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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9
时冽自车场那天之后,那个被他刻意遗忘的人,再一次不受控制的不断浮现。
他总是无意识点开那条通话记录,心里有种莫名的抽疼,很轻,却令人难以忘怀。
于是他在连续三天失眠后,终于回了他和沈云帆共同的小家。
但当他打开门时,迎接他的却只有许久未曾有人回来过的空荡房间。
时冽几乎立刻想到,是不是沈云帆因为他的突然消失选择了离开。
但他仔细看了一眼屋内,沈云帆的一些东西都没有带走,包括很多衣物和其他的零碎物品。
就在时冽即将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的手机响起,是陆行止的来电。
他是为数不多的时冽和沈云帆婚姻的知情者,是那天在车场时,他看出了时冽的心不在焉和烦闷,询问之下,时冽将这些事与他和盘托出。
陆行止也是为数不多,时冽能够放心将事情说出的人。
时冽接起电话:“喂?”
陆行止依旧不习惯废话,简洁地说“我在医院看到了沈云帆,他好像眼睛出了问题,身边跟着他妹妹沈云清。”
时冽有些匪夷所思地说:“什么?”
陆行止说:“你没听错。”
时冽仍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说:“哪家医院?地址给我。”
陆行止说了医院地址。
时冽挂断电话后,立刻往陆行止说的医院赶去。
或许是他运气真的很好,到了医院后,刚好碰上了来看沈云帆的谢听之。
时冽记得这个人,之前他误会过这人是沈云帆那个喜欢的人。
谢听之也认出了他,两人对视,时冽率先走了过去,问:“沈云帆在哪?”
谢听之说:“你都知道了?他跟你说了?”
时冽不动声色地说:“对,他在哪?我要见他。”
谢听之说:“跟我来吧。”
谢听之边带着人上楼边念叨:“之前还说没有必要,结果还是跟你说了,不过也好,我觉得瞒着到时候刺激更大,话说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时冽闻言迟疑一瞬,说:“上过床的关系,现在算是在冷战。”
谢听之眼睛都瞪大了,他提高了声音,甚至爆了粗口:“卧槽,他不声不响什么都不跟我说,结果这么勇,那他之前还说那些话……”
时冽从谢听之嘴里套出了不少信息,当他得知沈云帆得了绝症快要死了的时候,整个人都些恍惚。
电梯到了,谢听之止住了话头往外走。
今天沈云清刚好在公司有事脱不开身,所以谢听之才被拜托过来照看,他领着人到了病房门前,退后几步,示意时冽开门。
时冽到现在仍然没有任何实感,他一头雾水地伸手开门,在推开前犹豫了一瞬,还是打开了门。
床上靠着的人没有任何反应,眼神涣散,低头看着被子,像是在发呆。
谢听之没有进去,给他们留足了空间。
时冽走近几步,试探着出声:“沈云帆?”
对方没有任何反应。
他走到沈云帆病床边,伸手摸了摸这人几乎皮包骨的手上未愈的疤痕。
他到这一刻才终于有了一丝真实的感受,后知后觉的,感到茫然,以及疼痛。
沈云帆感受到他的触摸,转头,说:“是听之吗?云清昨天跟我说了今天是你过来。”
他不可能听不出时冽的声音,结合刚刚推门时沈云帆的毫无反应,时冽几乎是立刻猜到了一种可能:他听不见了。
这个认知让时冽心中的茫然加深,沈云帆像是察觉到他的沉默,说:“别难过,早晚会有这一天的,只是听不到了而已。”
时冽想说我没难过,但开口才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握着沈云帆的手,将脸埋在沈云帆清瘦的手背上,他说:“沈云帆,为什么不告诉我?”
而沈云帆好像意识到什么,他抬手,摸过这人的五官,他不可置信地说:“时冽?为什么……”
他止住了脱口而出的疑问,因为这人会出现在这里,那些问题就不再重要了。
他摸到了一点湿热,沈云帆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感到这么难过。
他只能无力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啊宝宝,别哭啊。”
时冽闻言,眼泪流得更凶。
沈云帆摸索着抱住了他,轻轻地亲他,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错的有多彻底。
他自欺欺人过了头,他忽视了时冽被他的不安影响到的痛苦,忽视了有时他们对视,时冽眼底漂亮的光亮。
其实他都看到了,只是不愿意去想,其实他或许也猜到时冽逃避的原因,只是他没有时间了。
沈云帆听不见之后,病房的常客又多了一位,甚至直接住在了医院。
谢听之和沈云清都贴心地为他们留出了空间,有时因为沈云帆听不见,所以会变成他们三个聊天,时冽会一直握着沈云帆的手,以此告知自己的存在。
他在沈云帆手心写了无数次“我喜欢你”,在生离死别之下,所有的一切都显得渺小和不重要了起来。
奇迹最终也没有发生,生命的最后,沈云帆用最后的力气说:“我想去看看那棵银杏。”
于是时冽陪着他回了沈家,推着轮椅上的沈云帆到了那棵已然掉光了叶子的银杏树下。
有风吹了过来,在静默中,时冽在沈云帆的手心写下了最后一句“我爱你”,沈云帆闭上了眼睛。
冬天已经快要过去,银杏枝头也已冒出了新绿。
他最后,也还是没能见到,来年春天的风景。
*
时冽从梦中醒来,伸手摸到了满脸热泪。
他又一次做了这个梦。
他总是在逃避,所以才会在梦中,给自己编织一个相对美好的结局。
时冽从头到尾都没有再回去过家里,也没有将自己从不展现的东西对着外人剖析。
直到沈云帆死后,他才得知了一切,只是为时已晚。
他最后见到的,只有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
而这一切甚至突然到,让他没有任何所谓的崩溃,痛苦,难过,只是觉得心脏破开了一个洞,冬季的风源源不断的吹过。
沈云清在哥哥死后终于崩溃,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她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只剩下了自己。
她将自己关了两天,第三天时冽将门踹开,将沈云清强行拽了出来,说:“你不想活了吗?你父母和你哥哥留下来的沈氏怎么办?其他在乎你的人怎么办?你哥哥的葬礼难道你就不打算负责吗?”
最后时冽和沈云清一同操办了沈云帆的身后事,也是在这位沈氏前董事的葬礼上,许多人才知道,原来这两个看起来根本挨不着边的人,居然是一对伴侣。
时冽从头到尾,连眼泪都没有流过,反而被人以他以往的风流韵事,猜测他与这位前沈总并无感情。
沈云帆葬在了父母身边,时冽去祭拜的时候,看着冰冷的墓碑上,沈云帆微笑着的照片,才恍然想起,他们之间,甚至没有一张作为留念的照片。
他走出墓园时,天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春雨,时冽开车离开,在经过一家甜品店时不经意看了一眼,他停下了车。
那家蛋糕店的橱窗里,摆着与那天宴会上相似的蛋糕。
不知哪家店铺正在放歌,低沉的男声与这场雨融合。
“怀抱既然不能逗留,何不在离开的时候,一边相守,一边泪流……”
在听清歌词的那一瞬间,时冽站在橱窗前,面色苍白,胃疼到弓下腰,吐出一口黑血。
雨水冲刷着万物,所以无人知他泪流满面。
他后知后觉地想,原来他真的很疼。
时冽没能在沈云帆生命的最后陪在身边。
于是沈云帆到死,都不知道他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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