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宁

作者:醉清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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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慎终如始


      既是为探查国子监,便更要时时刻刻待在监中,县主府一时半刻是回不去了,想到这儿,他不免叹了口气。

      引路的小厮脚步一顿:“李郎君,这一间就是了。”

      李亭渊实在疲惫不堪,径直推门而入。
      间内空无一人,他恍然发觉,自己竟被误打误撞分到了那十名失踪监生的寝房。

      他哂然一笑,也好,无人打扰,乐得清净,还能顺便探查。

      环视一圈后,李亭渊也没发现什么异处,想是温久和梅时雨探查得仔细,也不会有什么遗漏,给他机会大显身手,索性寻了个靠窗的位置,仰倒在床塌上,很快进入了梦乡。

      夜半三更,狂风大作,他被风声惊醒,隐约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那香味很淡,似春日含苞待放的花朵弥漫的清香,又夹杂着国子监树下的泥土味。
      李亭渊不以为意,迷迷糊糊坐起身,将微张的窗子彻底阖掩,倒头睡去。

      须臾,几个黑影闪进间内。

      伏在檐上的少女目睹了全程,这一次,还真让她抢了先,撞见这么个大场面。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那群人的行动轨迹,忽而,一个青黛色的身影出现在亭廊,正与那群黑影相向而行。

      不好,少女蹙眉,飞身跃下屋檐,在两方相遇之前,将那身着青黛色衣裙的女子拽至院中的假山石后。

      谢瑜看清来人面容,心头一惊,她压低声音:“小久,你怎么来了?”
      温久比了个“嘘”的手势,小心打量着院中情况,那群黑衣人行过亭廊,看方向,似是欲往后门行去。

      “我担心你们,故才偷偷潜伏在此,”温久不再多言,“事不宜迟,我们快跟上他们。”

      情况紧急,谢瑜顾不得犹豫,与她一同尾随着那群黑衣人,出了国子监。

      那群黑衣人动作利落,将背上的麻布囊抬上马车,便驾车疾驰离去。

      “我去追。”
      谢瑜拦下温久。
      “不可,他们人数众多,还不知要去向何处,你贸然跟去,恐有危险。”
      “机不可失,”温久执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老大,你别拦我。”
      “我绝不能让你以身犯险,”谢瑜紧紧拉住她的手臂,“你先同我回去,叫上阿渊一起,我们循着车辙印,总能找到蛛丝马迹。”
      温久眸光闪烁,点了点头。

      待二人从后门回到国子监内,温久趁机甩开她的手,三两步跃至檐上,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沉沉夜色之中。

      “小久!”

      谢瑜不擅轻功,无可奈何,只好尽己所能快步跑向李亭渊所在的寝房。她越走近,越能闻到一股熟悉的、若有若无的香气,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她抬起手臂,用衣袖掩住口鼻,抬脚踹开门,寝房内空无一人。

      糟了,谢瑜沿路折返,行到午道,被四方车辙印绊住了脚步。她蹲下身,仔细察看,马车上载了人,车辙印应是很深,可地上有两个方向皆是如此,一方向北,一方向东。
      若她放出鸣镝向烟雨楼求援,势必会惊动那群歹人,可若是不这么做,她行差踏错,便会将温久和李亭渊置于孤立无援的险境,这该如何是好。
      她努力稳住心神,复又思量,皇宫在北,有禁军把守,那群歹人再嚣张也不敢铤而走险,极大可能就是向东,不过,他们也有可能绕道而行。
      北面,离此地不远就是长公主府了,她抱定主意,为今之计,只有出此下策了。

      谢瑜撕下衣裙边角,以作面纱遮面,边走边掏出衣衫中的白玉令牌。

      “昭明卫左使,求见世子殿下。”

      长公主府门前立着的侍卫接过华灯令,定睛一看,立时惊得没了困意,快步前去通传。

      梅时雨被凌霄的叩门声惊醒,几乎一刹就意识到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不然不会有人夜半来寻。
      他敛好衣裳,不等再通传,便出门去迎。

