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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钱
尽管他们再不情愿,周一也还是到来了。
上课铃一响,吴婷就像审判官一样,准时抱着卷子,拿着成绩单,登上了审判台。
台下等着被审判的民众们,个个双手合十,祈祷判决结果能温柔一点。
罗奇双手不停地做着抓握的动作,骨节咔咔作响,深呼吸道:“有点冷你感觉到没有?”
乔桉屿淡定地说:“没有。”
人在紧张的时候心尖是凉的,然后融进血液,遍布全身。
最明显的就是四肢冰凉,周身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似的。
罗奇看他一手托腮,一手在纸上画着小人,看起来淡定到有些无聊了,惊讶道:“你怎么一点也不紧张?”
“对我来说坐哪儿都一样。”乔桉屿说。
罗奇一想也是,反正又不换班。
但他可能心理素质太差,依然还是忍不住紧张。
吴婷例行训话,然后公布前五名的成绩。
林澈依然第一,数学成绩依然逆天。
前五名领完成绩条后,其他人的成绩条也陆续发了下来。
罗奇看完一声鬼叫:“我不是倒二了,我靠!我终于不是倒二了!大屿你多少?”
他伸长脖子看了眼乔桉屿的成绩条。
三十八名。
除了地理、数学和英语,其他基本上都及格了,尤其语文,考得还不低。
乔桉屿记得考语文时,自己全程没抬过头,作文写到最后,格子都有点不够,还问老师多要了一张作文纸。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天赋吧。
不用特别费力,轻而易举就能获得成绩。
而反观其他科目,就明显没有天赋加成了。
英语一塌糊涂,严重拉分,离及格线十分遥远。
历史中规中矩,堪堪及格。
政治大家都大差不差,只要不乱来,及格也没什么大问题。
至于地理,乔桉屿基本处于半放弃状态,知道自己追死也追不上。
唯独数学,一百五的满分,他只有可怜巴巴的六十分。
而这,都是林澈那一个月以来断断续续逼出来的结果,否则他很可能连这个分都拿不到。
全班共四十人,两人一桌,分为四个大组。
按顺序排列,乔桉屿坐在第四组倒数第三排靠窗的位置,比他以前的位置往前挪了一排。
跟林澈也只隔了一张桌子和一条过道。
而抱着他痛哭流涕,上演了一出“生离死别”的罗奇。
成为了他的前桌。
新同桌新气象。
乔桉屿从这个位置看黑板,离得近了点,稍微有点斜,不太习惯。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已经习惯了坐在倒数第二排。
他原以为自己这辈子也无法习惯待在三班,对比之下才发现,一切都是潜移默化的。
教室里吵闹了很久,和新同桌聊得热火朝天。
虽然大家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但这么一打乱,依然有满满的新鲜感。
乔桉屿的新同桌是个皮肤很白的女生。
女生夹在乔桉屿和林澈之间,头就没抬起来过,由于皮肤白的原因,脸红显得特别明显。
乔桉屿注意到了,扭头打量了一下外面的天气。
稍稍有些阴,太阳躲在云层里,只小气吧啦地吐出一团淡黄的光晕。
“太热了么?”他问。
女生都快哭了,蚊子叫似的说:“啊,没、没,不是、”
乔桉屿凑近了点,疑惑道:“什么?”
没想到女生直接站了起来,仓皇之间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林澈,然后又是一个撤步。
“对、对不起。”
乔桉屿一脸茫然和震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她做什么了呢。
吴婷从讲台上抬起头来看向这边,说:“陈灵怎么了?”
林澈也回头看着女生。
陈灵摇头道:“没、没事,不小心把水洒了。”
乔桉屿和林澈隔空对视一眼,乔桉屿耸耸肩,表示莫名其妙。
自从乔桉屿主动提出要林澈帮他补课开始,他整个人就乖多了。
晚自习是彻底不作不闹,连坐姿都很端正,写字的速度也放慢了不少,一笔一划地写。
林澈对他的表现很欣慰,同时也很疑惑。
等看了他写的作业,就不禁更疑惑了。
“原来认真写,还是能把字写好的。”
林澈合上本子,抬起头来问他:“那你之前那样是因为什么?”
乔桉屿捏住笔头,把笔扔起来,在空中旋转几次接住,然后再抛起,“什么?”
几圈后,笔往下坠,乔桉屿张开手准备接,却被另一只手抢了先。
乔桉屿不满道:“你干嘛?”
林澈把笔在指间转了个方向,笔帽朝前,拍在罗奇桌上,说:“认真回话。”
乔桉屿烦躁:“回什么?”
“回你分明可以做好,为什么之前要那样?”
“哪样啊?”
