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养成黏人精青梅

　　果然，他们说道：“就是这个林鹤！”
　　“老章头走的那天晚上，死人还在屋里呢，她就进到房里头去翻箱倒柜了。”
　　“我们哥几个都看见了，她出来的时候，衣服兜里头鼓鼓囊囊的！”

　　他们激烈地说着，不时还发出嗤笑的声音。
　　随着这伙人闹事的声响越来越大，供销社里头打麻将的人纷纷都出来围观了。

　　叶子香气愤地不断反驳：“小鹤姐姐才不是小偷，你们乱说话！你们不许说了！”

　　但她一个六岁小孩子的声音，当然抵不过一群成年人。

　　“你个小女娃不要管！你知道不知道她这是偷东西？要去蹲大牢的！”

　　叶子香还想扯着嗓子再说些什么，却因为喊得太大声，嗓子痛得直咳嗽。

　　林鹤原本只在一旁冷眼地看着一切的发生，但见到叶子香的样子，神色便微微软了下来。
　　她拍了拍叶子香的背，低声道：“叶子，不管他们。”

　　叶子香难过地看着林鹤：“小鹤姐姐，可是他们那样说你。”

　　林鹤眉眼舒展，笑了笑：“不打紧。”
　　又道：“我们收拾东西，回家。”

　　说着，便专心收拾起摊位来。

　　叶子香原本还有些不甘心，但被林鹤摸了摸脑袋，也就扁扁嘴，平静下来。

　　两人不听身后的议论，将碗都收进小篮里，准备提桶离开。

　　可来看热闹的人却把议论都听进了耳朵，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这老章家的外孙女怎么不说话？别真是她进老章家偷了钱，才让叶家把这个馄饨摊子开起来的？”
　　“叶家哪来的钱开摊子，前些天五十块钱当着全村的面给出去的，我看就是这样！”
　　“那你们说，该不会老章头没了，也是叶家和这老章头的外孙女搞的吧？这可真是害人了！”

　　眼见议论声越来越大，林鹤神色渐渐不复轻松，她动作加快起来，很快收好东西，准备带着叶子香离开。
　　但方才闹事的那伙人却不肯，拦在两人回家的路上。

　　带头的人道：“喂，小女娃，你俩可不能走！现在大家都觉着，是你们害死了老章头，又偷了他的钱呢。”

　　林鹤淡淡道：“我没有。让开。”

　　闹事的人却道：“你说你没有，证据呢！老叶家有没有钱，我们可清楚得很，这么巧老章头一走，你们就拿出钱来买肉开摊子了？”

　　林鹤道：“这和你们没关系。”
　　说着，扛起扁担，牵上叶子香，就想绕过这群人离开。

　　闹事人却不依不饶，怎么也不肯让，还去揪林鹤的手臂。

　　林鹤肩上扛着的扁担被他用力一揪，便朝地面滑落，带着桶一起重重摔落在地。

　　“小鹤姐姐！”叶子香见状，把手上提着的小篮子往桌上一放，便扑上去扒拉那人的手。

　　这会儿，旁边的看客里有人看不下去了：“两个小娃娃，你们一堆大人为难她们做什么？”

　　闹事人却理直气壮道：“她们老叶家凭什么赚这么多钱？她们的钱哪儿来的？我不信你们心里就服气！”

　　于是旁边的声音就都安静下来了。

　　闹事人揪着林鹤的手用力一捏，威胁道：“你俩最好是说实话，哪儿偷来的钱，啊？”

　　林鹤吃痛地吸了一口气，想要将手抽回，却始终无法。她四处观察着，想找到脱身的办法。

　　一旁叶子香却比她更焦急，一直大声道：“你放开小鹤姐姐呀！”
　　最后眼见那人手越收越紧，直把林鹤的手臂勒出一道青紫，急得不行。
　　于是一咬牙，埋头便撞上那人的手臂，恶狠狠地下口咬了下去。

　　“啊！”那人痛得叫唤一声，忙松手用力一甩。

　　林鹤被松开了，叶子香则直接被那人的手甩了一下，后退撞在了桌子上。

　　林鹤一回头，便看见叶子香撞在桌子上，痛得眼泪花都出来了的情形。
　　她回转头，看向方才动手的那人。

　　那人也正瞪向林鹤，但一对上林鹤的眼神，却有些害怕地移开了视线。
　　他反应过来，就又瞪过去。
　　可一对上视线，却还是无法控制地躲开了。

　　正在这时，大路边传来一道老人的声音。
　　“都围在这儿干什么呢？”

　　众人朝声音来处看去，便见村长身后跟了一群人，走了过来。

　　林鹤看见那群人中间，有一个是葛秋实。
　　但她并不很关心，见闹事者有人来管，便收回视线，去看叶子香。
　　叶子香则凑近她耳边道：“小鸡大伯去找村长来救我们了！”

　　“是啊。”林鹤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只专心地掀开叶子香衣服一角，观察后者身上是否有撞伤。
　　叶子香小声道：“小鹤姐姐，你别担心，我不疼，我装的！”

　　林鹤愣了片刻，才放下衣角，松下气来。

　　那头，闹事者已经和村长说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个林鹤肯定偷了东西。”他笃定道。