      谢瑜望见来人,旋即施礼道:“世子殿下,圣人命我前来,请您入宫。”
      梅时雨知她此言是个幌子,附和道:“有劳左使大人了。”

      二人策马向北,待远离长公主府后,谢瑜开门见山:“国子监出事了,可能又会有一批监生失踪,阿渊也在其中……”
      她还未说完,梅时雨便开了口:“四哥?”
      谢瑜颔首,沉声继续道:“小久去追了。”
      梅时雨闻言,心头一震,不可置信地望向她:“你说谁?”
      “小久,”谢瑜重复道,“她担心我们安危,暗中潜伏在国子监,正巧撞见那群歹人掳走了监生。”
      “他们往何处去了?”梅时雨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应是往东。”
      她话音刚落,梅时雨扬鞭而去。

      谢瑜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纵是温润稳重如世子殿下,也还是心乱了。

      * * *

      李亭渊再醒来,是因为马车剧烈晃动,磕到了他的额头。他忍痛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连同呼吸都变得艰难。
      他回忆起入夜发生的一切,才恍然了悟,自己这是被人绑了。好在,他随身佩了短刃,正巧派上用场。

      马车仍在行进,给了他绝佳的逃脱机会,李亭渊轻轻挪动,换了个趁手的姿势,一刀划开麻布。
      车舆内无人看守,横七竖八的人形麻布囊挤满他的视线,他心生犹豫,以他一人之力,根本救不了他们,到底是该将计就计,还是先顾自逃脱,前去报信呢?

      少顷,马车行进的速度渐渐减慢,李亭渊下定决心,用指尖拨开窗帷,露出细小的缝隙向外打量,他所处的这辆马车是最后一辆,跳窗逃脱应是不难。
      趁马车转弯之际,他找准时机,纵身跃出窗外,强大的惯性将他甩至地面,后肩隐隐作痛。

      李亭渊撑着铺子前的石阶艰难起身,快步离去。
      几经辗转,他已是筋疲力尽,直觉头晕,脚步踉跄。

      在他以为自己就要昏厥倒地时,一个与他一样身着玄衣的清瘦少女迎面而来。

      “阿姐。”他喃喃道。

      温久急忙扶住他:“四哥!”
      李亭渊愣怔地望向她,少女面露担忧,额间的发丝被风吹得凌乱。

      “有没有受伤?”她的语气带着难掩的焦急。
      李亭渊摇了摇头,挤出一个微笑。

      “我先带你离开这儿。”
      言罢,温久动作一滞,以她的力气,想要带一个人跃上屋檐恐有些吃力。

      “小久,你先上去,我可用鞭子借力。”李亭渊笃定道。

      温久抽出腰间竹鞭,跃上屋檐。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她咬牙挥鞭,软鞭轻盈缠绕在李亭渊的腰间,少女凝聚内力会于掌中,抬手一扯,轻松将人带上屋檐。

      温久惊喜地望向自己的双手,看来师父说得果然没错,习武最重要的是修心。

      “小久长进了不少。”李亭渊颇感欣慰,夸赞道。

      “我们快走吧。”她上前一步,欲继续扶他行路。
      “我自己可以,”李亭渊躲开了她伸来的手,“看路。”

      一阵马蹄声传来,二人默契地俯下身,伏在屋脊,悄悄观察。

      梅时雨勒马停在他们躲藏的屋檐下,侧身望向谢瑜,语气极不耐烦:“这么下去,要找到什么时候?”

      温久一愣,她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梅时雨,在她的记忆里,哪怕气极,他也是彬彬有礼,从不失态。
      可眼下,光是看着他的背影,就能感受到他的不安,似乎……还有一抹淡淡的戾气。

      “不得了了,”李亭渊亦是惊诧不已,忍不住感叹,“世子殿下什么时候敢跟阿姐这么说话了?”