“懒懒散散、自暴自弃。”
乔桉屿双手交叉枕在脑后,脚蹬桌杠把椅子的两条前腿翘起来,前后晃悠。
懒懒地说:“我没有啊。”
“乔桉屿。”林澈沉声警告。
乔桉屿扑通一下就把椅子落回去了,手也放下来了。
“好好好,你问你问。”
林澈把罗奇的椅子拎起来转了个方向,坐下后往前挪了点。
“身为班长,我有义务了解每一位同学的状态,无论生活还是学习,我不想看到任何一个人因为一些事情受到影响,自暴自弃,这样很可惜,从这次的成绩就能看出来,你底子不差,只要用心学,一定可以追上来。”
乔桉屿掏了掏耳朵,说:“我不是已经主动找你补课了吗?”
“我问的是你以前为什么那样?”
乔桉屿不解:“那很重要吗?我以后上进就行了啊。”
“重要,而且很重要。”
“为什么?”
“因为我要了解全部的你。”
乔桉屿倏然顿住了。
他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因不耐而皱起的眉缓缓舒展开,表情转为惊讶。
“你、你说什么?”
林澈又重复了一遍,说:“因为我要了解全部的你,只有这样我才能知道,要怎么才能拉你一把。”
拉你一把。
当林澈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乔桉屿恍了一下神,耳畔嗡的响了声。
就好像很厚的淤泥表面,被人从中间戳了个洞,阳光透了进来。
乔桉屿收回目光,沉默半晌,说:“不用了,我以后会好好学的。”
林澈:“可是、”
乔桉屿倏然抬头,抬高音调道:“没有可是,我不想说。”
说罢他抽出书包,走出教室。
乔桉屿穿过奔跑嬉闹的走廊,穿过吵闹的校园,站在拥挤的站台,看着川流不息的马路。
他始终独自一人,一言不发,目不斜视。
因为林澈的那句话,好不容易平息了的心,又再次活泛起来。
情绪翻涌,眼底潮湿。
看到家里黑洞洞的窗口,乔桉屿知道,这注定又是一个要饿肚子的夜了。
叶青梅不在,林澈也还没回来。
不过好在过年期间收到的红包,还剩下一点。
他把书包背好,手塞进裤兜捏出一沓有零有整的钱来,低头数着。
看看这些钱够今晚吃点啥。
忽然一道脚步声自身后而来,极速掠近,一个身影从眼前一闪而过。
乔桉屿被撞了个趔趄,书包滑落下去挂在臂弯。
乔桉屿稳住身形后,略茫然地盯着那个背影。
巷子里什么人都有,什么事都会发生。
他以为又是打架斗殴之类的事情,恼火地骂了一句,低头一看,手里的钱没了。
他当即爆了句粗,抬腿就追。
远看那人身形不高,像是个小孩。
寸头短发,频频回顾。
见乔桉屿体力不支追不上,还幸灾乐祸地鬼喊鬼叫,蹦跳起来,嘲笑他是垃圾,脏话连篇。
乔桉屿没追多远就开始头脑发胀,耳畔轰鸣,不得不停下来撑着膝盖喘息。
被体力拖累,差距拉开,注定是追不上了。
他上气不接下气,盯着那人逃跑的方向说:“妈的,给老子等着。”
乔桉屿脚步踉跄地回到小院时,见林澈家亮起了灯。
没手机也没钱,惨得不行的乔大少爷偏偏又极要面子。
理智告诉他,不能再去跟林澈示弱了,否则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可咕咕叫的肚子又在时刻摧毁着他的理智。
乔桉屿恼怒地叉腰生了会儿闷气,然后敲响了林澈家的门。
门打开,灯光从林澈身后挤出来,在乔桉屿一侧袖子上投下清透浅淡的光。
他捏着书包带子,另一只手插兜,很酷地说:“那个,我钱被抢了,手机又被没收了,就,嗯……你看你方不方便……”
让我在你家蹭顿饭。
他莫名其妙的自尊心,让他说不出这句话。
林澈靠在门边,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
把乔桉屿的嘴硬,当成了一幅画欣赏。
听他挤牙膏似的哼哼完,林澈可能是品出了一丝乐趣,侧开了身。
灯光晃得乔桉屿眯了下眼。
玄关有些窄,两个人都得侧身而过。
胸前的衣服布料产生轻微的摩擦,体温交互。
可能是离得有点近产生的错觉,有那么一瞬间,乔桉屿感觉到林澈的鼻息喷洒在自己太阳穴的位置。
饭好,林澈和他一起在茶几上吃。
乔桉屿其实早就观察到,他家的茶几很干净,一看就不是经常在这里吃饭的。
他吃得很有愧疚感,猜想林澈可能是因为他坐在这儿,所以就近吃饭,这样他就不用挪动了。
“那个……你经常在这儿吃吗?”
不得不说,乔大少爷在这方面有所长进,说话知道铺垫了,不再是直来直往。
林澈:“没有。”
“那你今天为什么要放在这儿吃?”
“支桌子麻烦。”
乔桉屿瞟了眼那张立在墙边的折叠式小桌子。
四四方方,小小的一块,还没他家以前别墅里的一块瓷砖大。
着实没看出哪儿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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