗恋改成了竹马之间的扶持和偏执的占有欲。
安杏梁扮演的主角叫顾仁,冷漠又孤傲,却将自己所有的温柔给了同他一起长大的无双。为了追梦,他们一起到了大城市打拼。顾仁被资本骗着签约,最后只能给人写歌,却无法署名,为了梦想和尊严,他回到了小县城。为了偿还巨额违约金,顾仁到了一所混乱的地下酒吧主场,无双却被一个导演看上,出演的第一部电影就声名大噪。
两人从此失去了联系,最后一次见面,竟是一死一生,无双被人割去头颅,尸体在小巷中,大雨冲刷着他身上的血迹,让人心惊胆战。
为了为无双报仇,顾仁回到京城,拨开一层层迷雾,在同样的大雨里,以同样的方式杀害了凶手。
故事的最后,倾盆大雨落下,顾仁唱着两人一起写的歌,将一直戴在身上,装着无双骨灰的项链丢进熄灭的灰烬中。
剧本围读过程中,罗斯名几次差点失控。
即便面上竭力保持着平静,但安杏梁看着他颤抖的双手和紧缩的瞳孔,还是看出了他心底呼之欲出的怒吼和痛苦。
他轻轻拍了拍罗斯名的手背,以示安慰,却没想到把人吓一跳。
罗斯名深深呼出一口气,对所有人说了声抱歉,他几乎要站起身,却还是坐了回去。
因为以往的经历告诉他,所有的有关剧本、有关拍摄的事情都应该放在自己的情绪之前。
“我累了。”安杏梁突然任性地说,“休息一下吧。”
吉也愣了一下,却还是没有反驳,他深深看了安杏梁一眼,最后点点头:“我让人买了咖啡,都出去透口气。”
休息室的门被打开,一阵冷风突然吹进来,吹得桌上的剧本哗哗作响,罗斯名抬头看安杏梁。
“谢谢。”
戴山南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两人,深色认真又带着审视,他默不作声,为两人的谈话留足空间。
安杏梁摇头,低头翻看着剧本:“我本来就很累了。”
说完他心虚地挠了挠眼尾,就那么一下,那块地方就红了。
罗斯笑一声,没再说什么,站起身出了门。
室内只剩下安杏梁和戴山南,两人没说话,抬头看着对方,很长时间,直到安杏梁忍不住,猛地凑过去,坐在戴山南身边,两人的手臂紧紧贴在一起。
戴山南低头问他:“怎么了?”
安杏梁摇摇头,最后却又改变主意,小声抱怨:“不喜欢这个剧本。”
听到他的话,戴山南笑了:“为什么?”
“你看罗斯名都感同身受成那样了,演出来得多难受啊?”安杏梁又压低声音,凑过去,几乎和戴山南头抵着头说。
戴山南开玩笑道:“哦,你在心疼他。”
安杏梁愣了一下,去看戴山南的表情,发现对方没有生气,才暗暗松口气:“不是,只不过我也很不好受。”
“嗯,”戴山南的手插进安杏梁的发间,笑了一声,“安安,你怎么回事?”
“什么?”
戴山南还没回答他,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屏幕上明晃晃三个大字:“戴艺华”。
戴山南皱眉,手指悬在屏幕上,迟迟没有落下。
忽然间,桌上另一个手机也响起了急促的手机铃声。两道声音杂乱地交叠在一起,吵得人心乱如麻。
吉也快步走进来,看着桌上自己手机屏幕上的名字,又去看戴山南的。
“不是?”吉也差点把手机丢出去。
两位在家里说一步不二的父亲,同时间给自己的儿子打电话,瞬间就让吉也想到了小时候和戴山南一起闯祸的日子。
“你接不接?”
“不接。”虽然这么说着,戴山南却站起身,按下接听键,走出了休息室。
吉也:“……”
门外的戴山南低着头,眼中的不耐烦差点压不住。
电话那头响起戴艺华中气十足又带着怒气的声音:“不拍就给我死回来,别又想趁机给我出去惹事。我告诉你,拍纪录片,一辈子都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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