      “谁?”
      话音未落,折扇被人用力甩向屋檐,自温久和李亭渊的头顶飞过。

      “你这是来救你四哥,还是谋杀你四哥啊?”
      李亭渊见状,急忙扬声道。

      谢瑜循声望去,眸中渐起泪光:“是阿渊!”

      “小久呢?”
      不待他回答,梅时雨便踩在马鞍,跃至檐上。

      李亭渊勾了勾唇:“你这不是亲自上来了,何须问我?”

      梅时雨望见温久的身影,安下心来,转而面向他,关切道:“四哥可有受伤?”
      “小伤,跳车时摔了后肩。”李亭渊语气轻飘。

      温久闻言,嗔怪道:“我问你时你为何不告诉我?”
      “我这不是怕小久担心嘛,”李亭渊眨了眨眼,“比起我这点小伤,还是我们的宝贝小久,更重要。”
      他话里有话,不难听出,温久别过头去,故作未闻。

      “受伤了还不快下来,”谢瑜面色一沉,“还有你们两个,都随我一道回府!”

      四人迈进县主府大门,已是四更天,夜深人静,连脚步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梅时雨的目光扫过府内各处,心生疑惑,偌大的县主府,竟没有多少下人。

      “世子殿下,小久,府内正好有两间厢房,时辰不早了,你二人早些休憩。”
      谢瑜转而望向李亭渊:“你随我来。”

      温久和梅时雨点了点头,识趣地留下他们独处,向厢房而去。

      李亭渊老老实实地跟在她身后,走到桌案旁落了座。
      谢瑜沉默着提起药匣子,置于案上,发出重而闷的声响。

      “阿姐……”
      “我是不是嘱咐过你,不可大意,”谢瑜的面上像是凝了霜,比呼啸的夜风还冷,“堂堂昭明卫观山君,险些被人捉了去,岂不叫人耻笑。”
      李亭渊闻言,眸光黯淡几分,自嘲地扯了扯唇,他本以为阿姐或多或少是担心他的,至少应也是在意的,可现在看来,只有责怪。确实,是他太自以为是,轻了敌。

      谢瑜轻叹:“把衣衫解开。”
      “不用了,阿姐,我自己可以。”
      他作势便要起身,被谢瑜抬手摁着肩膀又坐了下来。

      “嘶——”
      肩上的伤口被她的动作一带,疼痛难忍。

      “跑什么,”谢瑜瞥了他一眼,打开药匣子,拿出一瓶金疮药来,“不上药想等着伤口溃烂?”
      李亭渊忍着痛褪去里衣,入夏后着的衣裳布料轻薄,他跳下马车时右肩撞到石阶,擦破了皮。

      “忍着点。”
      谢瑜剜出一点药膏,轻轻点涂到伤口处,又吹了吹。

      烛火跳跃,发出一丝轻微的声响。
      李亭渊微微侧头,余光恰能瞥见谢瑜的裙角。

      “阿姐,你衣裳怎么破了?”
      “还不是为了救我的傻弟弟。”
      谢瑜将自己夜叩长公主府门,求援梅时雨救他和温久的事和盘托出。

      李亭渊内疚不已,低下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般。

      “阿姐,我知错了。”他低声央求她的原谅。
      “慎终如始,则无败事,” 谢瑜停下动作,凝眸望向他,语气和缓了不少,“以后,切不可再如此莽撞了。”
      李亭渊迎上她的目光,郑重地点了点头。

      厢房离正房不远,二人又步履不停,几乎没用多少时间,就走到了厢房。
      温久正要推门,沉默良久的梅时雨忽然出声。

      “小久,你为何不告诉我?”
      他的语气不似质问,带着难掩的落寞。

      “我……”
      温久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

      梅时雨叹了口气:“罢了,折腾了一晚,早些休憩吧。”
      言罢,他推门而入,进了靠外侧的那间厢房。

      温久立在原地,回身望向昏暗无月的天际,心绪纷乱。
      这一夜,可真是横生波折,她撇了撇嘴,拖着疲惫的身躯,进了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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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慎终如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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