　　但林鹤静静地看着他时，他的视线却又躲闪得不行。

　　村长怪道：“就刚好被你们撞见了？”

　　“就是这么巧啊！”

　　“就只有你们撞见了？”

　　“说不准有别人呢！”

　　村长四下问道：“还有人看见了吗？”

　　四下却一片安静。

　　村长无奈看向闹事者：“你们这群人，天天混在一起，和一个人有什么区别。现在除了你们，没人看见——这个十岁大的小女娃去偷了钱。”

　　闹事者不甘道：“可她就是偷了啊！她要是没偷钱，老叶家哪来的钱开馄饨摊儿？”

　　村长听明白了：“所以你就是看不惯人家老叶家开了个馄饨摊，挣钱了，是不是？”

　　闹事者梗着脖子道：“她要是能拿出证据来，说这钱不是偷来的，那我认！她要是拿不出——那她们这些天摆馄饨摊挣的钱，就得分给咱们！”

　　“你们？”村长气笑了，“凭啥分给你们？”

　　闹事者道：“凭她偷钱，是被咱们发现的呗！”

　　这时，林鹤才再度开口：“如果我有证据，证明没偷呢。”

　　闹事者愣了愣，脸上表情似乎有些狐疑，但随即又变得笃定：“那你把证据拿出来啊！”

　　林鹤沉默了片刻。

　　就这片刻，闹事者又叫嚣了起来：“拿不出证据，是不是？拿不出证据就乖乖认怂！把你们这些天挣的钱都交出来！”
　　说着，还对村长道：“这事儿您还是别管了，人家刚刚自己说的有证据！”

　　村长有些为难地皱起眉来。
　　要是刚才林鹤没开那个口，他管，那虽然有些没说服力，但到底有理。
　　可林鹤一开口，这事儿成了他们之间的私事，他便管不了了。

　　就在这时候，大路上头又传来一道尖利的声音：“哪个不要命的狗东西在这里盯着我老叶家的钱流口水！”

　　林鹤对这道声音很熟悉，但正因此，反而有一些惊讶地看了过去。
　　叶子香也小声道：“咦？奶奶怎么来啦？”

　　大路上头走过来的老妇人，穿着洗得暗扑扑的深蓝色绣花夹棉袄，像只巡守领地的老母鸡，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过来，正是叶子香的奶奶叶婆婆。

　　她走过来，没看林鹤和自家孙女叶子香一眼，倒是先围着那群闹事的人走了一圈。
　　一边走，那双浑浊的眼睛便死盯着那些人一个个看过去，鼻孔里还不时往外哼气，是明显的不屑的姿态。

　　“谁给你们的胆子？啊，眼馋我老叶家的钱？”叶婆婆阴狠狠道。

　　那带头闹事的对叶婆婆不熟，还梗着脖子道：“谁眼馋你家钱了？是你家新收养的女儿，偷她亲外公家的钱！”
　　“大家伙儿说是不是！”他还撺掇供销社门边看热闹的人们。

　　可话一出口，却发现那些人都不回应他了。

　　有个好心的，年纪稍大些的老人家，提醒那人道：“别再说了！你们以为，这个村里只有你们人见人怕吗？你们是没听过王荷花的名字吗？”

　　“王荷花？”领头闹事的人脸色有些白了。

　　叶婆婆冷哼一声，道：“没错，你祖宗我就是王荷花！以为自己毛长齐了，就能在村里横着走了是不是？也不打听打听，你祖宗还没死光呢！欺负老娘老了，就想琢磨我叶家的钱？我呸——”

　　闹事的一帮人，方才被村长警告了，都没半点退缩的意思，听到叶婆婆的名号，倒都有些犯怵了。
　　“不是这个意思……”
　　纷纷都说。
　　“误会，都是误会……”
　　说着，就散开去了。

　　村长哼笑一声，道：“还是你的名号响亮啊。”

　　叶婆婆一句话没答，只是对着供销社门口的人道：“钱是从我口袋里拿的！我的棺材本儿，我拿来等死的钱！谁要再敢盯着我的钱看，我就是死了也要咬下他的脑袋！”
　　说完，便还像来时一样，雄赳赳气昂昂地又走大路回去了。

　　“散了吧，散了吧。”村长发话，围观的人也散了。

　　叶子香有些懵懵地站在原地。
　　林鹤扛上扁担，又牵上叶子香的手。
　　这回总算真的可以回家了。

　　叶子香还没反应过来，一面跟着林鹤走，一面还仰头问：“为什么奶奶一说话，他们就不找我们麻烦啦？”

　　林鹤自然知道是为什么。她也从外公口中听到过王荷花的名头，只是一直不知道，原来叶子香的奶奶就是王荷花。
　　她想了想，答道：“因为，奶奶以前比他们厉害。”

　　“比他们厉害？”叶子香懵懵地，还想问。

　　林鹤忙支开话题：“咱们回家算钱吧？”

　　叶子香一听着钱，眼睛亮起来了：“好呀好呀！我们今天是不是又赚了好多钱？”

　　林鹤一面点头，心里一面松了口气。
　　她总不能告诉叶子香，叶婆婆年轻时曾经拿一把菜刀，把人从村头追到村尾，砍坏了两扇竹门、砍死了一只鸡。
　　叶子香听了，没准要做噩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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